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106節
杜曇晝舉起事先準備好的辛良遙畫像,問他是不是這個人。 “不是?!狈耸讚u頭:“那工匠更年輕些。” 杜曇晝收起畫像,不解道:“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莫名其妙地幫了你們這么多,你就沒有起過半點疑心么?” 匪首卻道:“不是莫名其妙,那個寫信人是有條件的,他幫我們做了這些,是為了讓我們去搶一艘船?!?/br> “什么船?” “國舅爺喬和昶的官船。” 彼時臨淳湖的匪患確實猖獗,但其余水匪都是小打小鬧,有的甚至白天打漁,晚上搶劫。 所以就算他們知道國舅爺要乘船來馥州的消息,也絕對不敢把主意打到他頭上。 可受過神秘人指點的這群水匪卻不一般,他們通過那個沒露過面的人拿到了喬和昶的乘船路線,以及州府官船的分布圖,同時那人還提供了大量的武器。 有了事前的精心準備,這群由漁民組成水匪初戰告捷,不僅成功登上了喬和昶的官船,還搶走了大量的隨船財寶。 也就是從那天起,他們不需要再去搶劫湖上的商船了,因為喬和昶直接找上了門,將官鹽拱手奉上。 杜曇晝:“然后此人再與你們分販鹽得的利?” “不,他不要錢?!狈耸渍f:“他只要鹽,每次喬和昶送來的鹽,他都要分走一些?!?/br> “如何將官鹽給他?” “放在川縣碼頭,他會派人去取?!?/br> 杜曇晝:“你從未見過他本人?” “從未,一直都是通過書信往來?!?/br> 杜曇晝摸了摸下巴,又問:“前段時間搶劫官船,也是那個人命令你們做的?” 匪首說是。 “五年來你們和喬和昶都相安無事,為何突然要大動干戈?” “那人說,皇帝對馥州鹽起了疑心,派了京官來探查,讓我們務必將官鹽一事鬧大,把京城來的官員都引去調查喬和昶?!?/br> 杜曇晝瞇了瞇眼:“你難道不知道此舉也會讓你們的匪寨暴露么?” “知道,但是那人對我們這幫兄弟有天大的恩情,就是因為有了他的幫助,我們才能活下來,還擠走了臨淳湖上其余所有的水匪。哪怕他報官讓人來抓我們,也是我們欠他的?!?/br> 杜曇晝冷笑一聲:“你倒是求仁得仁,復無怨懟了?!?/br> 匪首沉默半晌,忽然抬頭看他:“幫了我們的人,真的是城中的富商辛良遙么?” 杜曇晝的視線垂向地上的木箱,片刻后,意味不明地說:“……也許吧?!?/br> 匪首被押回牢房后,壓在心中的一塊大石終于了了。 他對杜曇晝說的都是實話,他一直都對幫助過自己的那個神秘人非常感恩。 在今天之前,他都為無法報恩而耿耿于懷,直到他看到了信鴿送來的紙條。 這些年為了方便與那人往來通信,匪首也認識了幾個字,雖然不多,但足以讓他看懂字條上的內容。 上面只寫了一行字:把我供出來。 匪首回憶著字條上的內容,自言自語道:“恩人,您的大恩大德,我在臨死前也算是報了吧……” 聽完杜曇晝的講述,莫遲在椅子上坐直了:“如果那個神秘人真的是辛良遙,那他從五年前就開始密謀獲取馥州的官鹽了?!?/br> “不錯,而且他既然能將鐵礦交給水匪,說不定也暗中私藏了許多,而且他并不是為了牟利,反而像是在謀劃一個很大的陰謀?!?/br> 莫遲警覺道:“鹽鐵兩物都是至關重要的物資,他又有強大的鏢局可做運輸之用,若他真是在為某人或者某地輸送鹽鐵,只要以押鏢為理由,可以說暢通無阻?!?/br> 杜曇晝簡短有力地說:“我們要去川縣鐵礦走一趟?!?/br> 第74章 “在你偷偷把我的手帕藏起來的時候?!?/br> ===================================================== 玉堂樓里,喬沅正在柔真的陪同下,坐于三層的雅間內。 對面的辛良遙為她斟了一杯酒,推到她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示意她嘗嘗。 喬沅笑道:“還有幾日就是婚期了,我說你這么著急叫我過來干什么,原來只是為了讓我替你嘗酒。” 辛良遙笑瞇瞇地看著她:“店里新釀的酒,哪一壇不是先給你品過,你要是說味道不佳,我根本就不會拿到店里頭賣。” 喬沅故意說:“我給你當了這么多年的品酒娘,怎么你店里賣酒的錢也沒多給我一分?” “何止是賣酒的錢。”辛良遙語帶笑意:“以后我辛家的錢都是你的,以后你管賬可別嫌累。” 喬沅有些感慨:“我到現在還有點不敢相信,你……是真的要和我成親了?” “怎么?”辛良遙眼睛一瞪:“你想反悔?我告訴你,現在可來不及了!你聘禮已收,聘書已接,斷沒有后悔的余地了!” 喬沅揶揄道:“你說,你是不是當初見我的第一眼就喜歡我了?” 辛良遙馬上變得十分嚴肅:“莫要亂說!那時候你才十歲吧?我就是再混賬,也不可能對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有非分之想吧!” “十一了?!眴蹄浼m正他:“那年我十一歲,剛來馥州,我親娘因為體弱加上水土不服,來此地沒過幾個月就病逝了。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她的頭七剛過,你聽聞了她的死訊,見到我還問我為什么不哭來著。” 喬沅親娘的葬禮辦得十分草率,頭七那天,十一歲的喬沅蹲在院中,挖了個土坑,偷偷給她燒紙,正好被翻過墻頭的辛良遙逮個正著。 