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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兄嬴政 第30節

    不,恩師晉鄙并非被斬首,并沒有身首異處,死因是一劍穿胸,手段干脆利索,狠辣至極,甚至沒有一絲猶豫。

    嬴政繼續道:“若立軍功,理當斬首,持賊首級,才可震懾三軍,不是么?”

    在當年那個情況之下,公子無忌想要奪兵權,震懾晉鄙統帥的十萬大軍,合該斬掉晉鄙的首級,用它來震懾全軍才是,可是晉鄙的尸身是完整的,這說明……

    “老將軍真的……真的是自刎而死!?”

    “老將軍不是被公子所殺?!”

    “蒼天弄人啊!老將軍一世英名,怎會……怎會落得自盡下場!”

    魏軍喧嘩起來,有人覺得晉鄙老將軍死得壯烈,有人覺得晉鄙老將軍死得不值,喧嘩之聲伴隨著潺潺的水聲,川流不息。

    嬴政道:“魏公子早知,晉鄙老將軍自盡而死的消息一旦傳開,便會引人詬病,恰逢軍中得知老將軍之死,便自然而然的以為是被公子無忌誅殺,于是魏公子干脆無有辯解一絲一毫,這十余年來,一直扛著這個秘密,為的便是成全老將軍的壯烈與大義!”

    “別說了……”公子無忌搖頭道:“都是假的!是我……是我為了奪權殺了老將軍,你說的都是假的!”

    嬴政微笑:“魏公子,此時此刻,你不覺得越是狡辯否認,晉良將軍越是篤定不移么?”

    公子無忌看向對岸的晉良,不知為何,一時間他仿佛才是那個做錯事之人,根本不敢與晉良對視。

    嬴政道:“晉良將軍,如今知曉真相,你可愿營救魏公子?”

    “嘖嘖……”成蟜看了好大一出戲,低聲感嘆:“殺人誅心,兵不血刃吶。”

    對岸的魏軍再一次沸騰起來:“從頭到尾公子都是為了咱們魏國!大將軍,咱們不可不救啊!”

    “正是,公子深明大義,忍辱負重!不可不救啊!若是不救,咱們還算甚么老魏人!!”

    “大將軍,救公子啊!求求大將軍,一定要救公子啊!”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緊跟著士兵們接二連三的山呼起來,竟還有人給晉良下跪,懇求晉良一定要救一救公子無忌。

    連綿的魏軍紛紛下跪,仿佛海浪一般,山呼著請求晉良營救公子無忌,晉良騎在鐵騎之上,瞇著眼睛掃視著眾人。

    “大將軍!”副將急切的道:“誰知秦賊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萬一他說的是假話,只是與公子無忌合謀扯謊,誆騙于大將軍呢?大將軍,不可全信啊!”

    成蟜仔細觀察著魏軍的局面,立時便發現了副將這個“刺頭兒”,他與旁人都不一樣,旁人忙著給公子無忌求情,他卻執意唱反調。

    成蟜握住玉佩,仔細去聽對岸的聲息。

    副將:【公子無忌不死,如何與王上交代?!】

    成蟜:“……”果然有些古怪啊。

    “大將軍……”副將還要勸說,晉良打斷他的話頭,冷聲道:“孰是孰非,等將公子無忌救回,自有分辨。”

    晉良沙啞的朗聲道:“秦長公子,故事已然講完,我們該談一談會盟的條件了罷?秦長公子說了這番多的長篇大套,無非是想要坐地起價,不是么?”

    嬴政一笑:“晉良將軍誤會了,真是不巧,予昨日在水邊感染了風寒,今日又說了這般多的言辭,喉嚨嘶啞難耐,恐是無法再談,不如……改日再議。”

    “改日?!”晉良冷聲道:“你又想耍甚么花樣?”

    嬴政卻執意收兵:“晉良將軍不必擔憂,你們的公子在我營中,好吃好喝好住,定不會虧待一絲一毫……至于甚么時候再次和談,還要看予的心情。”

    說罷,招手道:“收兵!”

