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
無論什么時候,徐瑾瑜最討厭的還是離別,即使已經漸漸習慣“終有一別”這個詞,可他依舊不愿給這段友情短暫的畫上句號。 不說再會,就不算離別。 終有一日,他們會再相遇。 許是因為成帝給徐瑾瑜出題,結果被人考到了自己的頭上,所以之后的成帝是再沒有讓徐瑾瑜去做什么了。 徐瑾瑜也難得度過了一段十分輕松的讀書時光,沒事兒就是在西宿書院里看看楚凌絕激勵激勵努力讀書,每日的訓走也從不落下,一日三餐更是從不逾時。 總之,是將自己照顧的很好了。 而楚凌絕除了覺得徐瑾瑜每次讀書都把自己擺在面前十分奇怪之外,倒是樂得和徐瑾瑜在一處。 如果,徐瑾瑜沒有那么手不釋卷就好了。 楚凌絕為此十分苦惱,但也很快就被徐瑾瑜帶來的糕點所折服。 只是等徐瑾瑜說那些都是徐母所做的時候,楚凌絕雖然還是該吃吃,只是吃的時候會放慢速度。 徐瑾瑜不知道楚凌絕在想什么,他也無意去探究。 從當初臨安侯府的管家來徐家的那一刻,沒有露面的楚凌絕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徐母她們縱使傷懷,可也無意追究,以前是因為她們無能為力,而現在……是因為她們已經放下了。 她們失去了一個孩子,可卻有另一個孩子,一直堅定的選擇她們,血脈在這一刻,已經不再重要了。 就這樣,徐瑾瑜和楚凌絕二人之間各取所需,達成了一種詭異的平和。 日子,就這樣過去了大半月。 這日,徐瑾瑜剛從藏書閣出來,忽然就聽到一句: “可,可算找,找到你了!” 徐瑾瑜回身看去,就看到楚凌絕扶著假山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明明還是冬日,可是他卻滿頭大汗。 徐瑾瑜上前一步,從懷里取出一塊帕子,遞給楚凌絕,楚凌絕給了一個“算你聰明”的眼神后,擦了兩把汗道: “我跑了舍館、膳堂、校場好幾個地方終于找到你了,真是累煞我也!” “是發生什么事兒了?” 徐瑾瑜還沒有見過楚凌絕這么急的模樣,楚凌絕頓時點頭如搗蒜: “你之前說你是你們東辰帶隊的,那你們東辰的人出事兒你管不管?” “自然要管,是誰出事兒了?” 楚凌絕聽了這話,冷哼一聲,卻不是沖著徐瑾瑜的: “這不是原來我們西宿的害群之馬發現你們這回過來連一丁點兒苦都沒有吃,所以給你們的人設了局。 榮伯家的庶出三郎馬容勝,他娘的娘家是經營賭坊的,這家伙一手好賭術,就是在書院都不遮不掩。 但你也知道,監院是個什么性子,只要不鬧大就不理會,可是這回他們玩的太大了!” 徐瑾瑜聽到這里,頓時眉心一凝: “邊走邊說吧,據我所知,我東辰學子別的我不敢說,但卻不是那等會被人一激就上頭的莽夫。” 這里就不得不說,翠微居士他老人家的先見之明了,養氣功夫,君子之道,這些早就已經隨著時間浸潤在他們的骨子里。 所以徐瑾瑜可以很自信的表示,他們東辰的學子不會輕易上鉤。 可聽了徐瑾瑜這話,楚凌絕卻幽幽道: “是,你說的不錯,所以他們換了一個法子。激將法太過下作,哪里有攻心計來得陰險毒辣呢? 你是知道的吧,東辰西宿的束脩都價值不菲,但仍有些學子家里砸鍋賣鐵都會來上。” “我聽說,他們暗地里調查你們東辰的所有人,嗯,他們本來想對你下手來著,不過沒敢。” 楚凌絕如是說著,就不得不感慨那鎮國公世子和長樂伯世子對徐瑾瑜的用心,入學前的送行倒是震懾住了不少人蠢蠢欲動的心。 “所以,他們找了一個好下手的,是一個叫何寧的學子。那學子家境一般,且其父病重。 馬容勝于是特意做局,說若是那何寧能勝他一局,其父抓藥診治的所有費用他都自掏腰包。” 徐瑾瑜聽到這里,已經明白這些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何寧是他印象中一個很靦腆的人,在徐瑾瑜三人未曾空降乙級之時,何寧屢次可以拿到獎銀。 而馬容勝等人針對上何寧定然不是那么簡單的看他們不順眼的理由。 “他們在哪里做局?” 徐瑾瑜聲音微冷,楚凌絕詫異的看向徐瑾瑜: “不是吧?你真要去啊!我知道你讀書可以,可是他們玩的是賭術,你……行嗎?” “行不行的,試一試不就知道了嗎?” 徐瑾瑜沒有多說,而楚凌絕見徐瑾瑜意已決,也一咬牙,點了點頭: “他們在東膳堂,你跟我來。一會兒你先看著情況。