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欲/欲念 第13節
周子珩開了口。 “這么晚了,還不睡嗎?” “……” 阮茉心臟一提。 那種籠罩了她這么些日子來的恐懼,再一次席卷了全身。 但她卻不敢再后退了。 火焰就像是灼燒在了她的身上。 房間拉開了一道無形的弦,緊繃至極。 她淺淺動了動嘴唇,聲音細軟,又略帶顫抖。 “周先生……” 周子珩直起身,一彎腰,將手指間的煙蒂給彈了彈,熄滅了煙。 他抽了有一會兒了,卻抽的并不是那天在密室時見到的那把復古老煙斗。很普通的一支細香煙,打火機含在掌心,圓圓一小塊,像是美國的飛碟機。 很便捷,可能是比較隨意。 只是。 烈火燃燒,濃密的火星下,深夜里是浮蕩著一層接連一層的殺氣! 阮茉見過一次很不好的場面,14歲那年,坐著父親的車,被看不清楚臉龐的黑衣人們瘋狂追殺。 整條公路都是燃燒了的柴油。 大火之中,她頭一次感受到了逼人的殺意。所以她明白周子珩周圍圍繞的是什么,還有一點點的血腥氣息。氣息的源頭,凝聚在了那座紅沙發之上。 周子珩連戾氣都沒收。 然而他滅了煙后,很快便轉過了頭。 又是一瞬間的功夫,那些混雜的殺氣啊,血腥啊,風風雨雨啊。 全部灰分湮滅而去。 居然全部都消失了! 阮茉呆呆地望著周子珩。 周子珩與阮茉對視著。 半晌,他收起來殺氣的臉上,浮開一抹溫柔似水的笑。 像是血海之中,忽然裂開的一束燦爛明媚的陽光。 如沐春風,仿佛真的就是一個很溫和很溫柔的鄰家大哥哥。 他又問了一遍, 睡不著么? “……” 阮茉緊張到說不出話來。 用手死死攥著裙擺。 半晌,輕輕地點了下頭。 “嗯……” 昏暗的光影。 少女穿著雪白的連衣睡裙,兩條藕段白的腿從裙子下擺處立著,又細又筆直。腰肢細軟,肩膀撐著細吊帶,因為睡覺而弄散了的烏發筆直垂落在細吊帶兩側。她的臉色素白,幾乎沒有什么血色的唇瓣微微張著,呼吸拂著唇紋,胸口一起一伏。 貓一樣警惕,卻又那么單薄楚楚憐人愛。 周子珩沒再回應,重新轉過身去,坐在長沙發之中。 空氣都是靜謐的。 肅穆,不容抗拒,就像是在等待著她主動過來。 靠近他。 阮茉抬起已經看不出來傷的腿。 聽不到什么聲音,走到了周子珩的面前。 站立在距離他一米遠處。 周子珩依舊含著淡淡地笑,看著她。 似乎不太滿意她拉開這般遠的距離,又不直說,只是注視著她。阮茉硬著頭皮,又往前走了一點點。 火光映著她的瞳孔,阮茉的眼睛眼色偏淡,不像是正常的淺咖色,而是摻了點兒紅絲的淡色。據說這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但阮茉的視力又異常差,需要佩戴隱形眼鏡。 戴上隱形眼鏡后便看不太出來眼色的差異了。 周子珩的笑容,也映在她的眼睛中。 周子珩望著緊張堪堪的少女,沒有再繼續問她為何沒有睡著。反而換了個話題,他問阮茉, “很怕我么。” “……” 阮茉瞳孔一縮。 登時,她猛地一搖頭。 筆直的烏發在凝著火光的夜色中,甩過一大道弧度。 太明顯的撒謊了。 小姑娘都已經嚇到臉色慘白,還在說著不害怕,她大約是害怕他降罪于她,畢竟那天斷指的那么血腥的場面,被她淋漓盡致鎖進了眼底。 阮茉搖晃完腦袋,隨即便低下了頭,長發貼著肩膀,散發著茉莉香的洗發水氣息。空氣靜默了片刻,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生些什么。 良久,她忽然就聽到,一聲悠長的輕嘆。 周子珩直了直身子,胳膊擱置在俯首上。 輕微前傾。 靠近了阮茉。 氣息撲灑。 “看起來確實害怕。” “……” 阮茉頭皮都在發麻。 周子珩握了握手,交叉在身子前方。他打量著阮茉,像是在思考為什么她會如此懼怕自己。 爾后,大概是琢磨出來不管什么樣的理由,她就是怕他,于是便也不再尋思。 開口道。 “那我們再換個話題。” “……” 周子珩微笑著問道, “你多大了?” “……” 這是一個很溫和的話題。 年上掌權者對初入深似海世界的弱小年下者的關懷。 阮茉盡管還是很緊張,可她覺得,這個問題,沒有那么讓人窒息。 她張了張嘴, “……十五歲。” 周子珩雙眼彎成月牙,聲音聽起來是真的溫柔了。 他介紹自己說, “我今年二十六。” 二十六歲,就已經獨掌周家大權十三余年。 溫柔對于他而言,就是與世交流的一副牌。 牌面底下,你不知道會暗藏了多少殺機。 下一秒鐘,周子珩忽然伸出手,伸到了阮茉面前。阮茉咬住嘴唇,手指極力壓著白素的睡衣緞面。 手指掠過阮茉的烏發,似乎是想要撫摸一下她的臉頰。 阮茉沒有退后。 周子珩從上到下又看著阮茉的臉。 干干凈凈,乖乖巧巧,就是嘴唇太蒼白了,好像心臟不太好,嘴唇就會發冷色。 周子珩將阮茉散落在耳朵前的青絲,捋到了耳朵后方。 “二十六歲,大你十一歲。” “以后就叫哥哥吧。” “……” 阮茉一怔。 哥哥? 這可真是個,相當溫柔的稱呼了。 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特權,她喊一聲,這個世界他便會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