    “嬴政!!!”晉良隔著水岸大喊,但嬴政便是不留步。

    晉良這才明白過來,嬴政今日壓根兒沒打算放人,他只是想講一個久遠的故事來煽動軍心罷了,因著有河水阻隔,晉良想追都來不及,只能干瞪著眼目,把火氣往肚子里咽。

    嬴政帶兵往回走,公子無忌忍不住道:“老將軍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

    嬴政幽幽一笑,低頭看了一眼懷中同騎一匹的成蟜,道:“自是天命。”

    嬴政這個回答,等于沒有回答,公子無忌想要追問,嬴政卻已然不理會他,對成蟜道:“多虧了有蟜兒在為兄身邊。”

    成蟜立刻揚起最燦爛的笑容,兩個rou嘟嘟的小臉蛋兒擠出甜甜的小酒窩:“蟜蟜能幫到哥哥,蟜蟜好——開心哦!”

    “蟜兒這么想,”嬴政輕輕揉了揉他的小臉蛋:“哥哥便放心了。”

    晉良眼睜睜看著秦軍將公子無忌押解離開,狠狠將長戟戳在地上,發狠的嘶吼道:“嬴政!!我晉良與你不共戴天!”

    “大將軍!”副將趁機道:“這秦國的長公子詭計多端,卑將以為,還是不要營救公子的好……”

    他的話還未說完,已然被晉良冷冷的掃了一眼。

    “怎么?”晉良道:“本將之前已然說過,我魏國人,絕不能死在秦賊手中,不管當年的真相如何,等公子無忌回來,本將會親自問清楚!”

    “可是……”副將一咬牙,道:“可是如今,是王上想要公子死,公子落在秦人手中,若是死了,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大將軍何必自找麻煩呢?”

    晉良瞇眼道:“王上只是下令押解公子無忌回都受審,一切還未定奪,何來王上要公子死一說?”

    “這……這……”副將支支吾吾,沒了言語。

    晉良冷聲道:“看完介文加qq裙,幺五二二七五二爸以我要提醒你一句,我晉良才是魏軍主將,而你,是本將的副手,做好你該做之事,莫要在本將的面前指手畫腳,聽明白了么?”

    副將一個激靈,連忙道:“聽、聽明白了!卑將不敢!卑將不敢!”

    晉良沒再說話,臉色相當不好看,冷哼一聲收兵離開。

    副將一直拱著手,卑躬屈膝的恭送晉良,等晉良走遠,這才陰測測的抬起頭來,臉上的恭敬全然不見,冷笑道:“真真兒是晉鄙那個老匹夫養出來的好徒弟!本想令他與公子無忌斗個你死我活,也免得我費力氣,看來如今只有我自己出手了……”

    第一次談判在水邊,第二次談判則是在山林。

    嬴政已然擬定好第二次談判的地點與時間,令人送信給魏軍,晉良二話不說立刻答應下來。

    今日便是嬴政與晉良第二次談判的日子,天色灰蒙蒙的還未亮,營帳外面便已然嘈雜起來,火頭軍造飯,用過朝飯便即出發。

    “公子。”李斯從營帳外面走進來,道:“公子快些起身罷,隊伍馬上便要出發了。”

    “嗯……?”成蟜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眸,但是眼皮實在太重太重了,于是又昏昏沉沉的閉了起來。

    “幼公子?幼公子?”

    成蟜聽到李斯在喚他,可不知為何實在太困了,怎么也張不開嘴。

    緊跟著是一陣嘈雜,李斯走出了營帳,沒過一會子,又有人走入了營帳,這回不只是李斯,還有一個高大年輕的少年人走了進來,正是成蟜的便宜哥哥嬴政。

    嬴政蹙眉走進來,坐在榻牙子上,伸手試了試成蟜的額頭,沉聲道:“發熱了,去叫醫士來。”

    “是,長公子。”

    “唔?”成蟜強撐著睜開眼皮,軟綿綿的喊了一聲:“哥哥……?啟程了嘛?”

    說著,便要起身。

    嬴政無奈的扶住他的肩膀,讓他重新躺下來,蓋好被子,將大儺倀子玉佩塞在成蟜手中讓他握好,道:“你發熱了,自己沒感覺么?”

