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徐瑾瑜抬眼看去,是張煜恭謹的候在一旁,看著徐瑾瑜的眸子里滿是激動,徐瑾瑜遂緩緩道: “不必這般,是你救了你自己。” 彼時的張煜還有些不大明白,可他卻知,一日為主,是該終身效忠。 “張煜,你可有膽子在圣上面前告狀?” 徐瑾瑜笑瞇瞇的看向張煜,張煜有些不解,想起那敲登聞鼓所要承受的種種刑法,又思及自己這些年鑄成的大錯,他輕輕點了點頭: “郎主,小人愿敲登聞鼓。” 徐瑾瑜難得呆滯了一下,隨后他不由搖頭: “敲什么登聞鼓,你愿意揭發陳安惡行,為我大盛除蛀蟲,為何要受那等苦楚? 不過,你既然都有敲登聞鼓的決心,那此事吾便全權交托于你了。” 徐瑾瑜鄭重的看著張煜,張煜一時手足無措起來,他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沉聲道: “好,小人必不負您所托。” 徐瑾瑜遂彎眸一笑,而后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張煜: “你帶著這封信和你這些賬冊去京中長寧公主府尋魏少司,他會幫你的。” 張煜領命離去,等回到了家中,他才突然覺得這事兒有些荒誕——他竟然相信一個十幾歲少年的話,且心甘情愿為之驅馳。 他真的能保住自己嗎? 張煜想要懷疑,可是他雖與少年只是初次見面,可少年一舉一動,無一不讓他心生敬服。 他是不該懷疑他的。 張煜深吸一口氣,隨后躺下入睡,他本以為自己該碾轉反復的,可是他一閉眼,就是少年那句: “是你救了你自己。” 這一夜,他睡了這四年來第一個好覺,等到晨起,他伺候老娘用過飯食,將午間的飯食和熱水放在她伸手可至之處,這才起身離開,朝京城而去。 其實,張煜心里是有些打鼓的,那可是公主府,哪里是他可以隨意登門的呢?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公主府的門房可不似靜暖園的仆從那樣膽大妄為,他們甚至分外和善,等問清了張煜的來意之后,看過了張煜帶來的帖子后,立刻更加恭敬了。 張煜迷迷糊糊的被人恭恭敬敬的引進偏廳,沒過多久,那位大名鼎鼎的魏少司便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瑾瑜讓你來送信,信在何處?” 張煜不敢怠慢,隨即從懷里掏出已經捂的有熱氣的信件,魏思武直接展開一看,隨后面色一冷,一掌拍在桌子上: “好大的狗膽!竟然如此欺我瑾瑜!” 張煜都被嚇得一個哆嗦,魏思武瞥了他一眼,繼續看了下去,不多時,魏思武“咦”了一下: “瑾瑜說,是你要檢舉那莊頭陳安貪墨皇銀之事?” 張煜這才定了定神: “正是小人,魏少司,咱們什么時候去?” “嘖,你倒是心急,那咱們即刻就走!” 魏思武往常倒也不是這么風風火火的性子,可是瑾瑜受委屈,對他來說那比他受委屈還讓他不能忍。 現在瑾瑜把證據都送到了他的手上,今夜之前沒有把那陳安的狗頭取下,都是他這個當哥哥的不稱職! 魏思武說做就做,直接帶著張煜入了宮,等到了勤政殿外,魏思武一面等召見,一面在張煜不解的目光下飛快的眨眼,不多時,零星的淚花被擠了出來。 正在這時,馮卓親自出來道: “少司,皇上請您進去說話。” 魏思武聞言立刻竄了進去,還沒開口就先哽咽起來: “舅舅,舅舅——” 成帝本就知道這小子找自己定是有事兒,卻沒想到才一見面他就哭了起來,登時揉了揉眉心: “有話好好說,你有什么委屈且說來聽聽。” 成帝看著魏思武那通紅的鼻尖,思維發散,總不能是被主司訓了,特意過來哭的吧? 可那主司也是自己的心腹,自己如何能輕易責罰呢? 魏思武蘊釀了好一會兒,這才道: “舅舅,不是我受委屈,是瑾瑜!那靜暖園的下人,真是欺人太甚!” 魏思武隨后將徐瑾瑜寥寥幾筆告知的靜暖園內發生的事兒,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 畢竟,就瑾瑜那寥寥幾句,哪里能讓舅舅心疼呢? “……舅舅您不知道,那徐嬸子性子純厚,待人可親,怎么就是那莊頭口中的無禮之人? 當初若非徐嬸子心善,舅舅現在只怕還和三表兄對面不相識呢!