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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嬴政 第43節(jié)

    公孫長濟(jì)道:“在魏王的眼中,長濟(jì)只是一個頑物,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致使天下人都覺得長濟(jì)只是一個頑物,然而魏王如今卻希望這個頑物發(fā)揮公用,敢問秦長公子,便算這個頑物的確有所公用,那些平日里嘲笑頑物的人,會信服么?”

    說白一些,在魏王眼里,公孫長濟(jì)就是一個花瓶,結(jié)果有一天,魏王身邊的保溫杯全都碎光了,魏王突發(fā)奇想,想要用這個花瓶來保溫,這豈不是天方夜譚?

    公孫長濟(jì)道:“長濟(jì)本沒甚么天大的志向,如今只想要明哲保身,還請秦長公子成全。”

    嬴政道:“平日里便聽說,公孫長濟(jì)能言善辯,口舌生花,今日一見果不其然,你這幅口才,連予都要佩服一二。”

    “謝秦長公子。”

    “別忙著謝予。”嬴政道:“你想要歸順,可予不養(yǎng)閑人。”

    公孫長濟(jì)何等通透,道:“秦長公子若有甚么吩咐,只管知會,長濟(jì)定然肝腦涂地。”

    嬴政道:“予便考驗考驗?zāi)恪阋仓獣裕璐蛩阏袛埞訜o忌與晉良將軍于麾下,只是這二人都是死腦筋,哪里有你通透善辯?若你能將二人招攬到予的麾下,你便通過了予的考核,如何?”

    “一言為定。”公孫長濟(jì)一個磕巴也沒打,一口答應(yīng)下來,笑道:“招攬公子與將軍,其實秦長公子已然做到,只差最后一個游說的節(jié)骨眼,幸而長濟(jì)沒有甚么多余的本事,說話的舌頭還是有的。”

    魏國使團(tuán)的會盟條件是將公子無忌與晉良剁成rou泥,二人聽得清清楚楚,燕飲上又出現(xiàn)了投毒的事情,他們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是魏王要置他們于死地,人心都是rou長的,又豈能不寒心呢?

    這個時候勸降,其實就差最后一哆嗦,可是由嬴政出馬的話,會顯得嬴政“陰險刻薄”,若是第三個人可以站出來勸降便最為方便。

    公孫長濟(jì)接下了差事,一刻也不耽誤,立刻去尋公子無忌勸降。

    成蟜看著公孫長濟(jì)的背影,喃喃的道:“漂亮大哥哥這個花瓶,真的可以保溫吶,嘴皮子好利索!”

    公子無忌并沒有真的中毒,他回了營帳躺下來,對外聲稱在歇養(yǎng),其實也是真的疲累,閉著眼目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嘩啦——

    營帳簾子被打起來,公孫長濟(jì)從外面走進(jìn)來。

    公子無忌翻身而起,看到對方有些吃驚:“公孫?我聽說你被囚入牢營,秦長公子有難為你么?”

    公孫長濟(jì)一笑:“公子勿要擔(dān)心,你看長濟(jì)這不是好好兒的?”

    “你……”公子無忌上下打量著公孫長濟(jì),眸光微動,若是論才智機(jī)敏,他絕對不輸給公孫長濟(jì),因此瞬間想明白了公孫長濟(jì)的來意。

    “你歸順了秦國?”公子無忌雖是問話,嗓音卻十足的篤定。

    公孫長濟(jì)道:“還未,但長濟(jì)是否能順利歸順,要看公子的意思了。”

    公子無忌了然的道:“你是來……勸降的,對么?”

    “正是,甚么都瞞不過公子的眼目。”

    公子無忌坐下來,淡淡的道:“那你不必費心了。我無忌一輩子直道事人,從不做叛國這等丑事,無論魏人怎么對我,無論魏王怎么待我,我都不會背叛自己的母國,去侍奉秦國的。”

    公孫長濟(jì)笑了一聲。

    “你笑甚么?”公子無忌奇怪。

    公孫長濟(jì)道:“長濟(jì)斗膽發(fā)笑,但實在沒忍住。”

    公子無忌了然的道:“你是在嘲笑我對么?王上待我如此,我竟然還要報德。”

    “不,”公孫長濟(jì)搖頭道:“我的確嘲笑公子,但并不是嘲笑公子以德報怨。公子這哪里是以德報怨,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臉子罷了。”

    “你說甚么?”公子無忌奇怪。

    公孫長濟(jì)幽幽的道:“魏王猜忌,魏國無臣,聰敏如公子之輩,必然已經(jīng)料想到魏國的宿命……然,公子還不愿放棄魏國,但真是公子你以直道事人,不愿意放棄母國么?”

