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節
“但怕沒有什么用,比起畏懼未知的死亡,我更喜歡依據現有的現實中改變既定的命運。” 武安侯不大明白徐瑾瑜的意思,什么既怕不怕,他不懂,這會兒只是煩躁的捋了捋頭發: “那徐小郎,你想怎么做?” “侯爺,從現在開始,我中毒了。” 徐瑾瑜摸了摸下巴,又補充了一句: “嗯,中毒不淺,命懸一線,氣若游絲。” “什么?哪有人自己咒自己的!” 武安侯急急說著,徐瑾瑜遂不緊不慢道: “侯爺,您難道沒有看出來,此事可不是一人能做出來的。不說別的,當初釣出程飛之事,我們用了多少心思,您也知道。 而此人卻在此時讓我也享受了一把全軍聞名的滋味,想必心思沒少費。此舉,只怕不僅僅是捧殺。” 徐瑾瑜眸色淡漠的看著面前那盤劇毒菜肴,緩聲道: “一個全軍皆知的消息,似乎泄露出去,也沒有那么難吧。” 此人真正的目的,只怕是要將這個消息傳出去! 畢竟,出了程飛之事后,武安侯對于衛家軍的管理更加嚴格,更是直接施行了連坐制。 十人為帳,選一人為帳長,主管連同自己在內的十人動向,做到不獨行,不異行。 是以,只怕要傳遞消息之人實在是被逼的沒有法子了,這才借鑒了一下徐瑾瑜當初釣程飛的法子。 “好啊!難怪會有這事兒!只怕徐小郎之事,越軍已經都有所耳聞了!” 武安侯頓時面色冷肅,自從出了程飛之事后,他便對于身邊的篩選更加嚴格。 可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想到還是會有人在這節骨眼上,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 徐瑾瑜對此不置可否,天下本來就沒有不透風的墻,越軍知道與否對于他的影響不大。 “方才徐小郎說是兩撥人,那下毒之人,你可有想法?” “您可以查查張伙軍。” 徐瑾瑜的說著: “孔雀膽汁乃是礦石研磨而成,雖溶于水,可會改變水的顏色,若是做成燉菜,一眼便可看出來。 反倒是炒出來,更容易附著在白菜葉上,且此物需要溶于水,在炒制時下毒,是最好,最隱蔽的法子。” “什么?!” 武安侯直接讓人去將張伙軍抓了過來,張伙軍一看到武安侯和徐瑾瑜二人,便腿一軟,跪了下來: “侯,侯爺,徐,徐小大人!” “張豐,你可知罪?!” 武安侯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那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桌子直接不堪重負的倒在了地上,化為一堆廢柴。 “我,我,我……我都是沒辦法啊,侯爺!” 張伙軍直接痛哭流泣,武安侯更是怒其不爭: “當初那個一家老小沒有飯吃,是本侯讓人施糧,你為報答這才入了軍營!現如今,你就是這么報答的? 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徐小郎讓我們免去了多少損失,怎么還敢對他下此毒手?!” 張豐跪在地上,泣不成聲道: “侯爺,我,我也不想啊!可是,可是頭一天,我收到了我家三代單傳的小孫孫的長命鎖,第二天,就是一根小手指啊!我,我……” 張豐現在十分后悔,他痛哭出聲,帳子里都是他的哭嚎聲,可武安侯只是冷冷的看著: “你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做出這種事兒,你是覺得本侯是擺設嗎?你長嘴不會說嗎?” 武安侯說到氣處,直接走過去一腳將其踹翻在地,聲音森寒: “來人,將張豐拖下去,在營前行千刀萬剮之刑,號令全軍都來觀刑!” 武安侯此舉,乃是對那中之人的震懾,且張豐此人只不過是對方拋出來的煙霧彈,是以徐瑾瑜并未開口。 張豐聽了武安侯的話后,直接嚇得一個哆嗦,身下陡然多了一灘水跡: “侯爺!侯爺饒命!侯爺饒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張豐又哭又叫,可卻很快被捂著嘴拖了出去。 