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你說筒骨太貴,就只買了油糖回來,怎么也不給官爺說全乎嘍?” 王武媳婦是個心里有成算的,她這話一出,誰也不知他們家對于便宜筒骨的定義是什么,那么即便王武空手而歸也是情有可原。 “啊,對對對,我沒有買到筒骨,就,就忘了這回事兒。” 王武也順著自己媳婦的話說下去,這話看似無懈可擊,但徐瑾瑜又慢悠悠道: “是嗎?那今日rou食坊的筒骨都作價幾何?我記得里面的李家rou鋪似乎最便宜?” “呃……” “閣下莫不是要說,早上的事兒,你這會兒就不記得了?那rou食坊售賣生rou的店鋪,也不過五指之數。” “五,五文一斤。” 王武絞盡腦汁,這才從記憶的角落翻出來鄰里隨口說笑時的價格。 徐瑾瑜揚了揚眉: “你確定嗎?” 王武下意識的想要看看自己的媳婦,可是王武媳婦今日沒有出去,自然不知此事。 徐瑾瑜唇角的弧度不變,意味深長道: “可我突然想起,我似乎記錯了,今日最便宜的不是什么李家rou鋪,而是王家rou鋪,這王姓……和王武你五百年前怕也是本家,你也不記得嗎? 還是,你今日只是從rou食坊匆匆而過,要做的事兒,其實另有他事?” 王武的行動軌跡與徐家方才逛街的軌跡重合,所以徐瑾瑜才能如此篤定。 可王武也隨著徐瑾瑜這話一出,汗出如漿,正在這時,兵將紛紛走了出來: “大人,屬下未曾尋到!” “大人,未有異常!” “大人……” 一旁的張煜聽著兵將的稟報,也不由愕然: “怎么會找不到?” 這王氏夫妻方才被徐郎君三言兩語問的,一看就十分可疑。 但,有道是捉賊拿贓,京兆尹可做不出知法犯法之事,當下眸子的焦急之色無法掩飾的看向徐瑾瑜,低聲道: “徐郎君,你看這件事……” 京兆尹自繼任以來,不知處理了多少案子,可是到了自己家人身上,他反而無法保持冷靜,竟是病急亂投醫,尋到了一個少年身上。 徐瑾瑜用安撫的眼神看了京兆尹一眼,京兆尹漸漸平靜下來,方才的對話讓他對王氏夫妻的懷疑達到了頂峰。 錯漏百出的行蹤,心虛的遮遮掩掩,他們想要隱瞞的,究竟是什么? “王武,還不老實交代,你今日去南邊到底做了什么?!” 京兆尹聲色俱厲的呵斥道,可王武這會兒是支支吾吾,似乎終于知道了多說多錯的道理,竟是不肯多說。 而王武媳婦也搓了搓手: “官爺,您搜也搜了,也沒有您所說的賊人,小婦人一會兒還要去趕集呢……” “放肆!你們隱瞞在先,不敬本官在前,今日若不如實交代,本官……” 京兆尹咬了咬牙,卻無法做出以權謀私之事。 王武被京兆尹這話,結結實實的唬了一跳,倒是王武媳婦表情卻還算鎮定: “大人,捉賊拿贓,您可不能冤枉人啊!” “誰說沒有贓了?” 徐瑾瑜聲音淡漠,看向王武媳婦,婦人迎上少年的目光,可是卻不由心跳一滯。 她竟是覺得少年似乎真的知道了些什么。 京兆尹也不由側目,徐瑾瑜遂道: “大人,讓人將那盆泡了水的衣裳端出來,想來可以發現令愛的衣裳。” 京兆尹錯愕不已,隨后立刻讓人去拿,王武媳婦也不由臉色一變,掙扎道: “那些都是小婦人的里衣啊!若是被男人碰了,小婦人就不活了!” 徐瑾瑜上下打量著,看了她一眼: “這座院子,價值不超過紋銀百兩,你身上是幾十文一尺的細棉布,竟也是用得起一匹百兩的霞光錦?” “霞光錦?” 婦人眼中閃過一抹茫然之色,隨后那盆衣裳被人抬了出來,一個兵將用樹枝將里面的衣服挑了出來,隨后驚道: “大人!這似乎是五姑娘的衣裳!” 小女娘的衣裳被大人厚重的棉袍包著,泡在水里本不已察覺,可是這會兒被翻了出來,京兆尹頓時臉色鐵青。 “說!我家五娘呢!” 京兆尹直接抓著王武的領口,手背上青筋畢露,這一刻,他不止是京兆尹,還是一個父親。 王武這會兒也不抖了,只是面色灰敗的低著頭,一語不發,倒是王武媳婦方才那么鎮定的人,這會兒卻瘋了似的發笑道: “原來那小女娘是大人的閨女啊,生的那樣好,難怪我家當家的一眼就瞧中了,這要是賣出去,那可得值一大筆銀子呢! 