    “你到底……想說甚么?”公子無忌的嗓音突然有些發(fā)顫,他只覺嗓子干渴,有點想飲水潤一潤。

    不等他拿起耳杯,公孫長濟(jì)涼絲絲的道:“公子為的并非是母國,也并非是報恩,而是自己的臉面,罷了!你是圣賢之人,自古以來,忠心者被頌德,反叛者被詆毀,賢德如公子,乃是天下之楷模,又如何能遭到詆毀呢?因而公子你分明看到了搖搖欲墜,不可挽救的魏國,卻視若無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在公子的心竅之中,甚么天下,甚么國家,甚么百姓,都比不過一場虛名!我說得對么,公子?”

    “你……”公子無忌霍然站起身來,但他的嗓音卡在喉嚨里,上下滾動著,就是喊不出來。

    公孫長濟(jì)一笑:“公子,圣賢的心腸是rou長的,看到名利會心動,受到奉承會傲慢,幸而圣賢的心腸,亦是rou長的,公子當(dāng)真能看著魏王糟蹋國土,糟蹋百姓,而無動于衷么?!”

    啪嚓——

    公子長濟(jì)握著耳杯的手一顫,羽觴耳杯掉在地上發(fā)出一聲巨響,里面的清水潑灑出來,陰濕了公子無忌雪白的衣角……

    公孫長濟(jì)拱起手來,深深一禮,也無廢話,轉(zhuǎn)身離開了營帳。

    嬴政和成蟜等在外面,問道:“如何?”

    公孫長濟(jì)一笑:“并非長濟(jì)自夸,但八*九不離十,剩下便讓公子一個人三思便可。”

    嬴政挑眉道:“你的嘴皮子倒是利索,但是對付晉良,拿出這一套天下大義來,恐怕不行罷?”

    “自然,”公孫長濟(jì)道:“晉良大將軍奉行的是武德,長濟(jì)自有法子。”

    公孫長濟(jì)一刻也不耽擱,見完了公子無忌之后,立刻往晉良下榻的營帳而去。

    嘩啦——

    帳簾子打起來,晉良一看來人,蹙起眉頭:“你來做甚么?你不是被抓起來了么?”

    公孫長濟(jì)開門見山的道:“長濟(jì)是奉秦長公子之命,前來勸降的。”

    “秦長公子?”晉良更是嫌惡的盯著公孫長濟(jì):“你這jian佞小人,竟還糊弄了秦長公子?你倒是有些本事,怎么,這么快就侍奉到床榻上去了?”

    公孫長濟(jì)并不在意他的無禮,道:“長濟(jì)今日來,并非是與大將軍爭論口舌之快的,畢竟……按照大將軍的口才,長濟(jì)恐怕大將軍會哭鼻子。”

    “你說甚么?!”晉良一把揪住公孫長濟(jì)的衣領(lǐng)子:“你這jian佞,膽敢嘲笑本將,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煩……”

    他的話還未說完,“啪!”一聲脆響,公孫長濟(jì)手腕一擰一抖,直接隔開了晉良的動作,從他的手下掙脫。

    晉良吃了一驚,他險些忘了自己在哪里聽說,公孫長濟(jì)入朝之前是個劍客,武藝很是厲害,并非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公孫長濟(jì)笑道:“大將軍,跟你說實話罷,今日我來,其實便沒打算勸降,我知道你與我這等jian佞小人不一樣,不會背叛母國,所以我是來嘲笑你的,長濟(jì)打算告之一個能讓大將軍你哭鼻子的……秘密!”

    “狗屁!!”晉良冷嗤:“純屬狗屁!老子上戰(zhàn)場殺敵之時,你還不知在暖哪個被窩呢,我告訴你……”

    公孫長濟(jì)第二次不等他把話說完,打斷道:“這個秘密,與晉鄙有關(guān)系。”

    晉良的臉色瞬間沉下來,陰森森的,果然安靜了下來。

    公孫長濟(jì)道:“魏無忌斬殺晉鄙之后,魏國大敗秦軍,你不知道罷,有一次魏王飲醉了酒,偷偷與我說,幸虧晉鄙那個老家伙死了,幸虧魏無忌殺了晉鄙那個老匹夫,若不然,也不會讓秦軍輸?shù)哪敲磻K,魏國從未有這般揚眉吐氣過,晉鄙死得好啊!”

    “你胡說!!!”晉良嘶吼出聲。

    公孫長濟(jì)道:“我為何胡說?有句話怎么說來著……酒后吐真言。我不知魏王平日里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醉酒之后的話,或許便是肺腑之言。”

    “你胡說……你胡說……”晉良幾乎變成了復(fù)讀機(jī),眼眸亂晃,雙手攥拳。

    晉鄙死后,魏王分明悲痛不已,還追封了老將軍,魏國朝野上下無不悲痛,許多人自發(fā)的給老將軍奔喪踐行。

    也正是因著魏王的悲痛,才令晉良這些年來,首先痛恨的是公子無忌,而不是突然出爾反爾罷兵的魏王。

    “你說好笑不好笑?”公孫長濟(jì)道:“你痛恨了許久的魏無忌,其實是為了保全你恩師威名的恩人,而你誓死效忠的國君,卻在你的恩師死后幸酒慶祝。”

    “不……”晉良顫抖的道:“不對……不是這樣……王上他、他……”

    晉良抬起頭來,死死盯著公孫長濟(jì):“你住口!!不許你笑!你憑甚么發(fā)笑!?憑甚么發(fā)笑?!”

