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172節(jié)
則南依低聲說了幾句話,也沒能讓他放心。 車前方傳來交談聲,似乎是有人在查問馬夫,馬夫聽上去倒是對答如流,好像還取出了一些東西給對方查看。 不久后,交談聲消失,馬車輕輕往下一沉,應該是馬夫坐上了車。 很快,車輪繼續(xù)轉(zhuǎn)動了起來,緩緩向前駛?cè)ァ?/br> 管家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杜曇晝緊緊盯著窗外,光線漸漸暗下,堅實的城墻逐漸出現(xiàn)在視野里。 他抬頭望去,只見一扇拱形的門洞從上方出現(xiàn),原來馬車正在駛過城門。 杜曇晝一驚,則南依竟然要帶他出城?! 烏石蘭的背叛,愈發(fā)加重了處邪朱聞的疑心。 為了全城搜捕夜不收,他將王都的戒嚴狀態(tài)持續(xù)了三個月。 戒嚴取消后,他不僅不允許任何貴族出城,還要求他們把封地的家人全部遷入王都居住。 即便面對與他有婚約的則南依,處邪朱聞也沒有心軟,命令她將居于北方封地的母親接入王城。 在則南依的斡旋下,她的母親最終得以留在故鄉(xiāng),但她本人卻被嚴令禁止出城。 此前,她在城郊山間有一處別館,距離王都坐馬車,不過半個時辰就能到。 過去她時常去那里游玩,但就是這么近的地方,處邪朱聞都不允許她前去。 所以今日,在駛到城門口時,她的馬車遭到了攔查。 但不知用了什么辦法,總之她最后得到了出城的許可,被王都護衛(wèi)予以放行,順利地出了城門。 在則南依殺了攝政王派來的跟蹤者后,居然還能得到他的準允,破天荒地有了出城的機會,著實說不通。 處邪朱聞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放她出城,就不怕她一去不復返么? 馬車很快駛?cè)肷降兀蓮浲醵纪獾牡匦螛O有特點,王城建在群山環(huán)抱的平地之中。 也就是說,無論從哪個方向的城門出城,用不了多久就會進入崎嶇的山地。 這樣的選址自然讓王城易守難攻,但缺點則是,這些山地同時也很利于伏兵設伏。 比如就像現(xiàn)在這樣。 則南依華麗的馬車招搖地行駛在山間,就算沒有處邪朱聞,只要山上來幾個山匪,隨便藏在什么地方,都能利用這條狹窄又蜿蜒的山路伏擊她。 等等!杜曇晝呼吸一滯,這該不會就是—— 就像是為了給他回答,馬車陡然間劇烈地左右一晃,杜曇晝雙手一撐,勉強穩(wěn)住身形。 管家一手護住則南依,另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把鋒利的彎刀。 則南依閉著眼睛,在搖晃的馬車中依舊神色淡然,她輕輕啟口,吐出兩個字:“動手。” 一聲令下,管家就從尚未平穩(wěn)的馬車里沖了出去,杜曇晝撩開窗簾,側(cè)頭看向車外。 兩側(cè)的山地上出現(xiàn)了一群蒙面人,其中有兩人分列左右,拉著一根絆馬的長繩。 馬夫就是見到此繩,急急勒停馬匹。 四匹馬被迫高高揚起前蹄,才會讓馬車產(chǎn)生了猛烈的晃動。 此時,晃動雖未停止,原本坐在車前的馬夫也不見了。 杜曇晝四下尋找,最后在右側(cè)的山地上找到了持刀迎向蒙面人的馬夫。 而那個看上去除了長得好看似乎別無長處的年輕管家,已經(jīng)揮動著彎刀,與不知身份的刺客交上了手。 不過幾個來回,杜曇晝就看得出來,這兩人刀法超絕、非同凡人。 刺客不會傻站在原地等待著迎敵,除了被這二人牽扯住的蒙面客外,其余所有人都朝則南依所在的馬車撲來。 杜曇晝立刻將鋒銳的眼神投在她臉上,哪怕是個死人,都能被他緊迫的視線盯醒。 偏偏則南依從容不迫。 她慵懶地睜開眼,看了看窗外包抄而來的殺手,緩緩移開目光,將視線集中在杜曇晝的眉宇間。 她好像有一種沒來由的篤定,堅信杜曇晝不會對她置之不理。 剎那間,杜曇晝隱約明白了什么。 他不再隱藏,直接從袖管里取出袖箭,伸到窗邊。 用不著對準,就是接連六發(fā)箭簇射出,每一擊都箭無虛發(fā),不管短短幾個呼吸間,車外就已有六人陸續(xù)倒地。 不等其他人反應,杜曇晝縱身一躍,跳到車外。 則南依從座下抽出一柄彎刀,朝他扔來。 杜曇晝凌空一接,轉(zhuǎn)身迎向來人。 彎刀的手感和重量,都與他慣用的長劍大不相同。 但杜曇晝適應得很快,不過與蒙面刺客來回過了幾招,他就找到了最基本的手感。 刺客凌厲的刀鋒從他臉側(cè)耳畔劃過,帶來呼嘯的破風之聲。 飛濺的鮮血四處噴灑時,林中的晨風卻溫柔地輕撫而過。 伴隨著刺客起伏的痛呼和倒地聲的,是山間此起彼伏的鳥鳴。 彎刀揮動之時,過去他從未見過的、獨屬于“烏石蘭”的身姿,依稀在杜曇晝眼前重現(xiàn)。 