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5節
“這……可是姜將軍好端端的為何要拆伙?” 長吏雖然因為這些年硫磺的價格紋絲未動心有怨言,可他這會兒還是有些疑慮。 “為何拆伙?現在正是最熱的時候,烏國對于硫磺的需求是最高的時候,你說他們的價格給的好不好? 可咱們現在卻要因為那些礦工的出逃投鼠忌器,不盡快處理了手中的硫磺,只怕要引火燒身!” 到時候,姜興將硫磺的價格在壓個幾層,他又豈敢多言? 等冬日,姜興再丟出一串人頭,告訴自己解決了礦工,自己不還得巴巴個人家合作? 宛陽郡太守一邊想,一邊死,他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最后直接冷聲道: “事已至此,我倒要先試一試姜興的深淺!你明日去告訴姜興,我要出手手里的硫磺,問他最快什么時候可以出手,又作價幾何?” 一場突如其來的天雷,讓原本穩固的二人關系變得微妙起來。 至于那承平郡太守對于硫磺并未有兩人這般熱衷,屬于他的區域離二人的更遠,往日也見不到幾人。 現在,他自然神隱與二人爭斗之外。 對于宛陽郡太守與姜興之間緊繃而微妙的關系,徐瑾瑜并不知道,可他們若揣測的種種,徐瑾瑜心中早有推測,是以這兩日他倒是很穩得住的在驛站該吃吃該喝喝。 “大人,陸平的嗓子還需要再堅持服用一年的藥才可以完全好起來。就連現在,也不得多言,否則一年后也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至于陸平的手筋,吾已盡力一續,只不過,晉州的藥材還是不如其他地方齊全,如今刪刪減減,尋了合適的草藥,待細細調養,只怕也只能讓其能拿起筷子和勺子了。” 陳為民言下之意,便是陸平之后的雙手,只怕也只能使用一頓飯的功夫。 徐瑾瑜聽后,微微失神片刻,這才低低道: “這樣,已經很好了。” 宛陽郡太守對于這些礦工的離開看管極嚴,也是他百密一疏,這才給了徐瑾瑜和陳為民機會。 隨后,徐瑾瑜看了陳為民一眼,淡笑道: “于倒是不知陳大人這般精湛的醫術師承何人?” “家師說……下官現在還沒有資格道出他的名諱。” 陳為民不由苦笑了一下,徐瑾瑜也有些微微驚訝,若是陳為民這般本領都沒有資格言出師父的名諱,那這位師父只怕也是位鼎鼎有名的大夫! “尊師的要求著實嚴格,但不管怎么說,這一次,陳大人你幫了大忙了!” 如若沒有陳為民出手讓陸平開口說出那個字,他也不會親自去走一趟礦場。 自然,也不會在最合適的機會落子,以此來挑撥馬姜二人的關系。 這一次,陳為民雖然所為與布局無關,可而今種種,皆離不開他的努力。 “徐大人謬贊了!此番與徐大人出京,乃是下官沾了光,要是不做一二事宜,只怕下官也會問心有愧啊!” 陳為民淡淡一笑,低眸喝了一口茶水,那張寡淡的面容之上,隨著他這一笑,仿佛有了靈魂一般。 徐瑾瑜定定看了一下,只覺得心中莫名生出一種熟悉感來,可他過目不忘,陳為民這張臉,他確信沒有看到過。 而陳為民見徐瑾瑜盯著自己瞧,下意識的摸了摸臉: “徐大人,何故盯著下官看?” 徐瑾瑜回過神,微微一笑: “吾只是覺得,陳大人笑起來也頗為動人。” 陳為民瞠目結舌的愣了一下,隨后這才搖頭失笑: “下官如何與徐大人相比?徐大人真真是謬贊了。” “哎,陳大人此言差矣。世有花萬種,美法個不一。若是連美的界定,都是固定統一的,那豈不是太沒趣兒了嗎?” 徐瑾瑜三言兩語,成功讓早就及冠,如今已經奔著而立去的陳為民紅了耳朵。 …… 而令一邊,馬姜二人這是也如同當初徐瑾瑜與趙慶陽下五子棋一般飛快的落子試探起對方了。 他二人勾結多年,對于彼此都十分熟悉,是以隨著二人的交談深入,兩人的心態都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這日,宛陽郡太守聽了長吏帶回來的信息,氣的眼睛都很不得噴出怒火: “好啊!那姜興真是貪得無厭!平日里還是原價送出,現在直接就折了一半!好,好極了!” 長吏這會兒也不再多言,這硫磺砍了一半兒的價格,到他們這些人手里,又能剩多少? 那姜將軍也太不給人活路了! “姜興,你先無情,便別怪我無義了!你去告訴姜興,我答應他了!” 而另一邊,姜興也與心腹說起此事,心腹有些疑惑: “大人,您提出那么苛刻的要求,馬太守能同意嗎?” “本將軍正要看他同不同意,他要是做賊心虛,同意了此事……哼!” 