    公孫長濟(jì)道:“長濟(jì)為何不能笑?這般有趣之事,為何不能發(fā)笑?”

    “不許你笑!!不許!”晉良沖過去,再次一把抓住公孫長濟(jì)的衣領(lǐng)子:“我恩師一心報國!!一顆忠心全都喂了你們這些狼狽子!!不許笑!不許笑!!我說不許——!!”

    嘭——!

    晉良?xì)獐偭耍崞鹨蝗莺荽蛟诠珜O長濟(jì)的面頰上。

    “嗬……”公孫長濟(jì)被打得一偏,重重摔在地上,他皮膚白皙,立刻紅腫起來。

    晉良?xì)⒓t了眼睛,見到公孫長濟(jì)摔倒,緊追不舍,又是提起一拳要揍。

    嘭!!

    被揍的反而是晉良。

    晉良因著憤怒而缺失了章法,公孫長濟(jì)并非真正的花瓶,屈腿踹在胸口,晉良一個不慎摔倒在地,緊跟著顴骨劇痛,已然被公孫長濟(jì)一拳砸過來。

    公孫長濟(jì)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被打裂的嘴唇,冷笑道:“有本事去與魏王討個說法,在這里大叫大嚷,這會讓長濟(jì)以為你是個只會哭鬧的猘兒!”

    說完,踹開營帳簾子,揚長而去。

    “出來了出來了。”成蟜支著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簡直好生熱鬧,打得不亦樂乎,果然勸降晉良的法子,和對付公子無忌不一樣。一個文試一個武試,沒有兩把刷子當(dāng)真別攬這瓷器活兒!

    公孫長濟(jì)從營帳中走出來,成蟜一眼便看到他紅腫的面頰,微微流血的唇角,好端端一張完美無瑕的容貌,愣是給打成了這般模樣,簡直暴殄天物!

    嬴政道:“如何?”

    公孫長濟(jì)拱手道:“八*九不離十,剩下的只需要秦長公子請公子與將軍吃一頓酒,畢竟喝了酒也好吐真言,長濟(jì)篤定,公子與大將軍會主動提出歸順的。”

    “好,”嬴政道:“有勞公孫,只要他二人歸順,公孫也不必回魏國去,便跟在予的身邊。”

    “謝長公子。”

    公孫長濟(jì)掛了彩,需要去收拾一下傷口,嬴政讓人臨時給他準(zhǔn)備了一個下榻的營帳,又吩咐人弄一些小菜和酒釀來,邀請公子無忌與晉良大將軍來飲酒。

    接風(fēng)燕飲因著投毒草草結(jié)束,如今已然入了半夜,按理來說,公子無忌與晉良合該歇息才對,但二人卻不約而同的前來赴宴。

    公子無忌面容有些陰沉,不似平日里的彬彬有禮,而晉良的臉上干脆掛了彩,入席坐下的時候,還“嘶”了一聲,不著痕跡的捂了一下自己的腹部。

    晉良:【公孫長濟(jì)那細(xì)胳膊細(xì)腿,踹人還挺疼,嘶……疼死我了。】

    “噗嗤……”成蟜偷笑了一聲,本以為漂亮大哥哥被打的很慘,看來都打還回去了……

    嬴政道:“接風(fēng)燕飲匆匆結(jié)束,予想著二位或許沒有盡興,便趁著月色,擺上幾碟小菜,請二位前來賞光。”

    他說著,親自給公子無忌與晉良滿上酒水:“請,予敬二位。”

    公子無忌端起羽觴耳杯,一口飲盡,晉良也沒有說話,直接悶掉,嬴政再次給二人滿上酒水。

    成蟜見他們誰也不說話,一杯一杯的飲酒,只覺有些無聊,便偷偷端起嬴政的羽觴耳杯,像小貓?zhí)蛩粯犹蛄艘豢诒械木漆劇?/br>
    “嗯!”成蟜的眼眸立刻睜大,醇香四溢,回味無窮,還有點淡淡的甜味,并不齁嗓子,也不怎么嗆人,好香!

    成蟜眼珠子亂轉(zhuǎn),剛想再喝一口。

    唰……

    耳杯被一只大手搶走,抬頭一看,是嬴政拿走了酒杯。

    嬴政道:“蟜兒還小,不能飲酒。”

    成蟜:“……”我不小了,只是這具身子看起來有點小。

    幾杯下肚,公子無忌白皙的面龐有些泛紅,他不愧是天下名士,便是連喝醉了都文文雅雅,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發(fā)呆。

    而晉良便不一樣了,白長的人高馬大,結(jié)果酒量就那么一點點,喝醉之后酒品堪憂,直接變成了一個話癆,還是一個……

    愛哭的話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