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
徐瑾瑜這話一出,師信也不由頭疼起來。 隨后,二人在亭子里略坐了一會兒,這才起身離去。 剛泡了溫泉的身子骨舒服的同時,又添了幾分懶散,徐瑾瑜準備去長寧公主安排的院子休息一下,卻沒有想到剛到院子,就看到長寧公主正帶著侍女在門外等候。 徐瑾瑜微微訝異了一下,隨后連忙走了上去: “公主,天這么冷,怎么不先入內坐坐?” “瑜郎君未歸,我如何能不問自入?” 長寧公主笑了笑,雖然莊子是自己的,可是這是她請了瑜郎君過來,又分了院子給瑜郎君住,自不能借主人之便,行冒犯之舉。 “可是,天寒地凍,恐傷了公主玉體。” 少年眉頭微粗,墨眸里的關切分外真誠,長寧公主遂笑了笑: “我哪里就那般嬌弱了?再說,我穿的暖呢,瑜郎君不必擔心。” 徐瑾瑜還想要再說些什么,但隨后立刻做了請的手勢: “罷了,公主此時來此,定是有事尋我,外面冷,先進來吧。” 長寧公主笑瞇瞇的應了一聲,這座小院的大小遠超京中別院,徐瑾瑜等人進去的時候,下人已經都點好了火盆,等兩人坐定后,立刻上了茶點。 “瑜郎君,快嘗嘗這椒鹽酥,微麻帶咸,口感酥脆,很是不錯。” 徐瑾瑜方才泡了溫泉出來,又灌了一肚子茶水,這會兒還真覺得腹中有些饑餓,隨即笑著取了一塊: “那我可要好好嘗嘗,能被公主夸贊一句的點心,滋味如何了。” 長寧公主連連點頭,徐瑾瑜隨后低眸咬了一口,不由眼睛一亮,這椒鹽酥還正熱乎,外皮酥香脆滑,椒鹽內餡兒香麻咸鮮,口感十分豐富。 “果然不錯!” 徐瑾瑜贊了一句,長寧公主勾唇一笑: “我就知道瑜郎君會喜歡。” “有勞公主費心了,對了,公主今日前來,可是有什么事要囑咐?” “哪里,我是想要向瑜郎君取取經。” 第96章 “公主是說……在溫泉莊子種植蔬菜的事兒嗎?” 徐瑾瑜沒想到長寧公主還能親自跟自己請教這件事, 那件事本就是他隨口一言而已,雖然其中得利匪淺,可是尋常勛貴豈會同意? 對于京中勛貴而言, 養養花還可以說是一樁雅事,而種菜這種尋常農戶才會做的事兒,堂堂一國公主來做,實在是有些駭人驚聞了。 長寧公主聰穎過人,對于這些事兒不會不了解,以徐瑾瑜的猜想,長寧公主應該還要考慮一段時間才能真正作出決定, 沒想到她倒是個果決之人。 長寧公主點點頭, 坐直了身子, 對于宴前徐瑾瑜的話表現的很有興趣: “正是,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瑜郎君此前說莊子可以種菜, 這倒是本朝以來從未有過的事兒, 我想請瑜郎君詳細說說。” “如此,自是可以的。只不過, 種菜之事是為農事, 公主金尊玉貴, 自己cao持,一旦為外人知曉,只怕眾口鑠金之下, 會影響公主的清譽。” 徐瑾瑜在說之前, 還是想要和長寧公主再度確認一下, 她是否了解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 長寧公主聽了徐瑾瑜的話,只是一笑, 語氣淡淡,可是這一刻那天家女娘的風儀盡顯無疑: “民以食為天,我長寧所為,問心無愧,他們盡可以隨意評說。 五年前,他們不能逼死我,那么今日的長寧只會更無懼!” 長寧公主這話語平實,可是卻自有一股鏗鏘之勢,徐瑾瑜眼中不由閃過一抹激賞: “既如此,那我便與公主細說一二吧。首先,水真縣本就是農業縣,公主若是要種植蔬菜,不妨可以請當地百姓來此做工,尤其是此時寒冬之際,正是農閑之時,不少農戶只怕也在家中愁米下鍋。 如此一來,種植技術的問題解決的同時,也可以為水真縣的百姓帶來一份收益。可謂是名利雙全之事,若是有人質疑公主,公主大可以以此事回他,不至于讓公主太過被動。” 長寧公主聽罷,受教的點點頭,她手下有不少莊子,本來還想要調些人手過來,可是瑜郎君這么一說,似乎更為合適。 “這其二嘛,便是選種。公主第一茬最好種一些可以快速成熟的蔬菜,天下無不透風的墻,公主身份尊貴,盯著您的眼睛數不勝數。 所以,您更要動作快些,在有成果后,進獻給圣上,只要圣上說好,我倒要看看有誰敢讓圣上吃不上菜。” 徐瑾瑜這話一說,長寧公主原本聽的認真,也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瑜郎君真是促狹!” 長寧公主說完,又笑了笑,低聲道: “但這確實不失為一個良策,至于快速成熟的蔬菜……我去選幾個舅舅愛吃的!進獻嘛,自然也要投人所好才是。” 長寧公主說完沖著徐瑾瑜眨了眨眼,徐瑾瑜也是抿唇一笑: “公主此法,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長寧公主一下子就領悟了徐瑾瑜話中的真諦,還給升華了! “哪里哪里,此前瑜郎君說起之時,我只覺得此事能做,卻沒有考慮這么多的門道,還得多謝瑜郎君提點。” 長寧公主真誠的說著,這件事聽人家說心動是一回事兒,這做起來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可是在這個時候,卻有人愿意指一條明白便捷的路,這是何等的大義? 