第374節
趙慶陽對于這個回答并不盡信,可今日此事并不重要,趙慶陽只看向了徐瑾瑜,徐瑾瑜隨后道: “慶陽兄且坐,今日和談之事事關重大,我思來想去,還是應當慶陽兄在此記錄一二。” “記錄?” 趙慶陽有些不解,徐瑾瑜微微一笑: “三皇子與我之對話,慶陽兄盡可書于紙上。” 徐瑾瑜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掃過三皇子,讓三皇子不由渾身一緊,只覺得徐瑾瑜這話頗有幾分深意。 趙慶陽聞言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后直接坐在了一旁。 三皇子在趙慶陽目光如炬的注視下,努力想要演出方才的感覺,又怕趙慶陽寫下“烏國三皇子盯我盛國徐大人癡迷不已”云云之類有損自己英明的話。 有些事兒,能做但不能被記錄。 “現在,三皇子殿下有什么話,盡可以暢所欲言了。” 徐瑾瑜含笑看著三皇子,三皇子一噎,絞盡腦汁思索片刻,這才斟酌道: “今日本殿來此,身負數任,不知我大烏四皇子如今可還安好?” 三皇子拋出了一個試探的話題,他知道當初四皇子的驚馬乃是徐瑾瑜愿意與自己合作的信號,這會兒眼見徐瑾瑜不吃自己那一套,便飛快的轉變了策略。 “四皇子殿下啊,我想他應該過的不錯。” 徐瑾瑜裝作思索了一下,補充道: “否則,四皇子殿下也不會急匆匆的一別數日,便再度來我大盛軍中呀。” 三皇子直接哽住,這事兒還是他在背后推了一把! “那就好,那就好。徐大人啊,咱們烏盛兩國,比鄰而居,是為唇齒相依之態,此番確實是我那四弟莽撞,但……咱們也不必鬧的面上太過難看不是?” 三皇子語氣放緩,帶著試探意味的說著,而徐瑾瑜聽了他的話,抿了一口茶水,語氣卻一下子冷了下來: “太過難看?那我大盛押糧官被人暴尸荒野之時難不難看?我大盛騎兵將士被人砍去雙腿爬回營中難不難看? 三皇子今日這話說的輕省,可如今種種,又是誰鬧的這般難看?” 徐瑾瑜說完,茶碗不輕不重的擱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三皇子心也隨之停頓了一瞬,但他很快便反應過來道: “是,徐大人說的對。可佛法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往日種種不可追,與其糾結于往事不如且看今人? 況且,此前我大烏勇士之所以會有那般舉動,實在是國內困境重重,不得已而為之啊!還望徐大人體諒一二。” 三皇子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等說完了場面話后,便將話題帶回了正事: “我聽聞徐大人有意促使我大烏與涼州再起互市,若是這般,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三皇子說完,一臉期待的看著徐瑾瑜,徐瑾瑜聽了三皇子的話,只瞥了他一眼: “哦?那依三皇子的意思,這互市再起應當如何?” “若是能比照舊例再優待兩層,那便最好不過了。” 烏國這些年征戰,為了不就是這些嗎? 徐瑾瑜聽罷,他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同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劍,直擊三皇子: “我的回答是:做夢!” 第216章 三皇子神色微微一變, 可還不待他開口,徐瑾瑜便淡淡一笑: “三皇子殿下是否搞錯了一件事,盛烏之戰到了這一地步, 這互市開與不開,對我大盛來說,不過是一樁無傷大雅的小事罷了。” 徐瑾瑜說罷,旋即若無其事的抿了一口茶水,一旁的鄭齊心里一個咯噔,若非是先察覺到三皇子帶著的人先行變了面色,只怕這會兒也已經先露了異色。 可即使如此, 他還是先學著徐瑾瑜的模樣, 低頭喝了口茶水, 壓了壓驚。 這徐大人不開口則已, 一開口……這是要將敵我雙方對炸的個外焦里嫩啊! 鄭齊一面心里嘀咕著,一面目光轉動, 等他看到認真伏案記錄的趙慶陽時, 不由抿了抿唇。 這位趙世子也是個沉得住氣的,徐大人這話一出, 無異于直接拒絕了烏國的和談, 他竟然沒有露出一丁點異色! 可鄭齊又哪知, 趙慶陽心里早就已經決定只認準徐瑾瑜的話,別說徐瑾瑜這會兒開口說了一句拒絕和談的話,便是徐瑾瑜下令連三皇子一并扣下, 趙慶陽都會毫不含糊的執行。 這是二人這么多年相處下來的默契。 鄭齊這邊是穩住了, 而三皇子看著盛國一方全部默認了徐瑾瑜所言的模樣, 心里卻直打鼓。 拒絕互市? 那豈不是代表這徐大人拒絕了自己的求和書? 三皇子心里直皺眉,可卻忍不住仔細捋了捋, 貌似自己自從遞交了求和書后,大概,也許,可能,確實有些沒有做一丁點有益合作的事兒? 三皇子被徐瑾瑜一句話說的開始懷疑起了人生,而他身后的一干心腹則忍不住直將視線瞥向三皇子。 殿下,您倒是說句話啊! 三皇子這會兒已經將頭腦風暴進展到開始將徐瑾瑜方才所說的話逐字逐句的分析了。 就這位徐大人方才屢次提及舊事的態度來看,只怕這次贖人他們必須得大出血,如此方能讓其滿意。 