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4章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當她信仰的國家背棄了她，當她為之努力的家庭拋棄了她的時候，方倩還有什么可以遵守的呢？又有什么可以卑微的呢？

    以前是她見不到生的希望，只能像條狗一樣茍延殘喘，如今葉南弦來了，在她的兒子面前，她又怎么能夠如此的讓葉家蒙羞？

    即便是葉南弦要殺了她，她也要死在葉家人的手上，也要葬在葉家人的墳墓里，只不過她不知道自己現在還有沒有那個資格了。

    方倩的眸底劃過一絲落寞，卻冷然的看著方五驚恐的眸子，冷冷的說：“你不是想知道他們是誰嗎？那么我告訴你，他們是葉南弦和沈蔓歌，葉家現在的家主和主母。你不是說我任務完不成就該死嗎？那么你現在被葉家人制服了，現在這里的所有人都有可能被救出去，那么你的任務自然也失敗了，是不是也該死？”

    方五猛然愣住了，然后快速的搖著頭，嗚嗚的想要說什么卻說不出半句話來了。

    方倩卻視而不見的繼續說：“我母親是什么樣的身份，還輪不到你來說她。不管怎么說，我也是你的姑姑！可是你對我做了什么？我念著你們是我的親人，我聽從你們的吩咐，離開國家，離開親人去異國他鄉做一個間諜，出賣自己的感情，出賣自己的婚姻，甚至出賣自己的一輩子來給國家換取情報，來為家族換取榮譽，可是當我任務失敗之后，我的國家我的家人給了我什么？方五，我是個上不了族譜入不了家族的私生女，可你又算什么東西？在這里，我是你姑姑，你該對我有最起碼的尊敬，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居然想讓這幫畜生侮辱我！在z國，即便我罪無可赦，我也是葉國輝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葉家的當家主母，你又有什么資格對我如此羞辱？”

    葉南弦的眸子猛然沉了幾分，卻一言不發。

    沈蔓歌也沒想到會在這里，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方倩，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或許沈蔓歌早就忘記這個人了，甚至下意識地當她死了，畢竟那次行動之后，方倩就人間蒸發了。

    或許方倩一直不出現也是葉南弦希望看到的吧，可是如今她出現了，還是以這樣的姿態，這樣的狼狽出現在他們面前，葉南弦心里的沖擊肯定不小。

    這段時間因為一些其他的事情，葉南弦對方倩的各種情感已然放下，但是現在卻再次被挑了起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這么多年來，就算是陰謀算計，葉南弦和方倩之間也斷然不可能一點母子之情沒有的。

    只是被那陰謀算計給折騰的面目全非罷了。

    如今看到方倩再次稱自己是葉家人，葉南弦的臉色很難看，卻沒有阻止。

    沈蔓歌的手被葉南弦一直握在手心里，手心里的冷汗浸濕了沈蔓歌的手背。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該怎么安慰葉南弦，只能這樣陪著他。

    方五還想說什么，方倩卻不給他任何機會了。

    她手起刀落，方五的人頭已經落了地，那雙驚恐的眸子直直的看著那些侍衛，嚇得他們差點尿了褲子。

    方倩卻沒有任何的憐憫，在殺了方五之后講其他人也殺了。

    她知道自己這件事情做完，她在f國算是徹底的完了。

    殺了自己的族人，放走這些女人，她罪無可赦。

    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她已經活夠了。

    如果在葉南弦來之前她還想著自己怕死，想著要茍延殘喘的話，那么現在她便明白了，自己這樣卑微的活著，也不過就是為了能夠再次見到葉南弦，對他說一句對不起。

    方倩緩緩轉身，看著葉南弦，眼底的熱淚已然滾落。

    “南弦。”

    “有事兒，說。”

    葉南弦別過了臉，生冷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漠。

    方倩咬著下唇，一字一句的說：“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對你來說不能彌補什么，我對你造成的傷害是這三個字無法抵消的，但是我還是要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葉南弦渾身僵硬，卻沒有打斷她的話，更沒有說一句原諒的話。

    對方倩的愛恨情仇早在知道她賣國的時候就糾結過了，現在反倒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了。

    方倩看著葉南弦，看著他那神似于葉國輝的樣子，不由得眼神溫柔了幾分。

    “我是f國人，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看來或許罪無可赦，罪該萬死，但是在我的立場上來說，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我知道不管我說什么，都不足以彌補我對你的傷害，不管你信不信，我曾經是真的把你當成親生兒子來看待的。我也渴望親情，也渴望兒孫滿堂，承歡膝下，你們或許不知道，當我和落落梓安在一起的時候，我是真的希望時光可以就此停住的。可是我也有我的不得已。我是一個間諜，我的任務就是搜集情報，配合國主的任何命令和行動。殺了我吧，能夠死在你手里，我這輩子也算是圓滿了。”

