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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嬴政 第45節

    成蟜堪堪睡下回籠覺,又被晉良一聲大吼吵醒,翻了個身,將被子拉到頭頂蒙上,嘟囔道:“唔……好吵,要睡……”

    公子無忌與魏國大將軍晉良投效秦國,消息很快便傳開,身在牢營之中的王女也聽說了。

    秦軍黑甲武士走進牢營,將王女與其他使者全部帶出來,使者們十足慌張:“這是要帶我們去何處?”

    “我們是魏國的使者!你們不能動我們!”

    嬴政慢悠悠的走出來,他身后跟著魏國的公子魏無忌,魏國的將軍晉良,還有魏國的會盟特使公孫長濟。

    王女見到他們,心頭下意識有些狂跳,干笑道:“秦長公子,我們……我們好歹是魏國的使者,若是秦國斬殺使者,傳出去的話,實在是說不過去,不是么?”

    “誰說予要斬殺使者?”嬴政幽幽的反問。

    王女呼出一口氣來,道:“那秦長公子這意思是……?”

    嬴政爽快的道:“放你們離開,回魏國去。”

    魏國的使者們面面相覷,不知為何嬴政突然這般好說話。

    嬴政解釋道:“魏國已經把予需要的,都交給了予……你們魏國的公子無忌,魏國的將軍晉良,還有魏國的門客公孫長濟,當然……那十萬精銳,予也是不會歸還的,既如此,你們魏國的使團也沒有甚么可利用的地方,留著你們,還要浪費口糧,不如放你們回去。”

    王女大吃一驚:“公孫長濟你……不敢背叛王上?!”

    公孫長濟平靜的道:“王女給公子下毒的事情,咱們還沒好好聊一聊。”

    “是你!”王女道:“是你下毒,是你!因為個人恩怨,你怎么能賴到我的頭上?!”

    公孫長濟笑道:“王女不必狡辯了,長公子已然知曉內情。”

    王女慌張起來,看向嬴政,嬴政淡淡的道:“看在魏國一口氣貢獻三員大將,還有十萬精銳的份兒上,予不想與你們使團計較甚么,兩日之內,滾出秦國土地,否則……別怪予動粗。”

    說罷,微微擺手:“滾。”

    王女氣不過,其他使者使勁拉住道:“王女,秦國強硬,心狠手辣,現在不是和秦人叫板的時候,還是趕緊回國,商量對策為妙啊!”

    王女也沒有法子,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被使者們拽著,慌張離開了秦軍大營,仿佛難民似的跑遠了。

    此次嬴政外出公干,不只是攪合了五國會盟,還收服了三員大將,十萬精銳,令魏國損兵折將,不說十年那種虛數,起碼五年之內,魏國絕對不敢再吭一聲。

    如此豐功偉績,嬴政提出班師回朝,雖然秦王異人覺得有些許可惜,本可以一口氣吞下魏國也說不定,但人家功勞擺在面前,秦王也說不上甚么,便同意了大軍歸朝。

    今日是秦軍班師的日子。

    營地忙碌,士兵們正在拆解營帳,裝卸輜車,嬴政負手而立,站在渭水之畔,看著日光下的水流,似乎在冥想甚么。

    成蟜從營帳中走出來,準備爬上辒辌車,一眼便看到了臨水而立的便宜哥哥。

    嬴政身材高挑,肩膀寬闊,隨隨便便一站便是一道風景線,無論是面容還是姿儀,那都是旁人所不能比的。

    “還挺好看。”成蟜遠遠看過去。

    “哥哥——!”成蟜揮手道:“哥哥,上車啦!”

    嬴政收回目光,大步走過來,成蟜道:“哥哥,要啟程了。”

    嬴政彎下腰來,將成蟜抱上辒辌車,自己也上了輜車,安頓好成蟜,蒙武騎馬而來,道:“長公子,大軍整頓完畢,隨時都可出發。”

    嬴政微微頷首:“出發。”

    “敬諾!”

    “出發!!”

    “出發——”

    傳令官一聲聲傳令下去,黑甲大軍浩浩蕩蕩開拔,向著秦都咸陽而去。

    成蟜坐在辒辌車中,因著路途無聊,隨手抓了一個果子,撥開皮,自己掰著食,還不忘了拍馬屁,揪了一小瓣兒,遞到嬴政唇邊,乖巧的道:“哥哥,吃果子!甜甜的可好吃啦!”