在那些腥風血雨的漫長時光中,莫遲就是像他這樣,穿著敵國的衣裝,做著焉彌人的打扮,手持不熟悉兵刃,在陌生的國度里,為不得不效忠的敵人出戰(zhàn)。 杜曇晝的長發(fā)隨著他的動作在空中飄蕩,這捧烏發(fā)的主人閉了閉眼,感念著心上人揮刀時利落的身姿,將彎刀刺入了面前殺手的胸口。 大部分的刺客都被他和管家及馬夫牽絆住了,但仍有幾個狡猾的殺手,趁他們?nèi)瞬粋洌瑳_到了馬車上,將則南依拽了下來。 則南依忽然沒了剛才的氣定神閑,她滿臉驚慌失措,頭上的金簪不知去了何處,鬢發(fā)散亂,連口上的唇脂都被蹭開在臉側(cè)。 被連拉帶拽地扯下馬車后,她像是嚇得腳軟了的樣子,整個人都縮成一團蹲在車輪邊,站都站不起來。 為了不讓則南依死在這里,杜曇晝不得不分神相救,他一刀結(jié)果了離他最近的刺客,急著想要趕到則南依身邊,卻再度被趕來的蒙面人攔下。 他心中焦急,交手時仍頻頻看向則南依的方向。 不知是否仍忌憚于她的地位,還是主人另有安排,圍著她的幾名殺手沒有馬上動手,而是俯下身,想將她拽起來。 就在幾人紛紛彎腰之際,看似驚慌柔弱的則南氏族長猛地刺出一枚金簪,將簪子準確無誤地扎入了其中一名刺客的喉嚨。 情形突變,另外幾人還沒顧得上站直,則南依就再次出手。 她高高舉起早就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一刀一個,毫不遲疑地解決了其他幾人。 殺手們的血濺到她臉上時,她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在她出手之際,分散在各處的蒙面人也都被各自的對手干掉了。 隱秘的山林間重新歸于靜寂,除了他們四人外,放眼望去再也見不到任何站著的刺客了。 北方族長從不做沒有準備的事,面對山道上的截殺,則南依只憑借身邊的三個人,就解決了一切。 她抽出手帕,微蹙著眉,滿臉嫌棄地擦掉了臉上的血。 馬夫和管家迅速回到她身邊,杜曇晝站在原地沒有動,與則南依遙遙相望。 則南依扔掉帶血的手帕,攏了攏頭上散落的碎發(fā),與杜曇晝對視片刻,然后說了一句話:“你是中原人。” 杜曇晝瞳孔一縮,不為別的,只因則南依說的是大承的官話。 她說得很不標準,口音也很重,但杜曇晝還是聽懂了,她的語氣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也許是看出了杜曇晝的詫愕與懷疑,則南依微微一笑,嫵媚的面容間泛起狡黠的神色:“焉彌是種不活蘭花的。” -------------------- 謝謝朋友們的祝福! 上周我已經(jīng)拿到了offer并且跳槽到了新公司,薪酬也漲了不少,感謝大家的關(guān)心。 不過,伴隨著漲薪而來的是工作量的增加,雖然才入職幾天,卻已經(jīng)接手了很多之前沒有接觸過的新任務,每天都是從睜眼忙到閉眼,未來一個月估計都要持續(xù)這樣996的狀態(tài)。 原本我以為剛?cè)肼殤摫容^清閑,打算趁這段時間一鼓作氣寫完這篇文,但現(xiàn)在只能很抱歉地先跟朋友們請一個禮拜的假。 雖然這段時間更新不太穩(wěn)定,但我可以保證這篇文不會倉促完結(jié),因為后續(xù)直到結(jié)局和番外的情節(jié)細綱我都已經(jīng)構(gòu)思完了,只要能從工作中擠出時間,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多更新。 再一次感謝朋友們的等待和包容,謝謝大家! 鞠躬 等我回來! 第125章 “這就是我的籌碼。” ====================================== 密林間,則南依坐在管家鋪在樹根旁的外袍上,理了理有些許凌亂的鬢發(fā)。 杜曇晝緊緊握著袖中的袖箭,將那只手背在身后。 “焉彌堂堂的北方族長,聲名顯赫的則南夫人,為何會說中原的官話?” 他眼眸漆黑,鋒利的視線隱藏在鴉羽般的睫毛下。 則南依擺擺手:“不用這么緊張,我要是想殺你,早就把你押進攝政王宮殿了。” 她的漢話帶著nongnong的口音,倒和當初剛進京的莫遲有幾分相似。 杜曇晝肩背繃得筆直,以沉默作為回應。 則南依嗤笑一聲:“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可你們大承人在接近我之前,難道不應該把我查得更清楚些么?” 多年前,則南氏與大承曾有過頻繁的貿(mào)易往來。 彼時的北方族長還是則南依的父親,過往的中原商客為了交易便利,都向他進獻過許多貴重的禮物。 其中一個大承富商,曾不遠萬里帶去了一盆蘭花。 這盆矜貴的蘭花送到則南依手里時,還是盛開的。不過幾天后,它就迅速凋零,再也沒有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