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節
當天,劉清遠愁的坐不下,在屋子里轉了半個時辰的圈兒,還是沒忍住讓人套了車朝軍營而去。 武安侯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些驚訝,但還是讓人請其入內。 在等候的過程,武安侯對徐瑾瑜介紹道: “這位玉郡的劉太守,為人方正,是真正心懷百姓、社稷之人。當初我派人去各郡借糧,也是他先號召呼吁百姓捐糧的。” 正是因為劉清遠的人品德行,武安侯對于其還糧的書信才無法視而不見。 能讓那樣的人傳信,那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了。 “竟是如此,那今日劉太守來此,不知所為何事?難不成,是災情又嚴重了嗎?” 徐瑾瑜說到這里,眸中閃過了一抹擔憂,也不由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等過了冬,他與慶陽兄才要行此行勸耕的任務。但對于現如今的農耕時代,自然是要以人為本,倘若玉郡因為這場災情導致人口大規模減少,那可不是一件好事。 武安侯聞言也不由面色沉重起來,說話間,劉清遠已經至主帳外,等小兵通報后,這才走進來。 “下官見過侯爺。” 劉清遠沖著武安侯一禮,而后,徐瑾瑜也起身向劉清遠拱了拱手: “學生徐瑾瑜,見過太守大人。” 劉清遠本愁眉不展,可看到徐瑾瑜的那一瞬間,只覺得眼前仿佛一下子大亮,世間竟有如此美少年! “侯爺,這位是……” 劉清遠有些疑惑,能在武安侯的主帳停留,還是個少年,往常怎么沒有一點兒風聲。 “此乃圣上派來與宣撫使同來的特使,今科解元徐瑾瑜是也。” 徐? 劉清遠在自己腦中將有名有姓的世家大族捋了一遍,可也沒有一點兒頭緒,只得客氣道: “徐解元,久仰久仰!” 能以解元之身,被圣上委派重任,已經不是自己能琢磨透的了。 眾人寒暄一番后,遂進入正題。 “劉太守,此番來此,可是災民出了什么問題?” “勞侯爺記掛,災民目前傷勢穩定,重傷者約有三百六十人,輕傷者約六百二十人,另有一百余人因為外出得以避險,只是失去了避風之所,身體無虞。 現如今,救濟棚的秩序就靠官差與這些康健的百姓來維持,倒也勉強可以運轉。” 劉清遠一開口,便如數家珍般將救濟棚里災民的受災情況,安置等一一道來,一看便知是費了不少心思的。 武安侯聽的也不由暗暗點頭,而隨后劉清遠說完這些,看向武安侯不由苦笑道: “不過,侯爺這突然的送糧,倒是讓我有些心中不寧了。” 劉清遠說著,看了一眼徐瑾瑜,還是低聲道: “您就沒問問,朝廷什么時候才能撥糧給您?當初七郡捐的糧食,能讓衛家軍撐到現在已經快到極限了,您怎么還……” 劉清遠說著,聲音卻微微打顫。 他就怕,那些糧食也是將士們的保命糧! “朝廷的糧啊……就快到了!” 武安侯也看了一眼徐瑾瑜,如是說著。 隨著武安侯這話一出,劉清遠原本因為擔憂而發紅的眼眶里,一顆含著,懸而未落的熱淚終于不可置信的落了下來。 “侯爺,您,您說什么?” 劉清遠的聲音已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磕巴,可還是一錯不錯的盯著武安侯。 而武安侯這時那因一直嚴肅端方,愁眉不展導致眉心擠出的川字紋也在這一刻舒展開來,他的聲音別提多暢快了: “本侯說,朝廷的糧食很快就到了!到時候,給百姓們還了糧食,大家伙一道過一個好年!” 武安侯是今日晨起時收到趙慶陽押糧臨行前送來的信,信里詳細描述了這批糧食有多么好,有多么多。 看的武安侯恨不得插了翅膀先飛到錦州去看一眼! 而根據信件的時間推算,只怕用不了兩日,就有一大批糧食抵達軍中了! “這,這可真是一件大事兒啊!” 劉清遠也不由高興的一拳砸在掌心,頓時喜極而泣起來。 武安侯也樂呵呵道: “所以啊,你就放寬心吧,多大點兒事兒!本侯還能餓到了自己人?安安心心照看著受災百姓便是!” “是!” 劉清遠下意識的大聲說道,下一刻卻因為自己的失態,不由自主的漲紅了臉。 