    嬴政低頭將果子納入口中,道:“蟜兒,過來。”

    成蟜靠過去一些,干脆靠在嬴政懷里,將他便宜哥哥當成了真皮沙發,伸著小rou手讓嬴政把黏糊糊的果子湯汁擦干凈。

    嬴政一面給他仔細的擦著手,一面道:“蟜兒,此次公干,能有如此功績,也少不得蟜兒的功勞,哥哥必然會在邸報中稟明,在君父面前,大力的夸贊蟜兒,如何?”

    “不要!”成蟜脆生生的道:“蟜兒才沒有甚么功勞呢!都是哥哥的功勞!”

    嬴政挑眉道:“能俘虜十萬大軍,蟜兒功不可沒,如何能不計功勞?”

    成蟜極力拍馬屁:“蟜蟜只是一個小孩子,甚么也不懂,都是誤打誤撞罷了,若說功勞,自然全都是哥哥的功勞!再者說啦,蟜蟜要功勞有甚么用,能當大肘子吃嘛?蟜蟜有哥哥就夠啦!”

    雖然最后一句說出口,成蟜也覺得有點過了,實在過于粘膩,糖度超標,但成蟜覺得,有些馬屁該拍還是要拍的,絕對不能少。

    果不其然,嬴政被他逗笑了,捏了捏成蟜的小臉蛋兒:“蟜兒最近吃多了大rou,小嘴巴是愈發的滑膩了。”

    成蟜在嬴政懷中蹭著道:“哥哥冤枉蟜蟜,蟜蟜說的都是真心話哦!”

    二人相談甚歡,馬蹄聲噠噠向這邊而來,蒙武驅馬跟車道:“長公子,咸陽送移書過來,王上本想親自迎接長公子凱旋,奈何身子欠佳,特意派遣了特使來在咸陽門外迎接公子。”

    “哦?”嬴政道:“特使是何人?”

    蒙武稍微遲疑了一下,道:“是昌平君與公子文治。”

    昌平君!

    成蟜終于知道蒙武遲疑甚么,看來這不是秦王派來迎接他們的人,而是華陽太后派來迎接他們的人。

    為何如此說法?因著昌平君,羋姓、熊氏,名喚琮,乃是楚王的兒子,華陽太后的族中侄兒,而公子文治正是昌平君同父同母的弟弟。

    華陽太后在秦國雖大權在握,但她沒有兒子,秦王異人只不過是華陽太后名義上的兒子,并非親生。在這一群小輩兒之中,華陽太后最最寵愛的,便是侄兒昌平君公子琮,還有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了。

    公子琮兄弟二人都是楚國人,貴為公子,身份極其尊貴,他們因著華陽太后的緣故,在秦國為官,自然不必說了,都是楚派之中的頂梁柱。

    尤其是昌平君公子琮。

    世人都知曉,秦始皇的丞相是呂不韋與李斯,但其實嬴政繼位之后第一任丞相,并非呂不韋,更不是李斯,而是昌平君!

    嬴政上位之時,華陽太后的楚派勢力十分壯大,為了平衡派系之間的干系,秦國的丞相之位,必須是一個楚派之人,而這個人不做旁人之選,必然是被華陽太后當做兒子一般看待的公子琮。

    嬴政瞇起眼目,低聲道:“是他。”

    成蟜暗搓搓的窺探了一下嬴政此時此刻的心理,可以用四個字來表達。

    ——又愛又恨!

    昌平君是楚派之人,又是華陽太后最為寵愛的侄子,從上到下,從里到外透露著楚派的利益。可昌平君此人,又不同于其他楚派,他是從楚國“逃”出來的,為了避免楚國的兄弟鬩墻,主動前來秦國,又感念秦國的知遇之恩,的的確確是設身處地為秦國著想。

    加之昌平君為人正直,嫉惡如仇,有才干等等優點,簡直便是嬴政左膀右臂的最佳人選。

    “可惜……”嬴政心中感嘆:【他始終都是楚派之人。】

    至于昌平君的這個弟弟公子文治,遠遠沒有昌平君的才干,便是一個吃喝玩樂的綺襦紈绔,有點子才華,但全都用在yin詞艷曲之上,整日里不是招妓便是頑獵,上面有哥哥照著,頂頭有華陽老太太護著,天塌下來都不需要他來補。

    嬴政道:“予知曉了。”

    蒙武點點頭,便放下辒辌車的帳簾子,讓大部隊繼續前進。

    部隊的腳程不快不慢,穩穩當當,按照預計時日抵達了咸陽城,黑甲武士緩緩駐足,慷鏘有力的列隊在咸陽之外。

    嬴政打起帳簾子走下車來,成蟜也從車上蹦下來,打眼一看有些奇怪,說好的迎接隊伍呢?怎么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有咸陽城的戍守士兵和他們“兩兩相望”。

    嬴政蹙眉道:“如何還不見特使?”