大人大可以殺了我二人,只不過,令愛的小命還能不能保住,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你!” 京兆尹氣的手指發抖,將王武丟在地上,他沉思許久,終于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顫抖: “你們想要什么?” “放我們走,給我們準備兩匹快馬,紋銀千兩,要銀子不要銀票! 大人不能派人跟著我們,等我們到京郊,會以書信的方式,在清丘縣的驛站留下令愛的蹤跡。” “絕無可能!” 京兆尹立刻冷聲回答,這王氏夫妻可不像是頭一次做這種事兒,他如何能將這兩人放掉? 那可就不止是放虎歸山那么簡單了! “大人還有的選嗎?數九寒冬,被剝了錦衣的嬌小姐能活多久,小婦人可無法保證呢。” 王武媳婦只笑著看這京兆尹,似乎篤定京兆尹會如何選擇。 京兆尹此刻也陷入了艱難的選擇,如若他放掉了王氏夫妻,那定會官聲有瑕,若是被御史臺上奏天聽,圣上之怒他自無法消受。 可若是不放,他的五娘便要與他天人永隔了。 那是他唯一的女兒啊! 短短的幾個呼吸間,京兆尹用手蓋住臉,痛苦到無以復加,一旁張煜束手無策,只能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徐瑾瑜。 等等,徐郎君呢? 張煜微微睜大了眼睛,不由抬眼看去,便發現徐瑾瑜正緩步走向柴房。 “大人,可否借您的人一用?” 徐瑾瑜揚聲說道,京兆尹還在艱難的兩難之中,他擺了擺手,立刻有人跟了上去。 王武媳婦看著徐瑾瑜的背影,心里“咯噔”了一下,分外焦急,可卻不敢表露。 而這邊,徐瑾瑜走進柴房,對身后的兵將道: “方才柴房可有搜查仔細?” “小郎君,我們兄弟都仔仔細細的查過了,什么也沒有!” 兵將如是說著,他們這些人搜查都是有經驗的,這小郎君這是懷疑他們不盡職了。 “那煩請把這些柴禾挪開吧,既然上面沒有,那只能在下面了。” “這……這不過是一個普通百姓的屋子,還能有地道不成?” 兵將覺得詫異極了,徐瑾瑜看了他一眼: “普通百姓?你怎么會覺得毫無人性的拍花子,會是普通百姓?” 兵將頓時啞口無言,隨后悶聲招呼自己的兄弟搬空了柴禾,不多時,京兆尹突然聽到一聲驚呼: “大人快來!五姑娘在這里!” 京兆尹先是表情凝固了一下,隨后直接沖了過去,卻險些踩到衣角,差點摔倒,卻被張煜眼疾手快的扶住。 “光爍,多謝了。” “哪里,飛白兄還是先去看五娘吧。” 等京兆尹趕到的時候,兵將們已經將在王家柴房發現的地道清理干凈,正守在破舊的木梯旁。 “大人,那木梯腐朽不堪,吾等身量重,不好下去,徐郎君在下面。” “那怎么行?!” 京兆尹急忙就要下去,可是那木梯確實有些不結實,一受力便吱呀的響起來。 “咳咳,大人莫急,我這就帶令愛上來。” 徐瑾瑜被灰塵嗆的咳嗽了兩聲,隨后他背著還在昏睡不醒的顧家五姑娘,順著樓梯爬了上來。 他當初下去的時候,那昏迷的顧五姑娘被就隨意的擱在一張硬木板床上,頭發被剪的亂七八糟,看上去哪里像一個三品大員府上嬌小姐? 她身上還有王武媳婦沾了柴禾渣的舊衣,并不暖和的外套蓋在小姑娘身上,凍的小姑娘面色青白。 還是徐瑾瑜用衣服將她固定到自己背上的時候,小姑娘被體溫暖著,面上才有了幾分血色。 徐瑾瑜剛把顧五娘從背上解下來,京兆尹就飛快接了過去,把自己的衣裳脫下來抱住女兒,方才冷肅的臉上,眼眶微紅: “多謝徐郎君,若非是您,我家五娘只怕要凍死在這兒了!” 京兆尹只覺得懷里揣了一塊冰塊,心里對王氏夫妻更是恨極,這樣的天氣,若是真放了他二人,只怕五娘也會性命不保! 等京兆尹穿著單薄的里衣走出去的時候,王武媳婦跟見了鬼似的瞪圓了一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