    “發熱……”成蟜迷迷糊糊,哦是了,渾身酸軟無力,是那種熟悉的生病的感覺,上輩子經歷的太多,已然成了家常便飯。

    嬴政道:“定然是前不久在水邊吹多了冷風,哥哥叫了醫士,讓他開個方子,吃兩幅湯藥。”

    成蟜嘟囔道:“沒事……是不是要出發了,蟜蟜可以……”

    嬴政攔住他,道:“無妨,晉良此人沖動跋扈,他的所思所想全都表露在面目上,你不跟著也是無妨,既然抱恙,便在營中好生安歇罷。”

    “哥哥?”成蟜還以為,依照嬴政冷酷的性子,即使自己生病也一定要跟著去做工具人,沒成想……嬴政竟是關心自己的。

    或許是上輩子沒甚么人關心成蟜,也是這小小的關心,竟讓成蟜十足的感動。

    “別愣神了,閉眼。”嬴政給他掖了掖被子:“時辰不早了,哥哥要馬上啟程,你歇息罷,記得好生吃藥。”

    “嗯嗯!”成蟜難得放病假,握緊玉佩躺在被窩里,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對嬴政揮了揮小rou手:“哥哥再見!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喔!”

    嬴政無奈的搖搖頭,打起帳簾子走出去,吩咐李斯好生照顧著。

    很快,營帳外面傳來踏踏踏的馬蹄聲,合該是嬴政帶著會盟的部隊出發了。

    成蟜飲了藥,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覺,發了一身的熱汗,等醒過來的時候,雖還是有些頭重腳輕渾身無力,但已然感覺好了不少。

    李斯不在營帳中,應該是去給成蟜熬藥了,成蟜有些口渴,便自己個兒溜下軟榻,倒了杯水,兩只小rou手抱著耳杯咂咂咂的飲水。

    “事情如何……辦好了么?”

    一絲絲若有若無的低語傳來,因著成蟜現在還病痛著,所以便連飲水也緊緊握著大儺倀子玉佩,旁人聽不到的低語聲對于成蟜來說簡直一清二楚。

    有人在說悄悄話?

    “辦好了,大人放心!小的已然將公子政赴會盟的路線透露出去!”

    “公子政便算是再聰敏,也決計想不到,想要對付他的并非晉良!”

    “這次將軍不但能借刀殺人除掉公子無忌,便是連晉良也可一口氣做掉,到時候生擒了秦國長公子,將軍大功一件,咱們也跟著討一些油水,不是么?”

    咯噔!

    成蟜心竅一突,軍營中有細作?透露了嬴政的赴約路線,豈不是要在半路埋伏嬴政么?

    若是成蟜猜的無措,這個想要埋伏嬴政,擼掉晉良,借刀殺死公子無忌的人,正是晉良的副將!

    嘩啦——!!

    成蟜一把打起帳簾子,順著聲音沖過去,果然在堆放雜物的營帳背后看到了那兩個竊竊私語的細作,是兩個仆役打扮的壯年男子。

    那二人正聊得歡實,突然看到一個小豆包沖過來,嚇得一個激靈。

    成蟜眼眸微動,軍中出現細作的事情不可聲張,避免影響士氣,于是靈機一動奶聲奶氣的大喊道:“來人吖!來人吖——這兩個大膽的仆役手腳不干凈,竟敢偷盜本公子的東西!”

    營中守衛的士兵很多,李斯正好端著藥而來,聽到成蟜的喊聲,嘩啦一聲聚攏過來,立刻將那兩個細作押解起來。

    兩個細作想要求饒,大喊著:“公子開恩啊!小人沒有偷盜!沒有偷盜啊!”

    成蟜叉著腰:“本公子說你們偷盜,你們就是偷盜!押入幕府,本公子要親自審問!”

    將士們只以為是幼公子孩子脾性,根本沒當回事兒,但還是依照成蟜的言辭,將那兩個仆役壓入幕府營帳。

    蒙驁聞訊趕來,看了一眼被五花大綁的仆役,又看了一眼幼公子成蟜,若有所思的道:“幼公子可是有甚么重要之事,不能聲張?”

    成蟜十足佩服蒙驁的機敏,不虧是老將,連忙將自己聽到的悉數告知,那兩個細作嚇得臉色慘白,沒想到如此機密之事,竟被一個奶娃娃聽到了。

    成蟜叉腰道:“說!埋伏的地點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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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噠噠噠……

    噠噠……

    山林之間,馬蹄聲不絕于耳,嬴政與蒙武帶隊前行,走到林子深處,嬴政微微蹙眉,似乎在冥想甚么。

    “長公子?”蒙武道:“可是有甚么不妥?”

    嬴政壓低了聲音道:“馬蹄聲如此之大,林間卻沒有驚鳥走獸……射師,林中恐有埋伏。”

    似乎要驗證嬴政的猜測,平靜的樹林轟然一聲被打破,草叢顫抖,一群群伏兵快速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