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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反派怎么可能傻白甜 第266節

    穿過一條條甬道和一道道宮門,兩人又走了一刻鐘,前方便有一棟恢弘的宮殿進入他們的視野。

    上方的大紅匾額寫著大大的“坤寧宮”三個金漆大字。

    坤寧宮大門緊閉,大門兩邊有十幾個手持長槍的禁軍侍衛守著。

    “世子爺。”那個名叫“山海”的小內侍殷勤地朝兩人迎了上來。

    知道顧非池要來坤寧宮,山海就奉梁錚之命提前來這里打點一番,免得這些侍衛不長眼,得罪了未來的太子爺。

    那些侍衛已經知道了顧非池的身份,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局促,也有些惶恐。

    “開門。”顧非池淡淡地下令道。

    山海便對著侍衛總旗使了個手勢,催促他們趕緊開門。

    “吱呀”一聲,這道沉重的宮門被幾個侍衛合力推開,時隔二十年,這道宮門再一次完全開啟了。

    封了這么久的宮殿里頭依然干干凈凈,五六個宮人正拿著掃把在庭院里掃著地,“擦擦”的掃地聲此起彼伏。

    山海在一旁恭敬地解釋著,說起坤寧宮在顧皇后薨逝后,便一直封宮,就如同她臨死前的最后半年一樣;說起現在留在宮殿內太監、姑姑和宮女有八人,都是顧皇后在世時在她身邊伺候的人;說起他們是自愿留在這里,代顧皇后守著這座空的宮殿。

    宮門開啟的聲響引得庭院里的幾個掃地的宮人都看了過來,一個四十來歲的姑姑放下手里的水壺,面露遲疑之色。

    坤寧宮的份例大概一旬領一回,距離上回發份例才過了六天,照理說,要再過四天發份例才對。

    往日里,份例不僅短缺不說,至少也要拖個十天半個月,不可能突然提前吧?

    而且,就算發份例,也都是從角門送進來的,不會大開宮門。

    庭院里的其他幾個宮人也放下掃帚,紛紛地圍到了這位姑姑的身邊,喊著“華姑姑”,還有宮殿內的宮人也走了出來,全都驚疑地望著宮門的方向。

    迎著刺目的陽光,可以看見敞開的宮門外,一對年輕的男女閑庭信步地并肩走來,兩人都穿著紫色的衣裳,男的俊美,女的嬌美,宛如日月彼此輝映。

    因為直對著光,華姑姑的眼睛略有幾分模糊,她眨了眨眼,才看清了紫衣青年的臉,震驚地脫口而出:

    “姑娘!”

    熟悉的狐貍眼,眉目昳麗,卻與顧明鏡的明艷不太一樣,青年的身上更顯氣宇軒昂。

    下一刻,她意識到了什么,立刻就改口道:“小公子。”

    “您是小公子!”

    華姑姑貪婪地上下打量著顧非池,恨不得將他的臉銘刻在她眼中。

    小公子長得實在是太像姑娘了。

    華姑姑的眼眶浮現一層朦朧的水霧,連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顫動著。

    “是我。”顧非池深深地注視著三步外的中年女子,不確定地叫出了一個名字,“華姑姑?”

    才四十出頭的婦人鬢角卻夾了不少霜絲,額頭、眼角刻著一道道深刻的皺紋,瞧著像是快五十的人。

    華姑姑用手捂著嘴,抽噎著哭了出來,淚如雨下。

    好半天,她才哽咽地地說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奴婢終于等到了……”

    若不是為了等這一天,若不是為了給自家姑娘守好這坤寧宮,她早就在二十年前就跟著姑娘去了。

    華姑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可又有更多的淚自眼眶涌出。

    她哭笑著,抬手指向了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語不成聲地說道:“小公子你看,那棵梧桐樹是姑娘當年住進坤寧宮后親手種下的,這幾年死氣沉沉的,可今春突然又抽了枝。”

    “當時奴婢就知道,今年肯定會有好事發生。”

    “太好了!”

    華姑姑再一次由衷地嘆道,對著顧非池屈膝跪了下去。

    而她身后的那幾個宮人都有些懵,但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顧非池,在他臉上尋找著昔日主子的存在。

    一個中年內侍也在反復地喃喃說著:“像……真是好像!”

    “快,大伙兒快跪下。”華姑姑回頭對那些宮人道,“這是皇后娘娘當年生下的小殿下,皇長子。”

    所有人都是一驚,接著便露出了喜色,也跟著屈膝跪了下去,喊著“小殿下”。

    顧非池讓他們免禮,又轉頭對蕭燕飛道:“燕燕,這是我娘當年的貼身宮女華姑姑,也是衛國公府的陪嫁丫鬟。”

    “華姑姑。”蕭燕飛對著華姑姑點頭致意。

    華姑姑從小兩koujiao握的手猜出了這位姑娘的身份,眉眼間的笑容更深了。

    小殿下也都及冠了,是該到了成家的年紀了,得讓娘娘見見小殿下和兒媳婦才是。

    “小殿下,燕姑娘,請隨奴婢來。”華姑姑趕忙用帕子擦干凈了眼淚,被淚水洗滌過的眼眸分外明亮,領著顧非池與蕭燕飛往正殿方向去。

    正殿內纖塵不染,恢弘莊嚴,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正前方的香案上供奉著一個牌位。

    牌位前,除了供奉著幾枝金桂花外,還放著一尊青銅香爐,里頭插的三支香飄著絲絲白煙,裊裊地散開。

    華姑姑抿了抿嘴,艱聲道:“他說這里晦氣,二十年來,也沒人進來過。”

    這個“他”指的當然是皇帝。

    在宮中供奉牌位是個大忌諱,華姑姑他們也就是仗著坤寧宮封了宮,悄悄這么干了。

    顧非池靜靜地帶著蕭燕飛走到了蒲團前,接過華姑姑遞來的香炷,跪在了蒲團上。

    凝望著香案上的牌位,顧非池雙手持香,輕聲道:“娘,這是您兒媳婦,好看吧?”

