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演愈烈 第5節
辛嚀對商家那位老二有那么一點點遠古的記憶,大概是幼年時一起玩過家家。 那會兒辛嚀六七歲,正上完幼兒園準備進入小學。她在大班的時候就經常有小男孩故意抓她的馬尾,被她屢次警告依然不改,極其討人厭。辛家那位老二也和她在大班的男同學性質差不多,總是嬉皮笑臉,明明她已經警告過不要叫她小心心,可對方仍沒完沒了。這個討厭鬼左一句小心心,又一句小心心,跟在辛嚀的屁股后面緊追不舍,臉皮簡直比城墻還厚。 兩家大人看到這個場景倒是后樂不可支,商家的老太爺半開玩笑說要不就給這兩個小家伙定個娃娃親吧。辛家這邊老太爺聽后點點頭,表示非常不錯。 隨即,一拍即合。 當然,那個時候的兩個老太爺也不算多老,兩家都是如日中天,門當戶對。 可是十幾年過去,隨著商家老太爺過世,商家舉家搬遷回到香港,和辛家的聯系便越來越少。一直到辛家的老太爺過世,兩家人幾乎徹底斷絕往來。 眼下這個時候,辛嚀只想做點什么讓商之堯印象深刻,不管好的還是壞的,能讓他想起小時候的事情才是重點。 很顯然,這么爆炸性的開場已經引起他的駐足。 辛嚀從他微妙的表情當中也可以斷定,他肯定想起了點什么。 商之堯似乎喝了點酒,他穿黑色襯衫,領口處解開幾顆,露出凸起的喉結和骨干清晰的鎖骨,裸露在外的皮膚是冷白的顏色,袖子卷起到手肘處,清晰可見的血管透著一股硬朗的男人味道。 辛嚀聞到熟悉的淡淡降龍涎香,夾雜著酒香和薄荷香,倒還挺好聞。 還不等商之堯開口,他旁邊的祁柘倒是認出了辛嚀:“怎么是你?” 下午那會兒,祁拓跟著辛嚀一起做了筆錄,他對這個人印象不錯。小丫頭說話條例清晰,不懼威脅,懂得為自己爭取利益,最重要的是,長得挺合他眼緣。 不過比起下午,現在的辛嚀明顯要落魄許多。不知她遭遇了什么,垂順的長發被雨水打濕,臉上精致的妝容也早已經斑駁,似一只受傷的小野獸,著急舔舐傷口。 商之堯聞言瞥了眼祁拓,語氣不冷不熱地帶著笑意:“你很熟?” 祁柘眨眨眼,識相地閉嘴。 商之堯又看了眼抓住他手腕的辛嚀,忽然朝她靠近,眼神中是漫不經心的慵懶。 帶著熾熱的氣息猝不及防逼近,男人身上無法忽視的氣場凌人,反倒是辛嚀下意識后退半步。 商之堯嗤笑了聲,低低開口,語氣里nongnong的倦意:“放手。” 這話似曾相識,性別對調,她現在和中午的sao擾男沒有什么區別。 辛嚀不想放手,但她不得不放手。這個人的眼神一看就不是好惹,別看他懶洋洋的樣子,就像是一只潛伏在草叢中的野獸,隨時隨地能夠發起襲擊。 她不敢不放手。 果然如周茵所說,商之堯氣場十分強大,這種氣場沒有在商場摸爬滾打個幾年鍛煉不出來。只不過辛嚀無法理解,當初那個跟在她屁股后面屁顛顛喊著小心心的男人,現在居然這么有型。 辛嚀剛才的一腔孤勇,在這一刻突然消失無蹤,不知是因為晚風過于刺骨,她的身影微微顫抖。 眼看商之堯就要走了,辛嚀再次鼓起勇氣喊了他一聲:“商之堯。” 這個名字是她第一次喊,她的聲線里帶著陌生和試探,還有一些不確定性。 不出所料的是,商之堯的神色并無變化,他高了她一大截,此刻垂眸看她,狹長的眼眸里透著冷漠的玩味。 辛嚀自報家門:“我是辛家的人,名叫辛嚀。” 這么一說,商之堯的臉色倒是精彩了起來,他上下打量辛嚀一眼。 接著,在辛嚀期待的目光中,這人留下冷酷無情的幾個字:“不認識。” 辛嚀:“……” 她不甘心,再次補充:“那個,我爺爺是辛德潤,你小時候來過我家的,我爺爺還給過你糖吃,你記得嗎?” 商之堯眼眸逐漸深濃。 辛嚀見商之堯有所松動,心里默默舒一口氣,接著說:“我是他的孫女。” 后半句話她沒好意思說出口:我還是你未婚妻。 “有事?”這是今晚商之堯對辛嚀所說的第三句話,很吝嗇,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個字。 辛嚀點頭:“你能幫幫我嗎?” 她不遺余力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甚至戲精上身,很不要臉地說:“我受傷了,現在沒地方去,這里離市區太遠了……” 商之堯長長的眼睫緩慢煽動,似乎看透她這點小把戲,但他并沒有戳穿什么,繼而打發叫花子似的吩咐旁邊祁拓:“你處理。” 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留一個酷拽背影。 辛嚀的臉上明顯失落迷茫。 痛恨!到底還是臉皮太薄了啊!她就應該學他小時候那樣死纏爛打,左一句小商商,右一句小堯堯。 腦子里浮現出那一個畫面,辛嚀惡心地搖搖頭。 算了,還是慢慢來吧。 祁拓停下腳步,緩緩靠近辛嚀,一雙好看的桃花眼盯著她:“辛嚀是吧?” 辛嚀沉默。 祁拓莫名有些過意不去:“就,那家伙今天喝了點酒,他吧,一喝酒就臭臉,倒也不是針對誰,平時還挺好說話的。” 辛嚀:“哦。” 