    蒙武前去探看,很快歸來,臉色相當難看的道:“長公子,這……”

    “但說無妨。”嬴政道。

    蒙武硬著頭皮道:“回稟長公子,特使公子琮與公子文治本該今早出發,只是……因著公子文治突發惡疾,耽擱了時辰,來人稟報說,特使已然往這面趕來,還請長公子擔待。”

    嬴政黑著臉,沒有說話,甚么突發惡疾,想必根本不是惡疾,而是下馬威!

    成蟜:“……”拖后腿啊!

    成蟜一路上好容易將便宜哥哥拍的渾身通透,結果來了兩個拖后腿的楚派,而成蟜嚴格意義上來說,也是楚派,眼下好了,便宜哥哥若是一個不歡心,必然會牽累自己。

    “哥哥!”成蟜立刻道:“我們去車上等罷!不要累著哥哥了!蟜蟜會心疼噠!”

    嬴政沒說話,轉身上了辒辌車。

    成蟜爬上車子,甜甜的道:“哥哥,蟜蟜給你剝果子食罷!”

    嬴政看了一眼成蟜,見他小心翼翼的眨巴著大眼睛,一副生怕自己生氣的模樣,突然忍不住有些發笑,道:“蟜兒,哥哥沒有生你的氣。”

    “呼……”成蟜無聲的吐出口氣,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

    嬴政道:“哥哥幫你剝罷。”

    嬴政給成蟜剝了一堆的果子,眼看著天色昏黃,足足等了兩個時辰,這才聽到“噠噠噠”的馬蹄聲,咸陽城大門轟然打開,一行人騎馬而來。

    打頭的男子一身官袍,看起來三十有余,面容端正不茍言笑,透露著一股威嚴氣質,正是此次的特使昌平君,公子琮。

    落他半身的男子約莫二十來歲,生的是桃花眼秋水眸,一雙笑唇別提多風流多情,一看便是個紈绔子弟,乃是公子琮的弟弟公子文治。

    一行人勒馬,下了馬背,公子琮拱手道:“臣奉命恭迎兩位公子回朝!”

    辒辌車安安靜靜,一點子聲響也沒有。

    公子琮微微蹙眉,提高嗓音朗聲道:“臣,奉命恭迎兩位公子回朝!”

    辒辌車還是安安靜靜,仿佛車子里根本沒有人一般。

    公子文治也下了馬,吊兒郎當的道:“哥,這里面兒沒人罷?怕是等的不耐煩,走了?我去看看。”

    “治兒!”公子琮道:“不得胡鬧。”

    公子文治被華陽太后嬌慣壞了,不聽勸阻,執意走過去,便要伸手去打起車簾子。

    嘩啦——!

    公子文治堪堪伸手,車簾子突然從內打起,他一個沒留神,竟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直接推出,下盤不穩,咕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呦!”公子文治摔得結結實實,四仰八叉,咸陽城正好下過雨,路上的塵土變成了泥土,好端端的華服登時滾了一身的泥。

    “治兒!”公子琮大步跨過去,扶起地上狼狽不堪的弟弟。

    “疼……疼死我了!”公子文治不雅的揉著屁股,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便對上了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目。

    嬴政狀似悠閑的打起帳簾子,毫無誠意的道:“當真對不住,簾子擋著甚么也看不清,撞到楚公子了?”

    “你!”公子文治一聽便知他是故意推自己,剛要理論。

    “治兒,不得無禮。”公子琮喝止。

    公子琮作禮道:“長公子有禮,臣迎駕來遲,還請長公子責罰。”

    嬴政幽幽的道:“二位楚公子都是大母的心頭rou,予區區一個公子,二位楚公子不放在眼中,也是常有之事,予又如何敢怪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