別亂說話,跟在我身后,若是有什么事兒,他們不敢怎么樣。” 徐瑾瑜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他此去,自不是簡簡單單的把人帶走了事的。 “你可了解馬容勝這個人?” 楚凌絕本來找徐瑾瑜,是為了滿足自己心里那一點微妙的比較欲。 看,徐瑾瑜其實也并沒有那么厲害,遇到人家玩陰的他就不行了吧? 就連說起何寧的遭遇,他也只是如同看戲一般說起,可是他沒有想到,徐瑾瑜他還真敢去! “馬容勝啊,他娘有銀,他爹有勢,這不,別看他一個伯爵之子,不也在書院里橫行霸道? 平日里,他興致來了,隨便就拉一群人和他玩,不玩……他自有那骯臟手段,簡直讓人受不了。” 楚凌絕說著,就像是有些受不了的皺了皺眉。 而徐瑾瑜聽到這里,只是默不作聲的點點頭,很快,二人就到了東膳堂。 “何寧,你可想好了,這可是你最后一次機會了,可別說我欺負人啊!” 第105章 西宿膳堂的大門是從早上卯時開到子時的, 這會兒正是人多的時候,徐瑾瑜和楚凌絕并肩進去之時并未引起注意。 “諸君這是在做什么?” 徐瑾瑜含笑上前,只見這會兒兩張膳桌被拼到一起, 周圍圍滿了人,徐瑾瑜一出聲,立刻有人焦急道: “瑾瑜!你可算來了!何寧都快把自己輸進去了!” “瑾瑜,你快勸勸何寧吧!” 東辰學子們隨即分出一條小道讓徐瑾瑜走過去,楚凌絕想要拉一把徐瑾瑜,卻沒有拉住,只得咬牙跟上去。 徐瑾瑜是瘋了不成?那馬容勝別看只是伯爵之子, 可是水深著呢! “哦?你就是東辰的徐瑾瑜?那個讓祁明鈺敗了你數次的徐瑾瑜?” 一個喜眉笑眼, 臉形尖長的少年正吊兒郎當的靠在一張椅子上, 一只手懶懶的搭在椅臂上, 令人稱奇的是那指尖之下,正滴溜溜轉著的骰盅。 “我就是徐瑾瑜, 聽聞閣下大義, 欲助我東辰學子一解燃眉之急,我特來瞻仰閣下威儀。” 徐瑾瑜笑容不變, 此話一出, 馬容勝神情一僵, 直接一把撈起骰盅扣在桌上,似笑非笑道: “那恐怕要辜負閣下厚望了,我這人不如閣下口中所言之高義, 只有那么點兒小愛好罷了, 誰若是贏了我, 什么都好說。閣下,可有興趣玩一局?” 馬容勝邪氣的舔了一下唇, 原本,他一開始盯上的本不是何寧,可奈何這徐瑾瑜背后靠山太硬,實在扎手。 “可以是可以,只不過……難道坊間賭坊的規矩,是不記先來后到之分嗎?在吾之前,不是還有賭局未曾結束?” 徐瑾瑜神情鎮定,看了一旁已經不知何時雙目通紅,一臉亢奮的何寧,淡淡道: “吾來得晚,不知可有人先講講何同窗何故如此?” 徐瑾瑜這話一出,立刻有熱心的東辰學子道: “瑾瑜,原是何寧家里出了事兒,他爹重病不起,抓藥看診需要一筆不菲的銀子,何寧本來準備辭行,但不知怎么被馬容勝知道了。馬容勝說……” 馬容勝聽到這里,不耐煩的打斷道: “我這人就喜歡玩玩,小爺有的是銀子,誰要是能讓小爺盡興,怎么著都行。 不過嘛,和小爺賭一場,總得拿出些東西來吧?小爺看這小子可憐,也不要他什么三局兩勝,只要贏我一回也就夠了,可惜……” “哦?那現在何同窗是輸了幾局,又輸了什么?” 馬容勝把話說到這里,見徐瑾瑜依舊毫不變色,頓時來了興致,指尖下的骰盅又開始轉了起來,他笑瞇瞇道: “不多,兩局罷了,也就是輸了一只右手和一條右腿而已。小爺救他爹一條命,他賭一條命,才算公平不是?” 馬容勝的聲音中帶著幾分開懷的笑意,可卻殘忍到了極點。 而隨著馬容勝話音落下,何寧后知后覺的打了一個寒顫,眼神從亢奮轉為驚恐,呆呆的看著在馬容勝指下轉動的骰盅。 他的一只手,一條腿就這樣輸掉了! 就這樣輕而易舉的輸掉了! 他可是讀書人,沒有了手和腿他還能做什么?! 此刻,何寧只覺得絕望漸漸漫上了胸膛,明明自己和馬容勝試玩的那一局時,是那樣簡單,輕輕松松就能獲勝。 可是,為什么會到這一步?! “不,不,不,我不要賭了,我不賭了!” 何寧瑟瑟發抖著縮回了椅子,方才在馬容勝的話術挑唆之下,他頭腦發熱,總以為自己可以翻盤。 可是,徐瑾瑜來后與馬容勝的對話,才讓他的大腦冷卻下來,可馬容勝又豈會這么輕易放過他? “不賭,那便留下一只手和一條腿來!” 馬容勝厲喝一聲,“砰”的一聲將骰盅扣在桌上,下一刻便有幾個高壯的學子圍了過來。 “書,書院不能,不能這樣!我要告訴監院!我要告訴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