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節
“啟稟圣上,臣有事要奏!” “……” 一瞬間,殿中的氣氛如同凝結了一般,成帝也不由抿了抿唇,據他所知,近日可沒有什么十萬火急之事。 但即使如此,成帝也沉聲道: “說。” “圣上,臣要參京兆尹顧世璋瀆職枉法之罪!” 成帝聽到這話,不由表情一凝,京兆尹乃是他做皇子之時的人,他一向倚重他。 此番若不是因為上任京兆尹涉事巨大,他無人可用,也不會將之召回京城。 但,不管怎么說,能在這時候召回顧世璋,是他信任顧世璋。 “噢?你可有證據?” “臣聽聞顧大人之愛女昨日被一拍花子拐走,但卻巧合的是,等到下午就被顧大人的尋了回來,請了大夫過府診脈……” “顧卿愛女之幸固然可喜,可此事哪里值得在大朝上說起?” 成帝眼神淡漠,聲音無端帶著幾分冷然,那大臣以頭觸地,大聲道: “可是臣聽聞,顧大人是放走了那拍花子,這才換的其女行蹤,讓其安全歸家啊! 身為京兆尹,顧世璋在治下抓獲拍花子后不對其嚴刑處理,以正法紀,反而為了自己親眷之私,一己私欲,無視國法,其心可誅啊!” 大盛對于略賣人口之事管束極為嚴格,懲處極其嚴厲,如《大盛律·民律》、《大盛律·刑律》等各種條例中都明確規定: 對于略賣人口者絞,若有包庇、袒護、隱藏罪行者,一律同罪,若是為官袒護者,則罪加一等! 這會兒,成帝的表情十分難看,倘若此事查實,顧世璋自然無法保住,除此之外,他這個帝王也要顏面掃地! 上任京兆尹罪行累累,對于一些冤假錯案多番包庇,但一直未曾公之于眾的根本原因就是因為此事傳出去只怕會惹的民心不穩。 可是,此時此刻,可是換上了成帝自己的人。 而其反而還做出這等包庇拍花子的荒唐事,這不止是顧世璋瀆職枉法的事兒,而是在挑釁成帝身為帝王的威嚴! 成帝冷冽的目光掃過那位大臣,他的名姓成帝都有些記不清了,只記得其御史臺上的一位官員。 這會兒,成帝聲音緩慢低沉,如同摻著冰碴子一樣: “你這么說,可有證據?” 那大臣磕了一個頭,隨后大聲道: “圣上!臣所說句句屬實啊!顧府昨日請大夫過府之事,人盡皆知! 顧氏女被拐不過半日歸家,此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今日圣上若要包庇,臣——只能以死諫之!” 那大臣說完,便一個疾步,朝著一旁的柱子撞了上去! “攔住他!” 成帝厲喝一聲,幾個大臣連忙撲過去,將那大臣的衣袖拉住,可是因為那大臣沖的太猛,以至于一群大臣在地上滾做一頓,打了好幾個滾,這才堪堪停住。 成帝面色沉凝的盯著那大臣看了許久,一掌拍在桌上: “馬上臨近年關,爾卻要血濺金鑾殿,莫不是想要讓天下人以為朕是一個糊涂昏庸的君王?!” “臣不敢,可顧世璋之事圣上若不嚴加處理,豈不是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即便臣今日不言不語,可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啊!” 那大臣這話一出,成帝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隨后看向一旁不語的顧世璋: “顧卿,此事你如何說?” 顧世璋深吸一口氣,隨即道: “回圣上,此事臣問心無愧,臣之小女能安全歸家,乃是得高人相助,至于這位劉大人口中的包庇放走拍花子之事,臣身為京兆尹,如何敢知法犯法?” “噢?何人為證?” 成帝看向顧世璋,顧世璋面不改色心不跳,冷靜對答: “回圣上,京兆尹府所有官兵,戶部給事中張煜皆可以作證! 臣斷不敢有任何違背法紀之事,還請圣上明察,還臣清白!” 顧世璋這會兒別看面色冷靜。可實則后背不知何時已經冒了一層冷汗,無他,這件事雖然他早有預料,可是沒有想到對方會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出手! 他本想要抽絲剝繭,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可是對方卻連這零星的時間都不愿意給他,步步相逼,讓人窒息。 這一刻,顧世璋又慶幸,又后怕。 昨日,他差一點就點頭同意了王氏夫妻的要求! 