    這一刻的方倩是真心求死的。

    能夠死在葉南弦手里，她死了才有臉去見葉國輝，才能有勇氣求得他的原諒。

    葉南弦冷冷的看著她，身體僵硬的厲害。

    方倩說她曾經是真的把他當兒子的，葉南弦又何嘗不是真心把她當成母親？

    多少次的悉心教導，多少次的熬夜陪伴都涌入葉南弦的腦海之中。

    他低聲說：“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在葉家你都是我父親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葉家的當家主母。我若殺了你，你是打算讓我被世人唾罵么？”

    “我不是這個意思，既然如此，那我自裁。只是希望你在我死后將我的骨灰帶回z國，無論灑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我直到這一刻才明白，我的家在z國，我的家人也在那里。我想死后安葬在那里，可以嗎？”

    方倩此時是平和的。

    沈蔓歌看到她現在的樣子，仿佛看到了剛開始時候的方倩。

    那時候的她，高貴典雅，溫和慈祥，真真的是一個很好地長輩的。

    沈蔓歌不由得有些唏噓。

    有些事兒一旦做了，想要當成沒發生是不可能的。如果她是葉南弦的話，也不會因為方倩現在的處境和以往的情分而原諒她的。

    畢竟人心經不起算計，情感經不起謀劃。

    “你放心，你如果死了，我會考慮讓你和父親合葬的。”

    葉南弦突然開口，頓時讓方倩激動起來，也讓沈蔓歌楞了一下。

    什么意思？

    葉南弦要放過方倩么？

    “你說真的？”

    方倩有些驚喜，卻不敢靠近葉南弦。

    葉南弦看著她，這才發現幾個月不見，方倩的頭上已然有了白發。

    她以前都是注重保養的，可是這段時間過得狼狽，整個人看上去好像老了十歲不止。

    心，不由得難受和郁堵了幾分。

    葉南弦面無表情的說：“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對葉家所做的一切，我可以站在你的立場上去想，但是你對國家所做的一切，我無權做主。你是父親最愛的人，我不會殺你，也不會讓別人侮辱你，那不過是看在父親的面子上，你別多想了。你對國家所做出的傷害，自然有國法懲處你。如果你真的悔改了，真的想要做回葉家人，當知道葉家人敢作敢當，該你承擔的罪責你擔著就是了。這是你從小教給我的不是嗎？”

    方倩頓時就明白了葉南弦的意思。

    他是說讓她跟著回國？然后接受國法的制裁是嗎？

    她是該死！

    但是就看怎么死了。

    如果她把自己當成f國人，自然是沒錯的，不需要跟著葉南弦回國接受懲罰。可是如果她想要做回葉家人，那么她就是z國人，就是z國的賣國賊，她就得站在審判席上接受審判和制裁。

    “我回國！”

    只是幾秒鐘的時間，方倩就做出了選擇。

    她看著葉南弦，前所未有的平靜。

    “我要死在z國，我是葉家的媳婦，是葉家人。我給葉家抹了黑，自然應該用我的血把葉家的恥辱給洗掉。”

    方倩的話讓葉南弦突然鼻子有些發酸。

    “那就等著我和蔓歌回去的時候帶著你一起吧。這段時間你找個地方好好藏好自己。”

    “不用了。”

    方倩搖了搖頭。

    她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得到葉南弦如此溫和的對待，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失去了什么寶貴的東西。

    是她親手割斷了他們之間的母子情分。

    葉南弦雖然表面冷漠，卻是一個十分孝順的孩子。

    是她太傻了。

    方倩看了看葉南弦，這才看想沈蔓歌，低聲說：“霍振軒在f國，你們把我和這些女人交給他就可以了。我想他會帶我回國的。你們來這里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去辦，沒必要為了我這么一個將死之人耽誤時間和浪費心力。”

    沈蔓歌聽到三叔的名字，頓時緊張起來。

    “我三叔在這邊？您知道他在哪兒？”

    “知道。”

    方倩敏感的察覺到即便是到了這個地步，沈蔓歌對她的稱呼依然是您。

    這樣一個德才兼備的女子，她是怎么狠得下心來算計和傷害的呢？

    如果自己曾經對她友善一點，愛護一點，現在她和她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會很好？

    方倩越想越覺得后悔。

    沈蔓歌卻不知道她心中所想，連忙問道：“我三叔離這里遠嗎？我們怎么樣才可以聯系上他？”

    本以為在這里孤立無援，卻沒想到霍振軒在這里，而方倩貌似還是個知情人，這一點讓沈蔓歌相當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