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九章 廢墟之地
懸浮車的燈光,宛若刺破永夜的巨劍,晃動著貫穿黑暗,點亮了蜿蜒且龜裂的水泥路。 車內,童戰扭頭凝望著四周,情緒已經平復了下來。他殺過人,但從來沒有殺得這么爽,這么有釋放感。 雙眼透過車窗,童戰看見周邊的道路兩側,有著大量的建筑廢墟,以及生長在建筑物周邊的豐茂綠植。這里一片黑暗,沒有一丁點煙火氣,就像是一處死地。 這片區域,是距離賽爾瓦城大約三十公里的廢棄城鎮。據傳,這里是最開始誕生“變異病毒”的地方,當時死了半個城鎮的人,也是從那以后,世界各地才開始出現變異體。 現如今,這片區域已經被封鎖了,外圍立了一圈鐵網,平時根本無人前來,賽爾瓦城的民眾,也稱呼這里為廢墟之地。 剛剛,童戰親手處決了五名幫兇,得到了罪血者的認可,所以后者才帶著他乘坐汽車,穿過鐵網的缺口,進入了這里。 童戰心里是有很多疑惑的,但他不著急詢問。他已經冷靜了下來,更比誰都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他更需要理智地思考問題。 罪血者連續兩次找到自己,又提供信息,又用言語刺激他,這肯定是有所求的。 …… 懸浮車在廢墟之地行駛了大概不到十分鐘,停在了一處破敗的大院門口。從建筑外貌來看,這里應該是一座廢棄的學校。 賽爾瓦城以前是很窮的,城里的民眾和各種氏族部落,混雜在一塊生活,所以這里的建筑物也是較為原始的。整個學校最高的樓層就三層,而且院內的道路,也都是凹凸不平的土路,看著非常落后。 懸浮車停滯在大院內,一行人推門下車,童戰扭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頓感一陣陰風從自己的脖頸后掠過。他有些不適應,感覺這里比荒區更加……詭異。 罪血者等人沒有說話,只邁步前行,童戰沒得選擇,只能跟在眾人身后。 眾人走進了學校主樓,那名叫娜麗莎的白人女孩,點亮了自己手腕上的照明燈,引領著眾人穿過破敗且黑暗的走廊,進入了一處升降梯。 斑駁的升降梯緩緩閉合,向下而行。童戰在心里估算時間,等升降梯停滯后,他大概能推算出來下降的距離。 應該是向下行進了,大概六十米到八十米左右。 童戰雖然文化課一般,戰斗力也不如張云溪等人,但他有過服役經歷,并且差一點還被重點培養。再加上他三進荒區,所以養成了很強的觀察能力,以及細膩的內心感知。 升降梯的鐵門敞開,罪血者領路,眾人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地下空間。 這里的墻壁都是水泥打造的,大廳兩側還有著各種銹跡斑斑的管子,最粗的一根,約有地下排水管道大小。棚頂吊燈泛著非?;椟S的光亮,照射著左側一處非常突兀的木質酒吧臺,看著與周圍陳設格格不入。 木質酒吧臺的旁邊,擺放著一具銀光閃閃的人體骷髏架。它一絲不掛,兩只黑洞洞眼睛,似乎在深邃地注視著眾人。這里的裝潢風格,太踏馬劍走偏鋒了,不倫不類,十分朋克。 罪血者走到吧臺旁邊,輕輕地揮了揮手,后側的東尼,娜麗莎等人,則是全部走進了更為昏暗的廊道,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大廳內,罪血者走進吧臺,取出一瓶紅酒,拿下了兩個杯子:“有折疊椅,坐過來吧,這里更亮一些?!?/br> 童戰稍稍猶豫一下,從酒吧臺旁邊拽出了一把生銹的折疊椅,彈開后,他坐在了靠外側的位置。 罪血者為童戰倒了一杯紅酒,順著被磨得發出光亮的桌面,輕輕推了過去:“喝一點吧,它會減緩你的疲憊和壓力。” 童戰瞧著他:“你兩次找我,到底為什么?” “第一次見面,是一場公平的交易,它已經完成了?!弊镅呗朴频囟似鹁票哉Z輕松地說道:“如果你愿意,我們將進行第二場交易?!?/br> “什么?”童戰皺眉問。 “三天后,我們會策劃一場行動,會殺人,很多人。”罪血者臉上的悲苦面具,在嘴部是有縫隙的,他端著紅酒,輕抿了一口:“你參與,我們合作。