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真少爺科舉升官日常 第8節
在眾目睽睽之下,少年梗著脖子,堅持道: “我若不驗,又怎能知道你是不是只是耍嘴皮子的功夫深,心里白白愧疚了?” 徐瑾瑜聽到這里,一張玉面變得冰冷: “所以你明明知道你現在所為很可能毀了一個人,你還執意如此?” 少年聞言,緊咬牙關,卻未松口,徐瑾瑜冷笑一聲: “那敢問閣下,此事事關我的名譽,閣下既然要驗,又以何物作賭?” 徐瑾瑜方才一氣說了那么多的話,這會兒面上一片蒼白,氣息有些不穩,唯有那對如黑曜石的眼睛流轉著堅定的色彩。 少年對上徐瑾瑜的眼睛后,不由后退一步,但隨后直接咬牙從懷里掏出來一塊美玉: “你若確確實實將你這些日子翻過的文辯會場的書記下,我趙慶陽日后任憑差遣,這是我趙家信物!” 趙慶陽話音方落,便立刻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乖乖,今個這是什么日子,前有三才之首無涯郎君親自抽題,后有鎮國公世子親自露面東辰文辯!” “嘶,這算是神仙打架了吧?不過,鎮國公世子可推恩蔭補,還需要考書院?” “害,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事兒啊,就說來話長了,但還得與鎮國公世子的親爹有些關系?!?/br> “鎮國公世子的親爹不就是鎮國公嗎?” “非也非也,老國公尚還在世……不過,這事兒似乎不及面前兩位郎君的對賭有趣,先看看吧?!?/br> “……確實有趣,一個泛泛之輩,竟敢在這文辯之上與鎮國公世子對賭,只怕是個嘩眾取寵之輩罷了?!?/br> “就是就是,沒聽世子說,他還夸口自己能背下所有文辯會場提供的書!” “笑煞我也!他若真能背下眼下只這一處文辯會提供的書籍,只要他日能入了東辰書院,日后他離開書院前的衣裳襪子我全幫他洗!” “哈哈哈!加我一個,加我一個,若能背下,我日日為他侍候筆墨也未嘗不可!” 人群中,兩個身穿墨色長袍的書生走了出來,他們的衣裳分外精致,衣擺以銀線繡成星子,自后背蔓延開來,行走之間,似有群星閃耀。 “他們是東辰書院的學子!” “天?。⊥孢@么大?要是那無名少年真的背不出來,那豈不是要羞愧而死?” “可,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這等嘩眾取寵之舉的人,應該承受的懲罰!我倒是真想看看鎮國公世子撕下他那張假面!” 眾人紛紛對于徐瑾瑜和趙慶陽的賭約并不看好,當然,不看好的只有徐瑾瑜。 舉世皆知,這世上書貴紙貴,一個寒門的崛起,需要數代祖業積累。 而此時此刻,這個站在角落,半身籠在陰影的少年雖面若好女,可衣著寒酸,一看便知他身無長物,家徒四壁。 莫說讀書,只那些由東辰書院提供的書籍,能摸一摸,已經是他的榮幸,更遑論,他竟敢大言不慚的說自己盡數記下! 要知道,東辰書院的書籍何其繁雜,每年隨機放出來的書籍不知其數,有多少都是一些市面沒有的孤本殘卷的拓印本! 而一個可能一輩子碰不到書的人竟然敢說自己用一月之期記下,真是可笑至極! 簡直荒謬! 滑天下之大稽! “賭啊!小子,你倒是接啊!” “若是賭約成立,等到你輸的時候,也不知會不會像娘子似的哭哭啼啼?” …… 在一片起哄聲,夾雜著幾句不堪入耳的粗俗之語下,徐瑾瑜垂眸看了一眼趙慶陽手中流光溢彩,一看就價值不菲的麒麟玉,也沒客氣,直接伸出了如玉的手,向上攤開: “好,這賭約,我應了?!?/br> 趙慶陽見到徐瑾瑜到這一步還不退縮,不由皺了皺眉,可是方才兩人的爭執引來了諸多看客,此時已是進退兩難。 趙慶陽不由心想,難道自己真的如這少年所說那樣,要逼死一條鮮活的生命嗎? “世子,煩請松手?!?/br> 徐瑾瑜的聲音波瀾不驚,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處在了懸崖峭壁之沿,哪怕只是一陣清風,也足以讓他粉身碎骨。 趙慶陽愣愣的抬起頭,下意識的聽從,并松了手。 但下一刻,他不由有些懊惱。 少年那句世子,實在是太過平淡,既無酸妒之情,又無諂媚之意,竟是讓他不由自主的依言而行。 “世子,請出題吧。” 徐瑾瑜站起來與趙慶陽說了那么久的話,已經有些體力不支,這還是他這一月走出來的體力,這會兒直接大大方方的落座,絲毫不理會那些異樣的,看好戲的目光。 趙慶陽看著徐瑾瑜成竹在胸的模樣,心里已經起先懷疑起了自己: 這樣一個自信的人,真的會是弄虛作假之輩嗎? 