顧世璋這話一出,成帝還沒有說話,那劉大人便立刻反駁道: “那些京兆尹府的官兵都是你的屬下,焉知他們不會屈服于你的yin威! 至于那戶部給事中,來歷不清不楚,此人之言不足取信!” 劉大人這話一出,一旁的大臣紛紛側目,這是什么不顧死活的豪言? 沒看到上面圣上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嗎? 這家伙不會是真想青史留名吧? 劉大人一通呵斥之后,負手而立,他身形瘦削,蓄著長須,端的是仙風鶴骨,似乎隨時準備慷慨就義! 可是這會兒成帝眸底的寒意已經凝成了一塊深不見底的寒冰,他聲音古井無波: “那你意欲如何?” 大臣們見狀,立刻知道這是圣上生氣的象征,紛紛伏地: “圣上息怒!” “圣上息怒!” 成帝不言不語,只是看著那位劉大人的眼神冷漠的如同看著一個死人。 劉大人被成帝這樣的目光嚇到,不由倒退一步,但隨后,他還是穩住心神,回答道: “除非,顧世璋可以將那對拍花子帶上堂來!” 顧氏女可以安全歸家,那對拍花子夫妻只怕早已在異地逍遙快活起來,顧世璋就是手眼通天,也怕是把人找不來! 劉大人似乎很是篤定,而成帝將目光看向顧世璋,顧世璋微微頷首,隨即道: “自無不可。” 劉大人聽了這話,臉上閃過一抹不容掩飾的詫異之色,但也是一閃而過,眼底飛快的滑過一抹輕蔑。 這顧世璋怕是昏了頭了! “顧大人,你可知道,欺君之罪,可是死罪!” “那劉大人,你可知道,不敬君上,亦是死罪?” 二人針鋒相對,大殿的氣氛頓時硝煙彌漫起來。 成帝被顧世璋的言行安慰到了,這會兒只沉默的坐在龍椅之上,面容隱沒在冕旒之后,看不大清楚。 可即使如此,那通身的龍威,也壓的眾人喘不過氣來。 不知過了多久,王氏夫妻這才被人從京兆尹府的大牢里提了過來,不過一夜之間,二人就已經被用了數道酷刑,渾身血rou模糊,慘不忍睹。 劉大人只看了一眼,就被嚇了一跳,連忙別過臉去: “弄,弄的這么血刺呼啦,真真是有辱斯文!” “拍花子若不嚴刑處理,豈不是對不起百姓?這話方才劉大人才說過,這會兒便渾都忘了?” 顧世璋毫不客氣的譏諷著,而劉大人聽了這話,表情一凝,可還不待他說話,顧世璋便淡淡道: “現在,拍花子已經帶到御前,不知劉大人可還有什么話要說?難不成,劉大人要說這二人不是什么拍花子來開脫嗎?” 劉大人一噎,隨后看了一眼成帝,低聲道: “御史臺風聞奏事,可誹謗官員,乃是先祖的規矩,本官只是覺得令愛能在短短半日內歸家之時的太過匪夷所思,為天下百姓計,這才上奏天聽——” 劉大人為自己戴上了一頂高帽子,也撐起了保護傘。 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他為了天下百姓有必死之心,圣上若是輕易處理他,便是寒了天下百姓之心! 是以,即使此時此刻,人證物證俱全,劉大人也知道自己冤枉了人,可因為他的“氣節風骨”,成帝不但不能罰他,甚至還要嘉獎。 明明明日就該是喜慶的年,可是成帝這會兒像是吃了一口蒼蠅一樣憋屈。 他直勾勾的盯著那位劉大人,冷聲宣布: “顧卿無端蒙冤,賜玉如意一對,御緞四匹,望顧卿過個好年。 至于劉大人,你么,既然你口口聲聲為天下百姓之計,那朕且賜你一碗清水吧。” “散朝!” 成帝說完,直接揮袖離去,劉大人有些傻眼,他是官場老油條,自然知道御史身份的便利性,可是圣上為何會對自己如此吝嗇? 二來,這一次他敗實在有些莫名其妙,他本想不著痕跡的看向人群中的某個人,可卻發現那個位置早已空空如也。 他心中扼腕嘆息的同時,又不由自語: “這一碗清水,就是是何原因?” 而這時,人群中,有人輕飄飄道: “圣上是雅人,說不出諸如“讓劉大人撒泡尿照照自己配不配說那樣的話”的言辭,這才無奈之下賜下了清水啊。” “就是就是,只不過,只怕劉大人會辜負了圣上美意,以水為鏡,亦不辨眼前人是黑是白啊哈哈——” “你們!” 劉大人氣的甩袖而去,一個小內侍抱著一碗水沖了出來: “劉大人!劉大人!等等啊!您的水!” 劉大人險險止步,可是那小內侍腳下一絆,“撲通”一聲撲倒在地,碗倒是沒有碎,只是里面的水灑了一地,蜿蜒著流向劉大人。 仿佛,真是讓劉大人撒泡尿照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