很快,有小兵進來換了一張桌子,他們現在有軍費了,別說桌子,就是武器侯爺都準備換一批新的呢! 武安侯這才坐到徐瑾瑜的身邊,悶了一口熱茶,卻是把自個燙的齜牙咧嘴,徐瑾瑜不由莞爾。 “徐小郎,我還以為你方才會阻止我。” 武安侯沉聲說著,畢竟當初程飛能留下一條狗命,也是徐小郎搭聲的緣故。 徐瑾瑜聞言,神色淡淡道: “侯爺,您管理軍務我自不會過多干預,程飛之事乃是程飛還有幾分用處,至于張豐……他已經是棄子了。” 就連下毒,也是借張豐之手,臨時起意。 然而,張豐叛變確實不爭之事,他該死! 至于千刀萬剮……或許軍中有些蠢蠢欲動的心,也該被震懾震懾了! 武安侯面色微微和緩,悵然道: “或許我早該發現,張豐此人性情懦弱,實在不適合軍中,當初他想混口飯吃,而我又恰好撞上,無法坐視他一家老小餓死……” 武安侯嘆息一聲,像是平白老了好些歲。 雖說人無完人,可他身邊屢出紕漏,讓他一時不知自己當初是不是被鳥屎糊了眼,才能收下這一群人。 徐瑾瑜聽罷,卻搖搖頭: “侯爺此言差矣,人總是會變的,或許曾經張豐在心中赤誠的感謝過您的救命之恩,發誓結草攜環,誓死以報過。 然而,時移境遷,他只是將所重視的人和事,又將重心轉為了家庭而已。人性如此,侯爺不必介懷。” 眾生蕓蕓,他們都在為自己所求之事而奔波罷了。 端看,他們所求為何。 武安侯聞言微微一怔,似乎想起當初那個義正言辭,要入伍報答的青年。 那張精神飽滿的面容,依稀還在昨日。 …… 張豐被處以極刑,且全軍觀刑,一時間軍中風紀整肅,沒有半點兒散漫之風。 但與此同時,大家都在暗地里偷偷傳遞著另一個消息: 張豐之所以被侯爺施以如此重刑,乃是因為他對徐小大人下毒,導致徐小大人命不久矣! 一時間,全軍惶然! 該說不說,此前那人一箭雙雕,昭告天下的遠揚徐瑾瑜的功績,讓軍中不少人已經都將之后勝利的希望寄托在了徐瑾瑜的身上。 畢竟,他們還沒有一場仗能打的那般順利!那般痛快! 可是現在卻要告訴他們,軍師要沒了,他們又要回到以前以命換命的時候了。 這等落差感,不是三言兩語可以描述的! “求侯爺請名醫為徐小大人診治!” “求侯爺請名醫為徐小大人診治!” …… 主帳之外,武安侯難得見到將士們這么齊心協力,可是他一想起當初那一戰的輕松寫意,嚇得越軍落荒而逃的一幕,自己心里也頗為痛快! 但武安侯心里爽歸爽,可等他出了主帳,還是一臉悲色: “諸位的意思本侯已經知道了,此事本侯會留心的,只是……” 武安侯嘆了一口氣,看了看不遠處的徐瑾瑜的帳子,低低道: “諸位還是先不要擾了徐小郎的休息,他逢此大難,是需要好好靜養才是。” 武安侯這話一出,眾人這才紛紛告辭,武安侯隨后這才朝徐瑾瑜的帳子而去。 帳中,徐瑾瑜半靠在床上,因著天寒,那件狐皮斗篷也壓在被子上,柔軟的狐毛擁著少年精致的下巴,倒是難得顯出了幾分勛貴子弟才有的矜貴清冷。 “嘖,徐小郎倒是好興致!我還是頭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將士齊齊為一人請命的!” 就這,武安侯還沒有說當初張豐被處以極刑之時,有些消息快的,知道徐瑾瑜中毒之事后,都恨不得自己沖上去來兩刀! 徐瑾瑜放下手中的書,做出纏綿病榻的模樣: “侯,侯爺,您且自便,我,我……” 武安侯忙擺擺手,壓低了聲音: “得得得,我知道了,不過,徐小郎,就咱們兩個也要裝這么像嗎?” 徐瑾瑜隨后恢復了正常,一板一眼道: “哦,那倒不是,我只是讓侯爺看看我演的像不像。” “怎么,你還要撐著這幅‘病歪歪’的身子見人啊?” “那可說不準。” 武安侯:“……” 武安侯立刻就知道這徐小郎一定又憋著什么招兒呢,不過也是,他可不是個會吃虧的。 徐瑾瑜擁了擁要滑下去的被子,將自己裹緊緊,隨后這才緩緩道: “聽侯爺的意思,這幾日我中毒后命不久矣之事,又是喧囂塵上了?” “可不是,方才外頭那么吵吵鬧鬧的,都是來請命讓我為徐小郎你好好尋個名醫瞧瞧的。” 徐瑾瑜聞言,唇角微揚,可眸中卻并無半點兒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