但很快,趙慶陽便搖了搖頭,不,這樣的人他又不是沒有見過,怎么會又一次上當呢? 趙慶陽這樣想著,也冷靜了下來: “好,既然你這樣說了,還請你的學問一定要和你的嘴一樣硬!” 趙慶陽說完,隨后深吸一口氣,直接走到角落的書架旁,隨意抽出了一本書,定睛一看,原是《徐霞客游記》。 趙慶陽很懷疑東辰書院將這樣的書放在這里,就是為了迷惑某些心智不堅之輩。 隨后,趙慶陽拿書返回,將書名展示出來: “我拿到的是《徐霞客游記》?!?/br> 徐瑾瑜還未說話,眾人便先替他吸了一口涼氣: “好家伙,第一本就是游記???” “游記……閑暇時看看也就罷了,誰還會去背啊!” “散了散了,別看了,這家伙肯定輸了!” 唱衰之人的聲音已經都要蓋過趙慶陽的聲音,正在這時,高無涯走了過來,一把山水折扇“啪”的一下打開: “安靜,兩位郎君既是對賭,不才厚顏來做這裁決之人可好?” 徐瑾瑜只坐在桌旁,一副不動如山的模樣,這會兒也不過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 “高家人的品性,慶陽自是認可。” 趙慶陽同意后,高無涯搖了搖折扇,開口: “請世子出題?!?/br> 趙慶陽看著坐在桌前認真看著他的徐瑾瑜,又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問:戊午(公元1618年)九月初三日1霞客至何方?” 徐瑾瑜閉上了眼,按照記憶在自己腦海書架里找到了這本徐霞客游記。 而就在徐瑾瑜閉上眼睛的這一瞬間,眾人不由議論起來: “怎么回事兒?。窟@是在做什么?” “故弄玄虛罷了!正經八百的圣賢書尚且還不能摸透吃透,一本游記誰有功夫把這些全部背過?更不必說這么一個黃口小兒了!” “看吧看吧,才是第一問就答不上來嘍!年輕人,還是不要說大話的好!” “嘿,這小子不會是在裝設弄鬼吧?” “認輸吧認輸吧,背不出來游記我們也不會笑話你,可是這說大話的毛病可得改改!” “這怎么行?鎮國公世子可是已經拿自己的身份寶玉做賭,他區區平民之身,給鎮國公世子鞍前馬后都已經是抬舉!我看啊,像他這樣的人,就應該此生不入科舉!” 趙慶陽聽著眾人紛雜的議論聲,不由皺了皺眉。 這些好事之人慣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可,眼前這少年真能答出來嗎? 趙慶陽本是最厭惡那等投機取巧之輩,可這會兒卻不知為何心里已經先替徐瑾瑜捏了一把汗。 就在眾人已經都快按耐不住自己要揭穿“騙子”的急切心時,徐瑾瑜睜開了眼睛,口齒清晰,不疾不徐道: “出白岳榔梅庵,至桃源橋。從小橋右下……楓松相間,五色紛披,燦若圖繡。2” 徐瑾瑜本想要一氣背完,奈何肺活力不夠,到這一步,他不由暗下決心——以后要好好練練肺活力,閑著沒事兒先吊吊嗓子先! 徐瑾瑜端起茶水,咽下一口,緩解了一下口舌的干燥,正要繼續背時,高無涯率先反應過來,“啪”的一下合上折扇,在掌心連擊: “妙!妙!妙!看來這位郎君果真將這本游記記下了!” 趙慶陽這時候也從一臉懵逼的狀態回過神來,方才徐瑾瑜背的時候他一錯不錯的盯著,一個字都沒有錯! 簡直,不可思議! 而這時,安靜如雞的眾人也似乎重新獲得了呼吸的能力: “真,真背出來了?確定不是隨口胡言?” “我看你才是滿口胡言!方才我擠在世子身邊一個字一個字對下來的,錯一個字,我腦袋摘下來給你!” “乖乖,還真有這種神人?過目成誦,這不是傳說嗎?” “不對,說不得這郎君只是特意背過,或者是他喜歡游記,對其多有涉獵罷了!” 這話一出,眾人立刻將信將疑起來,這本《徐霞客游記》在前朝火過一段時間,一直被那些喜愛山水的文人sao客所推崇,是喜愛游玩的人必讀書目。 如若這少年,是個身不得游,而喜心游之輩,這《徐霞客游記》也不過是瞎貓撞上死耗子罷了! 趙慶陽這會兒整個人也都割裂開來,他一方面因為少年真的天賦異稟而驚艷,一方面又因為周圍人的話語而懷疑。 “世子,繼續吧,我還趕著回家吃飯?!?/br> 徐瑾瑜有些不耐的催促著,這場事關本朝國公世子人身自由的賭約,還比不得一頓飯在他眼里重要。 “好家伙!這小子也忒狂了!世子,找一本難的書,看這小子還怎么囂張!” “就是就是!到底是趕著吃飯,還是想要趁機遁逃呢?” 徐瑾瑜本來都懶得搭理這些人,卻不想這些人反而得寸進尺起來,徐瑾瑜眉頭一皺,直接擱下茶杯。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