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節
“回, 回圣上,罪臣,罪臣愿意交出賬本!” 成帝見狀, 不自覺的擰了一下眉心, 隨后這才冷聲道: “讓林寒肅來拿人, 有什么話,去刑獄司說吧!” 京城織造一聽這話, 頓時深深的低下了頭,他只怕再無力回天了! 那刑獄司直屬圣上,林寒肅更是圣上座下最忠誠的狗,若是送他去刑部,甚至是大理寺,他指不定都有一二法子周旋一二,可若是刑獄司,他是真的無力回天了! 京城織造額頭上的血跡還沒有完全干,就這樣被人帶了下去。 而等京城織造離開后,成帝這才看向徐瑾瑜,大笑道: “哈哈哈哈,多虧了徐愛卿,否則這賬本也無法這么輕易到手!” 若要順藤摸瓜,這真賬本才是重中之重! 可京城織造寧愿舍棄貪墨的銀兩也不愿意如實交出賬本,足以想象里面究竟藏了多少齷齪! “圣上謬贊了。” 徐瑾瑜笑著起身拱了拱手,成帝隨后又問道: “不過,方才你說京城織造的小家,又是何故?” “回圣上,京城織造有一處別院,正好與臣相隔不遠,那里面只住著一個女娘并一稚童,臣曾見過京城織造出入數次別院,這才詐他一詐。” 徐瑾瑜話音落下,成帝卻不由道: “而今看來,闔族之人,只怕都不及其那個外室與孽障重要!” “臣倒是以為,真賬本只怕就在別院之中。” 成帝聽了這話,許是因為近日一團亂麻之事有了頭緒,當下玩心大起: “那朕可要與徐愛卿賭上一賭!” “圣上,這不妥……” “哎,有什么不妥的?只是你我君臣之間的小小玩笑罷了。方才說起別院,如若你贏了朕,朕送你一座寨子如何?” “此事……” 徐瑾瑜還要再說什么,成帝卻含笑道: “這宅子乃是原老臨安侯未曾封侯前的舊宅,雖只是三進宅子,可當初先帝都讓人用了好料,而今數十年過去,也依舊煥然如新。” 成帝抬眼看了徐瑾瑜一眼,又道: “當然,最重要的是,那座宅子與原來的寧王府,現在思武分得的宅子,只隔了一堵墻。” 成帝這話一出,徐瑾瑜那沉靜的表情終于有了波動,隨后,他立刻道: “圣上的賭注臣很心動,臣,愿與您一賭。” 徐瑾瑜很是坦誠的說著,但隨后他又道: “只是不知圣上您想要臣用什么為注?” 成帝一時還沒有想到這個,只摸了摸下巴: “先記著,還是愛卿以為自己會輸?” 徐瑾瑜有些無奈道: “圣上……” 成帝今日心情十分暢快,隨后又與徐瑾瑜說了好一會兒話,這才放人離開。 只是,等徐瑾瑜回到翰林院的時候,已經都是午后了。 徐瑾瑜剛一進翰林院的門就被孫洪帶到了一處嶄新的值房,只見孫洪笑吟吟道: “徐大人,這是下官方才打掃過的,您看著可還滿意?” 徐瑾瑜抬眼看去,里頭一塵不染,連窗戶紙都換了新的,桌子上也擺了一盆熟悉的君子蘭。 “這不是掌院大人房里的,怎么在這里?讓掌院大人割愛,實在不妥。” 徐瑾瑜說著便要端起君子蘭給楊掌院送回去,孫洪連忙攔著: “徐大人,徐大人,您別急,這就是掌院大人特意送給您的。君子蘭有君子謙謙之意,與您此番大義凜然的舉止正相配呢!” 孫洪雖然如此說,可徐瑾瑜仍覺得此事有些不妥,隨后孫洪又壓低了聲音道: “咳,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咱們掌院大人把這君子蘭養了小十年了,還沒有開一次花,這回也想給它換換風水。” 孫洪說到這里,徐瑾瑜也有些詫異,但也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我便先留下養著了。” 等徐瑾瑜將自己的值房收拾妥當后,便準備去藏書樓看看,誰曾想,剛一出門就看到陳為民和周啟章二人臉上一道白一道黑的,正在外頭打扇。 初夏的午后總是燥熱的,而周啟章一看到徐瑾瑜后,立刻一拍大腿,急忙過去將一張紙交給徐瑾瑜: “徐大人,這是我的欠條!那官袍是您給我付的銀子,我這一時半會兒也沒有那么多銀子使,不過你放心,以后我的月奉每月都給您一半!” 周啟章說的輕松好似自己許出去的不是未來十年的月奉,可徐瑾瑜卻沒有接,只淡淡一笑: “周大人,你有這個心便已經足夠了,不過這事兒嘛,你不若等等再看。” 