祁拓:“所以你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許是中午接觸過,辛嚀對祁拓倒也莫名親切,呆呆地回答:“你不知道,我是他未來老婆。” 祁拓噗嗤一聲噴笑了出來,是真沒想到這小丫頭片子能這樣語出驚人。 辛嚀蹙眉,不免嫌棄:“你笑得口水都噴我臉上了。” “抱歉。”祁拓仍止不住笑意,樂不可支,還笑得越來越大聲,整個大廳里都是他的哈哈哈。 辛嚀無奈:“有什么好笑的啊。” 雖然她是商之堯未來老婆這件事聽起來的確很可笑,但也不是這種笑法。 祁拓笑著問:“怎么?你是穿書來的還是穿越來的?還能預知未來?” 辛嚀:“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吧?” 祁拓:“哇!你怎么知道我愛看小說!” 他還挺興奮,神神秘秘地告訴辛嚀說自己最愛看言情小說。 辛嚀:“……” 她好像碰到了個傻白甜。 真要入住酒店辛嚀也不是沒有那個錢,她正準備一瘸一拐去前臺,祁拓上前一步攔著:“你干嘛?” 辛嚀嘆氣:“你說我能干嘛?” 祁拓嘖一聲:“去坐著吧,我讓人安排。” 辛嚀倒也沒忘記和他說一聲謝謝。 不一會兒入住手續就安排妥當,酒店工作人員甚至十分人性化地找來了輪椅貼心地送辛嚀去房間。祁拓則慢悠悠地跟在辛嚀身后,雙手抄兜。 祁拓看得出來辛嚀不久前應該哭過,她的眼妝早已經一塌糊涂,眼皮臃腫,眼眶發紅。相信這一點商之堯也發現了。 根據祁拓的了解,今天的商之堯有點反常。 今天中午在商場視察時,是商之堯率先發現電梯口的異動。放在往常任何一個時候,像他那種事不關己的性格,大概率會直接把祁拓推出去英雄救美。 且不論今天中午在商場時商之堯如此“熱心腸”地幫忙處理這小丫頭的事情,今晚更是破天荒沒有把這丫頭推遠。這要放在以前任何一個時候,別說是給人安排住宿了,商之堯可能半個眼神都不會給對方。 總之,這個發展讓祁拓有點看不懂,但也足夠讓他好奇。 在經歷一整天的起起伏伏后,辛嚀如霜打的小白菜,整個人都蔫兒了。 “誒,辛嚀。”祁拓朝她揚眉,“好好睡覺一覺,和今天的煩惱說bye bye。” 辛嚀聞言勾起唇角,笑容里有些酸楚:“謝謝你哦。” * 辛嚀睡不著。 五星級酒店房間的床墊柔軟,她卻想到了姑姑家里的床。她從十五歲開始就一直在姑姑家里生活,姑姑也拿她當女兒一樣養育,甚至什么好的都會先給她。她們一起逛街,一起互懟,很多時候更像是無話不說的好朋友。 辛嚀記得自己任性地要和林和澤在一起時,姑姑苦口婆心勸她,但當時的她被戀愛腦沖昏了頭,根本聽不進去半句話。 是她害姑姑傷心了。 辛嚀拿出手機,給姑姑辛女士回了一條消息:【姑姑,我知道該怎么做了。】 她最后又發了一句:【我錯了,對不起。】 從小到大,辛嚀在辛家一直過得很單純快樂。父母還在世時,她是人人疼愛的老幺。父母事故去世后,她也成為人人憐愛的老幺。辛家還沒有進入衰落前,辛嚀幾乎可以說是要風得風,只要不涉及違法犯罪的事情,家里的人都由著她任性,也養成了她囂張跋扈的個性。 后來辛嚀自以為找到所謂的真愛,不顧家人的勸阻,一心要和鳳凰男在一起。 現在想想,真的很傻很天真。 辛嚀通透,辛女士今天的語音里意思很明確,既然商家不主動,那么他們辛家就該主動一點。 她要做的事情也很簡單,努力去接近那個和自己有娃娃親的未婚夫,想方設法讓對方喜歡上自己,最完美的結果是讓商家這位老二能夠和她結婚。 以如今商家的實力,真能娶了辛嚀,一定能夠順帶幫助辛氏集團。 現在這個情況,辛嚀才意識到自己有多自私。她曾享受著辛家的一切榮華,卻沒有辦法一起患難,實在不應該。 辛嚀已經沒有任何選擇,她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為辛家做點什么,不管最后是否能夠成功。經歷這一遭,她開始明白,感情這種東西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況且,男人這種東西只有被掛在墻上才會老實。 只不過到目前為止,辛嚀對自己的“未婚夫”商之堯一無所知。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從小的家庭氛圍和教育理念告訴辛嚀,做人得能屈能伸。人生之路就是一段起起伏伏的旅程,不可能永遠在高峰,也不能永遠在低谷。 辛嚀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想到什么,忽然一個鯉魚打挺,像是做了重大決定,在心里默默宣誓: 商之堯,我一定要拿下你! 第二天一大早。 度假山莊酒店總統套間的房門被緩緩打開,和煦的陽光傾瀉而出。經過一夜的大雨,清晨的日光似被雨水沖刷過,晶瑩美好。 商之堯單手輕扯領口,邁開的腳步頓在原地,微蹙眉。 眼前,辛嚀像只涅槃重生的小精靈,滿臉朝氣蓬勃。她突然高舉起手上的粉色維基伍德,踮起腳尖往商之堯面前懟了上去。 “商之堯!早上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