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對于韓峰的話,徐瑾瑜并未理會,只不過,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奮力往前擠的人影上時,不由帶上了幾分笑意。 馬容勝只覺得少年此刻眸中的笑,如春花綻放,在冬陽之下,分外璀璨,他下意識就要張口。 “我作證!徐瑾瑜等東辰學子并未偷題,他們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得來的!” 馬容勝堪堪回神,才發現這聲音不是自己的,而是——那個他一直不放在眼里,除了那個礙眼的楚凌絕外,僅有的西宿學子:張立。 張立今日放榜,歡天喜地的就去領了獎銀,卻沒想到他就耽擱了這么一會兒,便看到了這么劍拔弩張的一幕。 他拼了命的擠進來,好在,他來得及時。 “這是誰?” “是張立,就是這次和東辰學子并列第十的那個!” “是他???可是他一直都是二三十名,聽說今年最差的時候還滑到了第四十幾名,怎么一下子就沖到前十了?” “而且他還一直護著東辰學子,實在可疑!” “咦,你們不知道嗎?張立這一個月一直往凌水居跑!” 說話的是張立隔壁院子的學子,當初張立入西宿之時,因為潛力不錯,壓了其一頭,被其一直懷恨在心,這會兒看著大家看張立的眼神一下子變了后,那學子終于滿意的閉上了嘴。 而韓峰聽了這話后,打量著張立: “你是張立?當初吾聽說你天資出眾,不惜重金將你請來書院,可你入了書院后便不過爾爾,吾亦未將你退回。 當初吾一片好心,沒想到今日的你卻與這些……雞鳴狗盜之輩同流合污,實在令吾痛心!” 張立聽了韓峰這話,不由一僵,他張了張口,隨后取下了自己頭頂那象征著西宿學子的學子巾,捧在雙手上,拱手長揖: “監院這話,吾實在不敢茍同。昔日吾因西宿盛名而來,可卻不想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既然今日監院將吾當成那等忘恩負義之人,那吾亦想問一個問題。 當初吾入西宿首次考得一十四名,之后再無佳績,可偏偏與徐同窗等人共同學習不到一月,便躋身前十是何道理? 吾沒有徐同窗的聰慧,但吾此番答卷之內容諸君可以與吾此前答卷仔細對比,偷題偷得來答案,可偷不來文章天成!” 張立的話沒有半點冒犯之處,可是卻讓韓峰覺得自己身上好像被無數根鋒利的針刺一樣,他幾乎有些站不住腳。 而這時,已經有學子去將張立的答卷與過往一一對照。 張立并沒有等韓峰叫起,便直接站起身,手里的學子巾從始至終都托于掌心,卻不再戴回。 張立的進步是顯著的,或者說,他本身的底子厚,只不過西宿的先生教授的淺薄,所以才讓他的才華猶如茶壺煮餃子,倒不出來。 而這段時間的試題與探討,便是擊碎茶壺的利劍,那餃子不但被倒出來了,還一個個碼的整整齊齊,端端正正,他的進步豈能不神速? 果不其然,等到幾個為首的學子翻看了張立的答卷之后,都不由感嘆: “雖然字里行間還有張立本身的風格,可是其行文立意卻如同脫胎換骨?。 ?/br> “不錯,這里有兩道題十分類似,張立的回答是在原答案的基礎上優于原答案?!?/br> “若是偷題,即便是被人指點,也不會做到這樣的盡善盡美吧?” …… 幾位學子議論幾句,隨后抬起頭,看著張立的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張立此前也不過是二三十名,不到一月就有這么大的進步,那若是他們呢? “張立,你究竟是如何做到進步這么快的?” 終于,那為首的西宿學子按耐不住,上前問道。 可他這一問,就像是一個連環巴掌隔空抽到了韓峰的臉上。 這代表連西宿的學子都在承認張立的話! 包括,張立反駁韓峰的話。 “真是反了!一個小時了了之輩的謊言你們也信?” 韓峰徹底怒了,聲色俱厲道: “吾自任西宿監院這十年來,還從未見過能進步神速至此之輩!張立你說書院教不好你,那你倒是說說,那個能讓你提高如此之快的名師又是何人? 總不能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磕,便要污蔑我西宿先生無能吧?還有張立,你可給本監院想好了說話,如若不然,我西宿的學子巾可能與你無緣了!” 張立聽了韓峰這話,只是斂目低聲道: “吾今日摘巾誠勸,不為別的,只為顧惜與諸同窗這些年的同窗之情罷了。 至于這學子巾,吾本沒有再戴回去的打算,還望監院見諒?!?/br> 張立這話一出,韓峰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他狠狠放話: “好,你記住你的話,過了今日,你就不算我西宿學子了!