倉皇之下,劉清遠與對面的少年對視上,他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徐瑾瑜只淡笑為其解圍: “素來聽侯爺說劉太守一心為民,今日見到您這般情切,若在世召父杜母,實為百姓之福報。” “徐解元如此謬贊,某愧不敢當!” 劉清遠忙推辭,只是隨著心里的巨石落下,他的整個面貌精神都煥然一新,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 徐瑾瑜也是這個時候,突然發現這位劉太守的舉止之間有些熟悉: “學生今日一見劉太守,便覺應是相熟之人,倒不知您昔日高中前曾就讀何處?” “吾亦覺得與徐解元頗有幾分眼緣。” 劉清遠這會兒看向徐瑾瑜,目光中滿是欣賞,這樣的少年郎,氣質非凡,一舉一動,皆可入畫,便該是先生們曾經督促他所要學習的君子之風。 “吾曾就讀過東辰書院,只不過才疏學淺,如今說來,倒讓先生們面上無光了。” 劉清遠如是說著,可是語氣中的自豪卻不容作假。 他以自己是東辰學子為傲! 徐瑾瑜隨后不由眼睛一亮: “原來學生竟與您師出同門!” “什么?” 劉清遠一時也激動起來,人生四喜中的他鄉遇故交之喜,劉清遠今個可算感受到了! 這少年雖與自己不是老友,可是他娓娓道來書院里,山長、先生們的近況,仍讓劉清遠忍不住幾度落淚。 “……徐小兄弟見笑了,如今我這般境況,倒是無顏再叨擾先生。” 三言兩語下來,劉清遠待徐瑾瑜的態度頓時親厚起來,他有些狼狽的笑了笑,又抹了把淚。 玉郡這等地方,他能被丟過來,實在需要說自己曾經出身赫赫有名的東辰書院了。 “正深兄此言差矣,倘若山長和先生們知道,東辰書院有您這樣能沉下心,安撫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在,也將以您為傲。” 劉清遠擺擺手,隨后又與徐瑾瑜說了許多武安侯聽不懂的話,氣的武安侯翹了翹胡子,隨后背著手去處理公事了。 閑言幾句,劉清遠的情緒也漸漸平靜,大驚大喜之下,讓他的面色還有些蒼白,眼眸卻熠熠生輝。 等劉清遠聽夠了東辰書院之事后,這才看向徐瑾瑜: “說起來,徐小兄弟既然與宣撫使大人同來,想必圣上必有叮囑,若是有什么我可以幫上忙的,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徐瑾瑜聽了劉清遠這話,不由一笑: “說起來,還真有一事請教正深兄。圣上聽聞邊疆百姓自今秋起,有多地罷耕,不知可有此事?” “罷耕之事?” 劉清遠沒想到徐瑾瑜一語便問到了關節,他斟酌回答道: “罷耕之事,確有此事,但實在是越賊太過猖狂,玉郡城外的百姓有大片平坦的土地可以耕耘,可越賊數次燒殺搶掠,甚至有一整個村子當年都顆粒無收。” 劉清遠面色沉痛,此事他還曾想上司寫信請求撫民,但也經過了兩個月才有答復。 而在那段時間,劉清遠自掏腰包也不能夠,還是當時正值秋日,村民們進山找吃的這才勉強撐了下來。 “這件事并非因百姓之過,還望徐小兄弟回京后能在圣上面前美言幾句,倘若圣上要降罪,我愿領受,便不要也責怪這個百姓了。” 他都已經被發配邊疆了,還能怎么罰? 徐瑾瑜聽罷,不由笑著搖頭: “正深兄這話就錯了,圣上并無怪罪之意,并且圣上深知百姓受戰火之苦,此行派吾等來此,是為行勸耕之宜。” “勸耕?!” 劉清遠不由自主的拔高的聲音。 這不是胡鬧嗎? 這位勉強可以成為同門的小師弟看著光風霽月的,怎么說話這么不靠譜? 武安侯一邊聽,一邊喝水都沒忍住噴了出來: “再別折騰這些百姓了,只要越賊一日不退,一年辛苦毀于一旦也不過是須臾之間!” 劉清遠自知自己無法改變這個京城來的身份不明的小師弟的想法,期盼著武安侯能讓他清醒過來。 而徐瑾瑜看著二人反應都這么激烈,自己卻淡定的喝了一口茶水: “侯爺,在此之前,您能想到軍糧危機可解嗎?” “呃……” 武安侯頓時不吱聲了。 一旁的劉清遠看到武安侯頓時熄火的一幕,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侯爺,您往常不是跟炸毛的雞似的,逮誰叨誰嗎? 今個就這? 就這?! 劉清遠看武安侯是徹底指望不上了,他遂苦口婆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