徐瑾瑜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 “我隨口一言,您能聽進去并付諸行動,這是您本該得的財運啊。” 要是尋常人,聽了后只當是句玩笑。 要是長寧公主再猶豫猶豫,等過了冬季的紅利期,等到了春日,春菜上市,有的是人譏誚一國公主與民爭利。 可偏偏長寧公主聽進去了,還馬不停蹄的準備開始實踐,那么,就算是賺錢,那也是她該賺。 “樹再大,也要先有根,我不過道謝一句,瑜郎君就莫要推辭了,否則我怕是真要無法厚顏聽下去了。” “罷罷罷,我不說就是了。這萬事開頭難,只要做好前兩件事,此事的結果不會太差。” 徐瑾瑜笑著說,長寧公主聽后點了點頭,很有憂患意識的問道: “冬日可以如此,可若是等到天暖和了,難不成莊子里的菜地就要閑置不成?” 徐瑾瑜聽罷后,不由笑道: “虧我還想等等再賣個關子,沒想到公主這么快就想到了。冬日溫泉的暖氣可以催熟蔬菜,而等到天暖和了,莊子的溫泉也就該用上了。” 長寧公主一時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徐瑾瑜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這才繼續道: “我聽聞京中有一座薈英園,為四公合建,可是此處的水真縣距離京城也不算遠,且莊子占地大,我觀公主于庭院規劃也頗有巧思,為何不試試將溫泉莊子變成第二個薈英園? 跑馬場,蹴鞠,投壺,賭酒潑茶,一切風雅事做完,人困馬乏,泡一泡溫泉多舒坦吶?還有溫泉的功效,養身,輕身,美顏的功效您也多宣傳一二。 至于莊子上的菜地更不能浪費,貴人們眼皮子自己個看著種好,挑好的蔬菜或許吃著更有味道呢?” 而徐瑾瑜沒有說的是,若是到了那時,只怕水真縣是要真的紅火起來,成為不輸于甚至遠超平縣的富縣。 勛貴就是這個時代的風向標,他們手握天下大半財富,只要讓這些財富流動起來,帶動一個縣的發展根本不算什么。 等徐瑾瑜說完,長寧公主只覺得撥云見霧,茅塞頓開: “原來還可以這樣?原來還可以這樣!瑜郎君,舅舅封你一個第一秀才真是屈才了!我看應該稱你一句天下第一聰明人!” 徐瑾瑜:“……” 公主,咱可不興恩將仇報啊! 長寧公主看著徐瑾瑜那呆愣的眼神,不由彎唇一笑: “瑜郎君還真像嬸子說的那樣,嗯,不慕名利啊。” 長寧公主這是說含蓄了,徐母原話那是: “我家大郎,平日里看著板板正正的,可是啊,最受不得旁人夸了,你要是當著一群人的面兒夸一下,他那耳朵能跟兔子似的紅半個時辰!” 徐瑾瑜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老底被娘給xiele,可也只能無可奈何的輕咳一聲,戰術性啃點心。 溫泉莊子確實是個好地方,溫暖適宜,看的徐瑾瑜都有些心動,準備看清丘縣周邊有沒有什么帶溫泉的小莊子了。 徐家人在溫泉莊子度過了愉快的三日,而宮里的蘭妃心情卻特別不美麗。 那日被蘭妃罰了的宮女乃是平陰侯府最忠心的奴仆,可她傷了臉,為了礙主子的眼,便只能修養了。 可她一退下去,蘭妃立馬就提拔了新人,這會兒那宮女回來稟報的時候,蘭妃身邊一左一右兩個大宮女,擠的她沒有絲毫立足之地。 到底是十數年的情分,宮女不介意主子因為侯府的監視遷怒自己,可是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有些心寒。 蘭妃一看到宮女,就知道是自己讓其打聽的事兒有眉目了,立刻讓身邊的兩個大宮女下去,這才漫不經心的玩著指甲道: “打聽到了?她的墳在哪里?” 大宮女本來想要直接說實話,可隨后也換成了語焉不詳的話語: “回娘娘的話,那位曲姑娘因是清倌兒,又是被老鴇親自消籍,蹤跡并不好找呢。” “不好找?不好找所以人到底殺沒殺?” 蘭妃一聽這話,那身慵懶之氣立刻煙消云散,她坐直了身子,桃花眼逼視著宮女,宮女早就已經習慣了,一如往常的低下了頭: “侯爺說,他會盡全力找的。” 蘭妃聽到這里,終于冷冷的笑了出來: “如今這是看著六皇子立住了,不需要本宮了?可是,一個生母有瑕的皇子,又能走多遠?你且告訴我父親,本宮不怕告訴他,曲心玉若是還活著,大家就等著一起完蛋吧!” 蘭妃一通脾氣發泄而出,對著宮女又是一頓掌摑之刑,等宮女頂著新傷加舊傷走出門后,看著那兩個新上任的大宮女擠在一起嬉笑,那時不時故意看過來的目光,她只覺得呼吸都要停滯了。 她雖然奉命伺候在娘娘身側,可卻從未有過僭越之舉,對娘娘更是盡心盡力,可如今那些年的情分,是都喂了狗。 宮女麻木的走進了自己的廂房,她知道紙包不住火,若是自己這條線無用,以主子方才的急躁,一定會親自找機會見到夫人的。 可,若是如此,她遲上三日通報又如何? 她這樣的人,連報復都這么不起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