事成之后,我一定為你找回meimei。” 童戰冷眼看著他:“我為什么要相信你?你連臉都不敢漏!”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做,因為我從不強迫別人?!弊镅咧噶酥搁T口:“你現在就可以走,沒有人會攔著你?!?/br> 童戰攥了攥拳頭,沉默無言。 罪血者站在昏暗的燈光下,聲音略有些沙啞地說道:“你處決了五名高級警務人員,他們雖然是該死的罪犯,所犯的罪行上帝也不會寬恕,可……你并沒有執法權。你挑戰了賽爾瓦城染血的警徽,是六萬警務人員的敵人。離開這里,你不出兩天就會被找到,然后進監獄,等待著被處死?!?/br> “你覺得我沒路走了嗎?”童戰瞧著他:“我即使死,也沒必要去幫你啊,因為你在利用我?!?/br> “不,我說了,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弊镅吆苷J真地搖頭:“你一個人的力量,永遠無法找到你meimei?!?/br> “你當我是傻子?!我為什么會相信你能幫我找到meimei?”童戰攥著拳頭,目光通紅地喝問道:“上一次在墓地見面,你是在給我下套。神明標致是你們故意帶的,車里的日不落機械廠logo,也是你們故意放的。你抓準了,我很想尋找meimei的心理,你也知道我不會出賣朋友,所以,你故意透露這些信息,引我去機械廠,借著我們的手,搗毀了康平南的老窩,對嗎?!” 短暫的安靜過后,罪血者放下紅酒杯,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比我想得更聰明,擁有著強大的洞察力和推理能力?!?/br> 童戰在罪案處被關押的時候,就已經把整個事件又想了很多遍。他確實覺得自己被罪血者算計了,因為日不落機械廠的那些人,做事風格和眼前的這個家伙,是完全不一樣的。而且就以康平南展現出的能量,他的人也不可能窩在這種地方生活。 此次罪血者再次出現,讓自己處決了加雷斯等人,這更坐實了他借刀殺人的動機。 童戰握著酒杯:“你還想利用我,還什么都不告訴我,我憑什么信你?!” 罪血者停頓數秒,臉頰往前靠了靠,悲苦面具中的紅色雙眼,死死地盯著童戰的臉頰:“我覺得你沒有選擇。除非你認命,回去任人宰割。” 童戰攥著酒杯,緊咬著牙關。 “我沒有逼著你,更沒有威脅你去日不落機械廠,是你的觀察力,騙了你的大腦。在你meimei的問題上,你一直都是不理智的。”罪血者淡然地說道:“我說了,那只是一場交易。你追尋了幾年,也未曾找到meimei的任何消息,但只跟我見了一面,你就看見了她,不是嗎?” 童戰沉默。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一個言出必踐的人?!弊镅咧钢瘧?,一字一頓地說道:“你是一個被組織放棄了的人,是一個沒有能力對抗黑暗的人,更是一個四處流浪,要躲避抓捕的逃犯。你一無所有,你狼狽得像一條狗!那為什么不試著信任我呢?” 童戰瞧著他,大腦在快速運轉,但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來,除了跟眼前這個家伙合作外,自己還有什么出路? 靠超管局嘛?這太天真,太可笑了。 正如罪血者所說,他離開這里,可能不出兩天就被抓了。 還要回到那臺懸浮車上,被人逼著吞下毒藥,悄無聲息的死去嘛? 童戰沉默許久后,緩緩端起了紅酒杯:“你說得對,我沒得選擇。” “干杯,第二場公平的交易開始了?!弊镅吲e著紅酒:“你在這里休息三天,然后我們開始殺人?!?/br> …… 大約二十多分鐘,罪血者走了,童戰被娜麗莎帶進了一間休息室。 休息室里沒有電燈,陳設更是簡陋得一塌糊涂,一間二十多平米的房內,只擺放著兩張床,兩個箱子。 “你的位置在左側,我陪著你。”娜麗莎的言語非常奔放。 童戰瞧了她一眼,衣服也沒脫,只坐在了光禿禿且沒有任何被褥的床上。 “需要被子嘛?