徐家女眷各個品行貴重,可是那陳安卻口出妄言,實在可恨!” 不得不說,魏思武這段時間哭訴的技巧越來越熟練了,這會兒他一哭一鬧,成帝便已經重視起來了。 “竟有這事兒?朕即刻讓人把那莊頭壓回來,朕倒要看看是誰給他的膽子!” 在成帝看來,自己這個外甥說的可沒有什么不對,這些日子阿信那孩子別提讓他多滿意了。 除此之外,那一直留在民間的蓮妃,身上也有著宮妃們所沒有的吸引人的特質。 這讓cao勞半輩子的成帝,在蓮妃處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愜意,以至于成帝一直覺得當初徐瑾瑜要的賞賜實在是要的少了。 原本,成帝還盤算著他日補償一二,沒想到今個那才送出去的莊子就出了事兒。 徐瑾瑜不親自來告狀,那是有禮數,可也正是徐瑾瑜這番用心,讓成帝還未見人,便已經先對陳安起了厭惡之心。 魏思武聽了這話,忙擺擺手: “舅舅先不忙,陳安此舉定有緣由,而且……瑾瑜已經發現他那樣做的原因了。” “哦?這就是徐瑾瑜一直所說的動機嗎?他為何如此?” 成帝的聲音帶著幾分沉怒,他能賜給一個秀才之身的少年一座莊子,還不能說明他的看重嗎? 他倒要知道,究竟是何等動機,才能讓那莊頭那般大膽妄為! “舅舅,這我怕是掰扯不明白,只知道是賬冊的問題,但瑾瑜派了靜暖園的賬房先生過來,您可要傳召?” “傳他進來。” 成帝話音落下,不多時,張煜這才戰戰兢兢的走了進來。 當初他只盼有朝一日,金榜題名,或可登上天子殿堂,卻沒有想到,今日托了主子的福,竟也得以一睹圣顏。 但張煜也不敢直視,只是飛快掃視了一下圣上所在的位置,納頭便拜: “草民靜暖園賬房先生張煜,叩見圣上,圣上萬福。” “免禮。徐瑾瑜說靜暖園的莊子上,賬冊出了問題,到底是何問題,讓他把你給朕送了過來?” 張煜有些訝異圣上口中的親近之意,隨后忙回神回答: “回圣上的話,草民要檢舉靜暖園莊頭陳安貪墨皇銀,多達二十萬兩之巨的惡行!” 成帝本是以為是徐瑾瑜少年心性,受不得氣,倒也真準備替他做主,可是隨著張煜這話一出,成帝不由坐直了身子: “你說,那陳安貪墨了多少皇銀?” “回圣上,共計二十萬七千六百三十九兩白銀,草民皆以記錄在冊,您可與宮中留檔對比一二,便知小人斷無虛言。” 張煜說著,以頭觸地,聲音顫抖卻堅定。 “馮卓——” 成帝喚了一聲,馮卓立刻出去調閱記檔。 雖然從古到今,這樣貪墨之事,數不勝數,可是一個小小的莊頭卻敢貪墨二十萬兩白銀。 這是何等觸目驚心! 而就在馮卓讓人調閱記檔的時候,成帝看著張煜帶來的真賬冊,聲音低沉: “呈上來。” 真賬冊一翻開,成帝先是一驚,隨后臉上竟是帶出了幾分喜色,等成帝飛快的將賬冊過了一遍之后,看向張煜: “這賬冊,是你所做?” 張煜有些不解為何圣上此刻的表情與當日郎主的表情頗為相似,但也不敢怠慢: “正是草民。” “可是徐瑾瑜讓你送來的?” 張煜再度點了點頭,成帝看著賬冊,卻是不由笑了出來。 “這個徐瑾瑜啊……” 魏思武方才見舅舅特意詢問,還以為舅舅想要追究,正想著替瑾瑜外哭一哭,沒想到舅舅突然就好像變得開心起來了。 魏思武只得悄咪咪的看了成帝一眼,可這樣的目光成帝哪里感知不到? 隨后,便見成帝有些嫌棄的看了魏思武一眼: “你小子,徐瑾瑜可沒有讓你來替他哭吧?” 魏思武一時僵住,瑾瑜確實沒有讓他哭,他不會是弄巧成拙了吧? 成帝看著魏思武那副惴惴不安的模樣,不由大笑道: “你啊你,正日與徐瑾瑜在一處,怎么也不學學人家的心性?那徐瑾瑜豈會不知道頭一次上門就把莊頭掀了個底朝天會惹朕不喜?” 可是,人家那是連怎么討自己歡心的手段都已經準備齊全了。 只張煜這本賬冊一出,戶部那些不清不楚的積年陳賬還怕沒有算不清楚的一日嗎? 更不必替若是此物推廣出去的好處了。 區區一個莊頭,他連這賬本上的一頁紙都比不過! 成帝笑的魏思武莫名其妙,可是張煜卻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氣,看來郎主所言是真的! 雖然,他不知自己的賬冊如何能令郎主和圣上開懷,可是圣上既然開懷,那自己保住性命,便有一絲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