喬沅問他是不是偷東西的賊,他問喬沅是不是在向別人下咒。 后來喬沅才知道,辛良遙管家的女兒不小心把毽子踢到了墻頭,他爬上來是為了給她取下來。 而辛良遙也知道了喬沅母親的死。 那時他還感嘆,喬沅親娘明明也是國舅府的妾室,病故了以后,府中連表示哀悼的白幡都沒掛。 那時辛良遙也才二十歲,見喬沅一滴眼淚都沒流,他大喇喇地問人家怎么不哭。 十一歲的喬沅毫無波瀾地回他:“掉幾滴眼淚就能把我娘哭回來么?虧你還是大人,這都不懂。” 辛良遙被她懟得無話可說,找到毽子,往地下一丟,就準備回去。 末了還沒忘了對她說一句:“那什么……你節哀吧。” 誰能想到那時候的兩人,現在即將做夫妻了。 喬沅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嗯!好喝!這是什么酒?” 辛良遙難掩得意之色:“這是我去年用谷雨那天的雨水釀的酒,就等著在婚禮上招待賓客用了。誰知賓客還沒喝著,倒給你這個新娘子先嘗了?!?/br> 喬沅驚訝地問:“你那時候就想著要成親了?” 辛良遙一臉正直:“不行么?還是說那時候你不喜歡我?” 喬沅杏眼圓睜:“誰喜歡你了?!” 過了一會兒,又小聲嘀咕道:“……我有表現得那么明顯嗎?” 辛良遙笑出了聲:“沒有沒有,一點都不明顯,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人察覺,否則我去求親那天,你的爹娘就不會那么吃驚了?!?/br> 喬沅有點不好意思,端起酒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 辛良遙也不說話,只用那雙寫滿愛意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喬沅。 柔真不小心看他的目光,都覺得很讓人臉紅,趕緊轉過頭來。 想到自家小姐還沒過門,就能得到未來夫君如此愛重,她又在心里偷偷地笑了。 一杯酒剛喝完,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 辛良遙抬頭道:“進。” 進來的人似乎是他的手下,那人附到辛良遙耳側悄聲說了幾句話,辛良遙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 “抱歉。”手下走后,他帶著歉意對喬沅說:“生意上有點事要去處理,你先回府吧,我送你下樓?!?/br> 喬沅關心地問:“天都黑了這么久了,什么事這么著急,非要連夜去處理?” 辛良遙停頓片刻,向她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如果是別人,我隨便搪塞幾句就過去了,可是我說過,我不會對你說謊?!?/br> 他想了想,對喬沅道:“我之前跟你提過,你父親負責開采的川縣鐵礦,距離上船的碼頭有一段山路要走,他擔心路上會遇到歹人劫掠,便雇傭了我的鏢師替他押送礦石?!?/br> 喬沅說對。 “鐵礦出了點事,我不得不連夜趕到川縣去處理,不用擔心,只是一點小狀況。”辛良遙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不會耽誤我們的婚期的,喬娘子不必如此心急?!?/br> 喬沅在他胳膊上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辛良遙順勢握住她的指尖:“你就在府里安心待著,等著我用八抬大轎娶你進門?!?/br> 目送喬沅乘坐的馬車駛過街角,辛良遙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 手下在一旁說:“小人隨您同去吧。” “不必。”辛良遙眼底有殺意一晃而過:“此事參與的人越少越好,我讓你準備的東西都放好了吧?” “您放心,一切全都按照您的要求布置,絕對沒有半點差池?!?/br> 辛良遙沒有再開口,他跨上手下為他備好的馬,帶著腰間的長刀,縱馬朝城外疾馳而去。 同一時刻,杜曇晝和莫遲趕到了臨淳湖上離川縣最近的碼頭。 “這里就是鐵礦石運上官船的地方,也是水匪和神秘人交接官鹽的場所?!?/br> 時值半夜,碼頭上空無一物,只有幾艘貨船拴在岸邊,隨著湖水起伏不停。 杜曇晝繼續說:“如果中途要做手腳,最有可能出現紕漏的地方,應當就在礦洞到碼頭的山路上?!?/br> 兩人撥轉馬頭,以碼頭為起點,向川縣鐵礦趕去。 在路途的前大半程,沿途所經都是正常的山地。 這條路是專門為了運鐵礦而修建,道路十分開闊,雖然是在夜間,因有月光照耀,照樣能看清路況。 二人騎馬經過了十幾里地,一直到快進入川縣地界了,都沒發現沿途有任何不同尋常之地。 杜曇晝不禁嘆道:“不管路上做手腳的人是誰,此人做事都十分謹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破綻?!?/br> “不一定吧?!蹦t的眼睛緊緊盯著遠處的一座低矮山包:“那里有個山洞,看上去不像是礦洞。” 杜曇晝順著他的視線極目望去,右前方的山體間,隱約能見到一個洞xue。 洞口是個很規則的圓形,不似是自然形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