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那再熟悉不過的容顏，我心中一陣欣喜，但瞧那雙幽深的眸子中，比起以往來的黯淡非常，好似沒了魂魄那般無神無波，頓時覺察異樣，接著她捏出了枚銀製匕首就朝我刺來，眸中霎時閃現(xiàn)了滿溢殺戮的兇光，我窘迫的向后退了幾步，迅若疾雷、洶涌如浪的攻勢不斷襲來，每一招皆狠勁十足，紛紛攻向致命之處，我心中連連暗道不妙，即使我對自個身法仍有幾分自信，但我深知煙渚的實力更是遠(yuǎn)在我之上，且從未想過會有同她對峙的一日，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煙渚那狠戾精準(zhǔn)的身法，逼的我只得不斷退步防守，絲毫不敢松懈，然而她手段突然一易，攻勢更是猛烈迅疾，彷彿方才還未拿出半分實力般，我空手對她鋒銳利刃，沒過幾招便落于下風(fēng)，才轉(zhuǎn)眼間，身上已被劃開了多道口子，刺疼的只得咬牙耐住。

    ?煙渚！是我呀！我是泉啊！?我痛苦的不由大喊道，可她似是無有聽聞般，冷冽寒冰的雙眸，如同面對獵物般緊盯著我，登時心頭一陣刀割般的刺疼。

    ?清泉姑娘！煙渚姑娘定是中了鎮(zhèn)魂咒，現(xiàn)下恐怕是聽命于人的！?柳緋狼狽的道，拖著他滿身擦傷的身子，好不容易的靠著墻邊站起，我聽的心慌，邊閃躲著攻擊，連忙問道：?可有甚么辦法解除？！?

    ?除非施術(shù)者親自解除咒法，否則……哇！?柳緋話方道個半，尖嘴猴腮男忽地打斷他，丈八長矛朝他揮過，幸而他即時閃避，才險些點要給刺穿腦門，我驚愕喝道：?柳緋！?

    ?無妨，這點小角色我自個應(yīng)付的來！?語畢，他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短刃，迎前接連擋下尖嘴猴腮男的攻擊，招數(shù)連連碰了跟，惹的他不由惱羞成怒大吼：?少小看本大爺！?

    ?唔……！?注意著一旁戰(zhàn)局而一時分了神，我身子又多了數(shù)道口子，雖俱是淺小的傷，可數(shù)量之多，齊來之下仍是十分刺疼，想起方才柳緋所述，便是要由施術(shù)之人所解，我側(cè)過身閃避煙渚襲來一擊，步伐輕空一躍翻向那高碩男子跟前，拳中蓄力瞬發(fā)正欲擊出，這連串動作之間不過頃刻，然煙渚速度之快卻是更勝一籌，讓我這拳還不及推出，便給她擋于身前攔阻下來，我見她忽地瞬至面前，趕緊收起拳上力道，一個翻身向后退開，看來欲先擒首的計策是行不通的。

    ?清泉姑娘！令身中鎮(zhèn)魂咒法之人氣絕，也是解咒法子！?我正苦于無謀之時，一旁仍奮戰(zhàn)中的柳緋提點道，我一聽有法子心中不免欣喜，可仔細(xì)想來，我又如何得讓煙渚氣絕呢？從頭至此僅守?zé)o攻，便是因著我根本無法出手傷害眼前這個深愛之人，況是要讓她氣絕這般危及性命之事？

    高碩男子口中喃喃道，接著一聲令下，煙渚忽地提起纏于腰間的龍泉長劍，眸中騰騰殺氣更是懾人，我心中不由一股苦澀，趕忙抽出藏于腰側(cè)的匕首橫刀一擋，與其劍刃交鋒，發(fā)出銳利刺耳的長鳴聲響。

    ?煙渚！你快醒醒啊！?匕首終究抵擋不過那龍泉寶劍，應(yīng)聲斷裂成兩截，截斷處彈飛而走，不巧擦過了她頰邊，白皙面龐登時濺出一排細(xì)小血花，可她卻似無有痛感一般，神色毫無波瀾，全然無動于衷，令我瞧的心疼不已。

    少了武器在身，我憑藉赤手面對她氣勢凌人的攻擊，更是吃力非常，此時聽得一旁喝道：?清泉姑娘！你且接著！?