第199章 與此同時, 徐瑾瑜在次日收到了兩封帖子,一封不出意外的來自太守府,而另一封, 則來自姜興。 姜興在硫磺上沒少賺銀子,便是在宛陽郡的地界上都有一座大宅子。 這會兒,徐瑾瑜看著自己手上的兩封帖子,不由勾了勾唇: “一個個倒是手夠快的。” 趙慶陽見狀也不由道: “嘖,前頭兩個好的都能穿一條褲子了,這會兒掰的倒是挺快的,連帖子都送了兩份兒給瑜弟你, 也不知道他們想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想要看我會站在哪一邊了。最重要的是, 這件事他們怎么會讓我置身事外呢?” 徐瑾瑜隨意的將兩份帖子丟回桌子上, 十指交叉, 唇角掛著一抹笑容,泛著冷意: “這件事中, 馬涼二人或許都有對付彼此的手段, 可誰讓這知情人里多了一個我? 他們投鼠忌器,不敢對我下手, 所以只能先來試一試我的態度了。慶陽兄, 你看這帖子都是一前一后的來, 這兩人怕是對彼此也有幾分了解!” 趙慶陽聽到這里,不由咋了咋舌: “既然如此,那瑜弟, 你明日要去哪一家?” “慶陽兄覺得應該去哪一家?” 徐瑾瑜不答反問, 趙慶陽撓了撓頭: “我覺得宛陽郡太守比較好, 咱們最先打交道的是他,而且他不過是一個小小太守, 更好掌控。” 趙慶陽的話不無道理,但徐瑾瑜聽罷后,只是笑著搖了搖頭: “慶陽兄所言有理,但慶陽兄要知道,咱們此番北上,可不是為了一個小小的硫磺礦場便拘泥此地的。 晉州軍作為涼州儲備軍,也是我們去涼州前需要盡可能掌握的一部分。 而馬太守雖然好掌控,但和手握重兵的姜興比起來,孰強孰弱,一目了然。” “那,我們明日去應姜興的約?” 趙慶陽試探的說著,徐瑾瑜微微一笑: “不,慶陽兄與我分開行動。渾水摸魚,可我看這水還沒有徹底渾起來,所以才一直摸不到一條大魚。” …… 翌日,徐瑾瑜一早起來,準備好后,便帶著劉平按照姜興帖子上的時間前去赴宴。 徐瑾瑜本以為姜興會低調一些,卻沒有想到,就算是其在宛陽郡的宅子那也修的如同一個小園林。 離得老遠,徐瑾瑜便看到那由金漆寫上去的姜府二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門口兩座漢白玉獅子像足足有一人半高,端的是氣勢恢宏;朱漆大門之上,門釘皆是用黃銅刷了金漆所制,紅黃交替下,倒頗有幾分小皇宮的氣勢。 徐瑾瑜見狀,不由瞇了瞇眼,卻沒有多說什么,倒是一旁的劉平欲言又止,但礙于徐瑾瑜都不曾多言,故而只悶聲在一旁守著。 隨后,徐瑾瑜只將帖子交給門子后,便被請了進去。 姜府內,姜興也早有準備,今日他穿了一身家常的衣裳,看上去倒是精神奕奕,等徐瑾瑜走進來后,姜興立刻親熱的迎了上去: “徐大人可算是來了,來來來,快坐!這可是宛陽郡上好的青茶,您快嘗嘗!” “哦?宛陽郡還真有青茶?” 徐瑾瑜這一問,姜興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了,他如同話家常般,笑吟吟道: “自然是有的。宛陽郡的青茶乃是一絕,不過其實在太過稀少,故而連御前都不曾進上。” 姜興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幾分不自知的得意,劉平聞言不由色變,倒是徐瑾瑜很沉得住氣的勸了一句: “姜將軍慎言,小心隔墻有耳。” 姜興卻揮了揮手: “這府中都是自己人,吾信任徐大人,徐大人不說,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徐瑾瑜聽了這話,挑了挑眉,不語。 不多時,被姜興大夸特夸的青茶便已經被送了上來,姜興親自動手給徐瑾瑜斟了一杯,徐瑾瑜到了聲謝,隨后輕抿一口。 宛陽郡此地有硫磺礦,故而水源帶著幾分咸澀,而青茶存在正好可以中和這股澀意。 可要說多么好喝,也確實談不上,最起碼比起貢品的雨前龍井、碧螺春一類的茶水還是有大大的差別。 徐瑾瑜任職修撰的時候,沒少蹭勤政殿的茶水,御前的茶水自然都是極好的,是以這青茶徐瑾瑜只抿了一口,便放了下來。 而一旁的姜興卻不無得意道: “如何啊,徐大人?” 徐瑾瑜只是淡淡一笑: “是不錯,讓姜將軍費心了。” “哪里,徐大人是值得吾用心之人。不過一抬眼,便能將馬昌明那個蠢貨的腸肚都看的清清楚楚,這樣的人物,吾只恨當初徐大人留在了宛陽,而非平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