如果你感覺到冷的話,我可以把東尼包裹戰甲的毯子偷來給你?!蹦塞惿趯γ鎲柕?。 “不用了?!蓖瘧饟u頭。 話到這里,二人稍稍沉默了一會,娜麗莎才再次開口:“那就睡覺吧,晚安。” 童戰緩了半天,表情麻木地上了床,靠著墻壁而坐,雙臂抱住了雙腿。 娜麗莎像一具尸體一樣,筆直地躺在另外一張床上,關閉了照明燈,閉上了雙眼。 無比靜謐的室內,童戰的思緒既清晰,又凌亂。 清晰的是,眼前的目標有了,三天后,要跟著他們殺人,然后賭罪血者會不會兌現承諾。 凌亂的是,童戰完全看不見自己的未來了,就如這眼前的黑暗一樣,無論雙眼怎么努力,也見不到一絲光亮。 童戰呆呆地靠著墻壁而坐,想了很久后問道:“我們要殺誰?” 娜麗莎閉著眼睛:“我不清楚?!?/br> 室內再次安靜,娜麗莎似乎怕童戰不信,立即補充道:“先……哦不,那個該死的罪血者,從來不會跟我們說他的計劃。” “那你為什么要聽他的?”童戰問。 娜麗莎似乎想了很久,才輕聲回道:“因為他永遠是對的?!?/br> “……!”童戰無語,心說這個組織全踏馬有病,都是瘋子。 二人相互沉默了一會,娜麗莎突然問道:“你很想念……你的meimei嘛?” 童戰怔了一下,緩緩低下頭應道:“很想,會習慣性地想?!?/br> 娜麗莎睜開眼睛,突然抬起了白皙的手臂,沖著地面方向,用通信器射出了一道全息投影。 室內明亮了起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浮現,她迷茫地走在大街上,輕聲呼喚道:“mama……哥哥……!” 童戰看著全息投影,瞬間呆愣。 娜麗莎笑著說道:“我……我無法理解你的感受,但或許這樣……能減緩你的思念?!?/br> 童戰靠在墻壁上,雙眼死死盯著全息投影,心中的委屈,不甘,憤怒,以及那不為人說的害怕,一時間全部涌來。他雙眼泛紅,眼淚奪眶而出。 “謝謝……!”童戰復雜的情緒中,涌過一絲絲暖流,他真誠地呢喃了一句。 “三天后,我們會是戰友。不謝,晚安?!蹦塞惿瘜⒆约旱耐蟊硗ㄐ牌髡聛?,放在床頭固定,隨即身體筆直的睡去。 …… 巴亞達體育館酒店。 萊萊局長坐在自己的房間,又愁白了幾根頭發。他心情很差,連面膜都懶得敷了。 葉止站在一旁,看完了童戰疑似殺警外逃的最新報告,不可思議地沖著萊萊局長說道:“這不可能!童戰的履歷我非常清楚,他不會在這里有什么狗屁同伙的?!?/br> 萊萊局長表情激動地看著他:“那你給我解釋一下,他是怎么在被捆住雙手雙腳的情況下,還能讓五名警務人員和一臺車,從這個地球上消失的?!警事廳已經確認了,那五個該死的警員,電極芯片和通信器全都沒了信號波動,他們肯定是死了的?!?/br> “……局座,我相信童戰!而且我覺得這事不簡單……我再次請求您,向總局長報告此事,讓我們的人介入調查。而且我聽說,小日子那邊也急眼了,因為佐藤鷹的事情,已經引起了他們的憤怒。”葉止哀求地說道:“童戰雖然是外編人員,但他是我們的人啊,我們應該對他進行保護的!” 萊萊局長猛然起身罵道:“我是局長,而且還是個副的!我腦袋上頂著陳洵那么大一個傻b,難道你看不見嗎?!” “局長,這事只有您出面,才能……!” “一遇到要死的事,就讓我出面。我是副局,不是你爹!”萊萊局長氣得發絲凌亂:“我也得……!” 葉止瞧著他,攥著拳頭說道:“如果有必要,我叫你一聲爹,那又能怎么樣?!” “……!”萊萊局長懵逼。 “童戰真的不容易,而且他是我們自己人?。「螞r,我一直覺得,他meimei失蹤的事,與神明標識有關……” “你……你能叫我爹,但我去叫誰爹啊?!”萊萊局長彎腰坐下,閉眼思考了許久:“童戰的事情,先不要跟小張說。我現在多少有點管不了他?!?/br> “是,我知道?!比~止眼巴巴地看著萊萊。 “……別看我了,你是我爹還不行嗎?!就是打電話,你也得讓我醞釀一下臺詞吧?”萊萊局長煩躁地擺手:“去,滾出去,給我搞一杯粉紅的誘惑來喝喝,我太上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