周啟章下意識的想要撓一撓頭,徐瑾瑜連忙抓住他的袖子: “周大人!” 徐瑾瑜遞給周啟章一張帕子,周啟章這才有些不好意思道: “嗐,瞧我這記性!上一趟值弄的灰頭土臉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怎么了?” 一旁的陳為民這會兒也正用一張帕子慢吞吞的擦拭著自己的手指,仿佛擦拭著什么精美的瓷器,看到徐瑾瑜看過來時,這才懶懶道: “徐大人。” “話說回來,二位這是去做什么了?” “打掃值房。” 二人異口同聲的說著。 從二人口中,徐瑾瑜這才知道原來分給他們的值房都是一些久不曾使用的,也算是新人的必修課。 也難怪方才孫洪會特意說一句。 徐瑾瑜見二人實在疲累,便去茶水房提了一壺涼茶過來,二人見狀頓時眼前一亮,周啟章直接一口氣灌了下去。 陳為民倒是難得的保持著儀態,可卻也不免急切了幾分。 二人都是讀書人,周啟章還好些,陳為民只怕都沒有沾手過這些俗物,是以二人上值頭一天,什么還沒有做便已經差點沒累趴下。 “徐大人,你這是才回來?你的值房還沒有收拾吧?等我喘口氣,去幫你一道收拾收拾!” 周啟章想著徐瑾瑜沒有接欠條,他定是要先做些什么,徐瑾瑜卻擺了擺手: “周大人有心了,孫檢討已經幫我收拾過了。” “嘿,這孫檢討怎么還搶我的活兒?” 徐瑾瑜聞言不由莞爾。 “徐大人,可算找到您了!方才圣上讓人來傳旨,說前頭的國史修的極好,可直接入國冊,還送來了賞賜,掌院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好,我即刻便去。” 徐瑾瑜與周陳二人告辭后,便跟著孫洪去了楊掌院處,這會兒楊掌院那叫一個紅光滿面,一看到徐瑾瑜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 “徐修撰!你可真是這個——” 楊掌院說著便豎起了大拇指,隨后便拉著徐瑾瑜坐了下來: “咱們圣上素來精益求精,往常修好的國史去請圣上品閱,總要幾經波折,可沒想到徐修撰今個只走了一趟,竟然一次過不說,還讓咱們翰林院得了圣上褒獎!這可算是吾等修國史以來的頭一遭!” 楊掌院雖然沒有明說成帝的挑剔習性,可是那實際意思明眼人一聽就知道。 不過,徐瑾瑜總覺得楊掌院眼里的圣上,似乎與自己見到的圣上有些不大相同。 “應當還是陸侍講盡職盡責,新國史這才能讓圣上滿意。” 最起碼,陸侍講新修的這份國史確實無可指摘。 而這時,一旁的陸侍講聞言也忍不住攥緊了拳頭,低下了頭。 倘若今日他沒有刻意去刁難徐修撰,那享受這份榮譽的,會不會是自己? 陸侍講的動作實在過于明顯,楊掌院看了他一眼,別有深意道: “徐修撰,咱們翰林院的人幾乎都去過幾次御前,可是能讓圣上親自下旨褒獎的,你還是頭一個。 有些事兒,換個人去,可就不一定有這樣的結果了。你啊,還是別謙虛了。” 陸侍講的文辭確實上佳,可是圣上本就好詩詞歌賦,見過的好詞妙句數不勝數。 而修國史又不是寫禱辭,此前陸侍講也曾去過兩次,可結果又如何呢? 楊掌院這話猶如一擊悶錘,讓陸侍講被狠狠重擊之下,終于清醒了過來。 是了,自己這次寫的東西與尋常之作相差無幾,怎么自己此前呈報御前之事,圣上毫無興趣,換了徐修撰便大不相同? 眾人并不知道徐瑾瑜走了這一遭的內情,這會兒只當徐瑾瑜手段了得。 尤其是,楊掌院這會兒笑吟吟的看著眼前少年那玉面青衫,風流寫意的模樣,亦忍不住心中感嘆。 如斯美少年,誰不愿意打心里偏他幾分呢? 楊掌院本以為徐瑾瑜入了翰林,自己要多多照拂,可沒想到先是這孩子為翰林掙了光。 一想到之后的早朝,楊掌院只覺得腰桿倍兒直! “下值后,豐登樓上,吾做東宴請諸位同僚,賀我翰林再入棟梁之材!” 楊掌院笑瞇瞇的說著,隨后將成帝讓人送來的賞賜直接交給了徐瑾瑜: “徐修撰,你這可是開門紅,這可是好彩頭!” 徐瑾瑜聽了楊掌院的話,笑了笑,隨后道: “既然您都這么說了,不若這賞賜也分給諸位同僚吧,讓大家一道沾沾喜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