三皇子心中暗忖著,隨后他抬眼看了一眼徐瑾瑜,少年的坐姿十分筆挺端正,這會兒唇角噙著一抹淡笑,淡然自若的仿佛不知道自己一言或可掀起一場戰爭。 “徐大人,互市乃是有益于我烏盛兩國相交的大好事,豈能是您一言蔽之……” 三皇子有些意味深長的說著,隨后看了一眼鄭齊等人,而沒反應過來的鄭齊只是愣愣的看了他一眼。 “哦?既是如此,當初烏國何故單方撕毀盟約?” 徐瑾瑜不受三皇子的話,直接反問了一句,三皇子下意識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 “這,當初大盛押糧官之事,實在是手下的兵將日子過不下去了,這才不得不為之。 徐大人,事已至此,本殿倒是以為,您應該以大局為重才是。” 三皇子故作高深的說著,徐瑾瑜直接被其氣笑了: “不得不?好一個不得不!不得不為之,便傷了我大盛那么多官員的性命,換來三皇子您今日輕飄飄一句不得不? 而今,殿下您高坐于此,紅口白牙一張,便試圖恢復舊制,實在可笑至極! 再者,如果是手下兵將作亂,為何時至今日,十余年間烏國對此都沒有一個正面解釋,反而屢次進犯? 三皇子殿下這話,倒是讓我懷疑其烏國對于座下兵馬的管轄力度,亦不知他日還會不會有那些‘不得不’挑撥兩國關系的存在!大局又何在乎?!” 徐瑾瑜的聲音鏗鏘有力,少年銳氣昂揚,縱使是病弱之身可是那雙眸綻放的利光仍讓人忍不住心中一驚。 鄭齊聽了后,都差點想要鼓掌叫好,徐大人把他這么多年想要說的都說了出來! 他確實想要兩國可以在互市這層遮羞布下暫時還邊疆百姓一片安寧,可他更顧慮當年之事重演! 徐瑾瑜一番話說的己方熱血沸騰,而三皇子方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 如若現在他們占據涼晉二州,這種類似托詞的話,盛國自然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可這會兒被徐瑾瑜這般犀利的質問后,三皇子等人面面相覷一番,其中一人小聲道: “徐大人且放心,如若互市重新落成,我大烏一定謹守規矩,不越雷池半步。” 徐瑾瑜聽了這話,隨意的抬起眼皮,話未出口,眼神卻已經倨傲起來: “不越雷池半步?爾可知此前長平郡之戰,你烏軍盾兵腳下為何?爾等想要僭越,或可一試!” 烏軍有烏軍的鐵騎,那大盛亦有讓其不敢隨意踏足的火彈! 徐瑾瑜把話說到這里,三皇子等人的面色已經凝重起來,他們本以為烏國在這么短時間內便調兵萬人可以震懾住盛軍,卻沒有想到……他們本以為是上天眷顧大盛的落雷,似乎成了大盛的最新武器! “徐大人,難道你不想要兩國邊境和平嗎?” 三皇子皺著眉,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樣: “兩國交戰,苦的都是百姓啊!如若我們能重建互市,乃是雙方受益的大好事。” “我大盛子民從不懼外敵,但也不屑于以強凜弱,三皇子殿下或許應該擔心擔心貴國那些不老實的‘兵將’。” 徐瑾瑜唇角的笑容無端多了幾分譏誚,三皇子心里憋了一口氣,可卻不敢發作。 “這……徐大人可以放心,互市建成之后,若我大烏有人膽敢犯上,可按盛國律法,交由盛國處置!” 徐瑾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只是互市落成之后嗎?那此前屠殺我大盛官員的那些人呢?那些斬斷我大盛騎兵雙腿的那些人呢?” 三皇子忍不住額角沁出汗水,徐瑾瑜要的這兩者,都是他大烏立下汗馬功勞的勇士,他若是松口將這些人交出來,豈不是寒了所有兵將之心? “徐,徐大人有所不知,此前那件事距今已隔十余年,犯事之人大多都死在了戰場之上。 至于斬斷貴國騎兵雙腿之人,皆為鐵騎兵中人,您此前那場火彈,已經將之除的七七八八……” 三皇子說著,語氣都已經帶出了幾分幽怨,徐瑾瑜聽了三皇子這含糊其辭的話,只是冷冷一笑: “大多都死在了戰場上?三皇子殿下是在唬我吧?敢截我大盛糧草的豈是什么庸碌之輩? 至于貴國鐵騎折戟沉沙……只不過是應了一句天道輪回,報應不爽罷了,三皇子殿下何必這般惺惺作態?” 三皇子怎么也沒有想到,此前那看似脾氣和軟,與他閑話家常的徐大人竟然是個一言不合就恨不得捅破天的。 這會兒,眼看著雙方對話已經進展到了僵局,三皇子一方不得不再度提出休息。 這一次,三皇子走得頗有些不情不愿,可是徐瑾瑜態度鮮明的擺在哪里,容不得他糊弄一二,他只得深深的看了徐瑾瑜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若說方才溫和如水的少年是一抹清輝,那么此刻鋒芒畢露的少年便是一團烈火,那俊逸如仙的眉眼生動起來后,倒是讓三皇子真的有一瞬間呆住了。 隨后,趙慶陽提筆唰唰兩下,三皇子立刻反應過來,看著趙慶陽皺眉道: “這位趙大人在寫什么?” 趙慶陽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寫了什么?當然是三皇子殿下您和談不成,試圖以乞憐之態讓徐大人高抬貴手嘍。” 三皇子:“……” 竟然不是自己臆想的那般,他竟覺得有些失落是怎么回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