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我倒要看看哪個書院敢收你!” 可是張立聽了韓峰這話,眸子里卻涌起了一抹淡淡的悲色: “若吾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那吾在西宿耽擱的這數年光陰又算什么?” “你自己無能還要怪先生不成?” 韓峰撕破臉皮后,直接譏諷,張立隨后也直接道: “是啊,若真是吾自己無能,那吾也就認命了??上А?/br> 張立將目光落在了韓峰讓人大張旗鼓抬來的紅榜之上,書院之中,紅榜就是命根子。 上面的每一個名次,都是所有學子的心血。 而他,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回到且優于自己曾經的排名。 “紅榜前十,乃是山長大人親自點出,不容作假,吾本為山長大人而來,而今臨了得他老人家一個紅圈,乃是吾之幸事?!?/br> 張立這話韓峰通通不想聽,在他看來,張立和這些東辰學子都是狼狽為jian。 一群學生在一起學能學出什么東西? 除非,張立真能搬出一個名師來,可是這怎么可能呢? “行了,說那么多做什么?你既以為是我西宿先生教不好你,那你且來說說,是何人教的你!” 韓峰不耐的催促著,而張立聽了這話,也不再傷神,他將目光看向徐瑾瑜,喉頭哽咽—— 第115章 “吾今日之成績, 全仰賴與東辰的徐瑾瑜徐同窗!” 張立大聲的說道,隨后向徐瑾瑜拱手一禮,雖然還是同輩之間的禮儀, 可是臉上的崇敬與敬重卻是毫不掩飾。 張立這話一出,眾人一愣,但連韓峰都不由笑了,只不過韓峰的笑容很短促,且帶著幾分譏諷: “他?徐瑾瑜?張立你莫不是病急亂投醫?區區一個學子,如何能與我西宿先生一較高下?你這是把吾等都當傻子嗎?” 韓峰很擅長說話的藝術,三言兩語便拉的一眾西宿學子與自己站在了同一立場。 而這會兒那為首的學子也是有些失望的看了張立一眼, 張立的答卷他仔仔細細的看過了, 他認為張立并沒有說謊。 可是, 張立卻將東辰的徐瑾瑜搬出來做掩飾, 實在是讓他失望。 張立這是打量著學問無形,所以眾人考究不得, 所以想要藏著掖著吧? 徐瑾瑜就算是頭名, 他又再如何聰慧,怎么可能有讓同窗之人進步這么快的本事? 他只是學子啊。 “張立, 你若是不愿意坦言相告, 大可以閉口不言, 而不是這般愚弄吾等。” “那徐瑾瑜是有幾分才學,可是他才幾歲?” “用東辰學子來打我西宿的臉,張立你怕是早有叛院之心!” …… 韓峰只在最開始的說了那句話后, 便一直冷笑觀望, 他如何不了解這些學子, 在師長的“引導”之下,他們一定能說出自己滿意的答案。 而張立亦是沒有想到, 自己一番肺腑之言,竟然會被同窗這般曲解、誤解,他雙眸泛紅,袖子靜靜垂下,似是已經心灰意冷。 正在這時,徐瑾瑜緩步至張立身旁,他拍了拍張立的手臂,少年的掌心十分溫暖,隔著布料張立都似乎感受到了那股暖意。 “立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br> 這是陽光燦爛,清風吹起少年的額發,如星的眸子里一片平靜,可卻讓人莫名安心。 張立喉頭動了動,他后退一步,眼眶微紅道: “終究是我無用了?!?/br> 徐瑾瑜搖了搖頭,張立隨后將學子巾放在一旁的石幾上,走到了東辰學子的隊伍里。 而隨著張立這一番動作,眾人看著張立的眼神也在一瞬間發生了變化。 厭惡者有之,鄙夷者有之,不屑者有之,可張立卻始終不為所動,垂下眼眸,靜靜的站在東辰學子堆中。 “諸君方才對立兄質疑,想來也不過是因為覺得立兄所言實在是不可思議。” 徐瑾瑜的聲音很快就將眾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西宿學子們聽后撇了撇嘴,冷哼一聲: “哼,連正主都這么說了,張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徐瑾瑜,人貴自知,你尚未徹底沉入泥潭,現在迷途知返還來得及!” …… 眾人議論紛紛,可多是對張立的不信,徐瑾瑜充耳不聞,只是臨風淡淡一笑: “可若是我能證明,我有讓他們進步神速的能力?” 徐瑾瑜這話一出,人群中很快就靜了一下,韓峰面上也浮現出一抹驚疑之色。 他趁著西宿學子驚訝的議論之時,叫來了馬容勝: “容勝郎君,你在徐瑾瑜處時,可有發現他有什么讓學子進步如此神速的奧秘?” 馬容勝這會兒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明明徐瑾瑜贏了自己,可是他并沒有把自己當他的人。 就連那無名無姓的張立,似乎都比他重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