    回應他的是一片沉寂。

    華姑姑忍不住再次哽咽出聲。

    隨即,她又死死地咬住唇,兩行淚水瘋狂涌出眼眶,滑下面頰。

    “娘,讓您久等了。”顧非池輕而緩慢地又道,“坤寧宮從此不用再封宮了。”

    “遲了二十年,但您所堅持的一切沒有白費。”

    當年,娘親是為了衛國公府,為了西北安穩,才不惜與皇帝決裂,不惜封了坤寧宮,如今衛國公府很好,西北安定,西戎人已經有四五年不敢再來犯。

    娘親當時的堅持沒有白費。

    不僅是華姑姑,其他坤寧宮里的那些舊仆們也一個個都喜極而泣。

    若不是為了等這一天,他們早就追著主子殉了。

    他們留在這里,整整二十年,一步不離,就是等著這幾乎不可能等到的一天。

    坤寧宮,開宮!

    守在坤寧宮外的那些禁軍侍衛對著坤寧宮方向行了一禮后,便似潮水般退去,步履隆隆,很快,坤寧宮的大門口設起了香案,焚香祭拜天地。

    還有宮人拿著拂塵爬到高處,一點點地拂去匾額上的塵埃,在那“坤寧宮”三個大字上補上金漆。

    陽光下,“坤寧宮”三個大字閃閃發光。

    自二十多年前,先皇后顧明鏡自行封宮,整整二十年了,這一天終于來臨了。

    坤寧宮與乾清宮相距并不遠。

    此刻身在乾清宮剛剛蘇醒過來的皇帝也聽到外頭那隊禁軍隆隆的步履聲,蹙了蹙眉。

    以太醫令為首的七八個太醫圍在龍榻邊,一個個愁眉苦臉,那些內侍宮女皆是噤若寒蟬,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出了什么事?”皇帝吃力地問道,聲音虛弱。

    他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的中衣,頭發也絞干了,只是猶帶著幾分濕氣,濕漉漉的頭發緊貼著頭皮,愈發顯得蒼老憔悴。

    梁錚便往前邁了一步,如實稟了:“皇上,顧世子剛剛去了坤寧宮,坤寧宮開宮了。”

    內侍山海就躬身站在后方不遠處。

    皇帝怔了怔,雙眸睜大,鼻翼翕動不已,腦子里被“顧非池”的名字反復沖擊著。

    從顧非池,想到了顧明鏡。

    “咳……”皇帝的喉頭一股灼熱感涌來,一口口地吐著黑血。

    暗紅色的黑血沾在他的下巴、脖頸,以及雪白的中衣上,旁邊的梁錚驚呼著“皇上”,連忙拿了帕子給皇帝擦嘴。

    “哈哈,哈哈哈……”角落里的羅漢床上,形容憔悴的柳皇后發出凄厲的笑聲,笑著笑著,她又哭了,淚水奪眶而出。

    她形容癲狂,整個人猶如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婦,身上再沒有往日的光彩。

    當年,這坤寧宮的宮門是顧明鏡親手關上的。

    而現在,是顧明鏡的兒子親手打開了。

    這二十年,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個笑話。

    她的青春年華白白浪費了在這個男人身上,還賠上了整個柳家……

    “咳咳咳……”

    皇帝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才略略地緩過勁,艱難地看向了羅漢床上的柳皇后,斷斷續續道:“柳聽蓮,你……你是因為……顧非池嗎?”

    在生死之間掙扎了一番,情緒平靜后的皇帝多少想明白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他又何必明知故問!柳皇后死死地咬著滿口銀牙,一言不發,嬌軀克制不住地輕顫著,恨意翻騰不已。

    皇帝心頭苦澀,深吸一口氣,才有力氣接著往下說:“你說我騙了你……但是,直到現在,朕才知道,顧非池是那個孩子。”

    “無論你信與不信,朕是真的不知道。”

    皇帝的聲音嘶啞不堪,只是說了這么幾句話,臉色就又白了三分,氣息微喘,脖頸中根根青筋隱現。

    不知道?柳皇后抬了抬眼,怔怔地看著他:“這怎么可能,你怎么會不知道?”他又在騙她了,是不是?

    旁邊的太醫們只恨不得沒長耳朵,低眉順眼地站著。

    “從一開始……”皇帝心頭的苦澀濃得快要溢出,疲憊,虛弱,而又失望,“朕就從來沒有騙過你。”

    “你和朕……都被人算計了。”

    華陽和顧延之瞞了他足足二十年。

    皇帝胸口一陣悶窒,仿佛壓著一座大山似的,剛剛那幾句話已經讓他精疲力盡了。

    他又俯身咳嗽了起來,點點黑血自口角咳了出來,染黑了那明黃色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