    見一把飛劍拋擲而來，竟是我不知去向的軒轅劍，原是柳緋藉著閃躲動作，乘機(jī)繞至那小個子身旁，一計云影偷天，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我這軒轅劍給偷了回來，小個子這才驚覺，錯愕的啞口無言。

    接過了軒轅劍，手里有了利器，不必一味的閃避，多了抵擋一法，我倆的對峙更是激烈?guī)追郑瑹熶旧矸ㄖ欤踩缋子按┧螅鞘箘Φ恼蟹ǎp揮牽制與頓點突擊，猶如龍蛇般矯健靈活，我自許劍術(shù)不差，勉強(qiáng)倒還是得抵擋的不相上下，可若是這般繼續(xù)僵持，無有進(jìn)攻，終是得因氣力竭盡而慘敗。

    『清泉姑娘……還是喚你泉罷，請多指教！』

    『泉，你若是信我，便自個行動去，莫要擔(dān)心我。』

    『赤與青，如同水火，二者相生相剋……我倆，竟是相生，亦或相剋呢？』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此生……便足矣。』

    不禁憶起了往昔，我與她初識至今的種種，自相遇，相識，而至相戀，一切俱是彌足珍貴，我愛她……愛的如此狂瀾熾烈，現(xiàn)下這般要我與她相殘相殺，心焉如割的感覺直叫我生不如死，苦痛萬分。

    ?煙渚……你且聽著！?我與她長劍交鋒，一面慨然道，心頭滿是苦澀糾結(jié)，劍刃鏗鏘擦撞聲不斷，于廳室里頭回盪，她眸中無有一絲光瀲，卻盈滿了冷冽殺意，令我心寒萬分：?你可記著，我曾允諾過的話么？?

    她電光石火般的狠戾劍術(shù)，逼的我措手不及，即便橫著劍身順利擋下，可那勁道之強(qiáng)，卻是令我震的雙手直發(fā)麻，面對如此排山倒海的攻勢，實在歇不得半口氣，趁著劍刃交持角力，也不顧她能否聽的著，我接續(xù)道：?我允諾過，要好生護(hù)著你，予你快樂，予你幸福，此生和你長相廝守，白頭終老的。?

    劍影如雷，我抵擋不住，只得連忙借著衝力向后退躍，然我旦別開些距離，她旋即閃瞬至我跟前，又是一劍刺來，我見這應(yīng)反實在不及，索性也不再抵擋，扔下劍就佇足原處，登時眼前血花四濺而起。

    ?清泉姑娘？！！！?

    ?哇啊啊啊啊！！！?

    ?他娘的這就不要命啦？！！！?

    眾人錯愕的驚呼聲于一旁響起，一陣劇烈疼痛由我胸口竄散全身，望著眼前那倩麗容顏，我輕聲道：?奈何我又得失約了……煙渚，若要我與你為敵……我寧可就這般……默然死去……唔……！?

    說罷，我口中泉涌般地沁出大量鮮血，腥血味兒仍不斷由咽喉竄襲，劇烈疼痛和失血，令我意識漸乎迷濛起來，模糊之中，我依稀見她白皙面容上，悄然滑落了兩行青淚，我不由一怔，吃力抬起發(fā)著顫的手，輕撫于她方才傷著的那血痕邊，冰冷的彷彿無有溫度似，我不由心疼道：?煙渚……此生于你手中了結(jié)……我也死而無憾……。?

    ?泉……泉！！！！?好似咒法解除，煙渚忽地清醒過來，便是淚容滿面的倉皇呼道。

    ?你可終于清醒了……！?我見她恢復(fù)意識，心頭一陣欣喜，可卸心之下，渾身頓時癱軟無力，就這般直倒于她懷中。

    ?泉！你不準(zhǔn)死！我不許你死！嗚嗚……。?一張花容月貌淚如泉涌，聲嘶力竭般的不斷哭喊，手邊急忙的為我處理傷勢，她用內(nèi)力暫時制住我血脈，將插刺于我胸口的劍身緩緩拔出，刺疼的我嘴角不禁又沁出抹鮮血，幸而那劍僅是刺于胸口央處，要是再偏個些，那當(dāng)下我恐怕就要一命嗚呼了。

    ?怎的可能？！陣大哥的咒竟又給破解了？！?馀光瞥去，尖嘴猴腮男滿臉驚詫的大喊，一旁小個子也是副不可置信模樣，而總是淡然神色的高碩男子，這回竟也不禁蹙起眉來，只聽得他淺淺道：?咒術(shù)之法，于此世間惟有一破綻，乃是真摯情意，雖僅是謠傳，不若真有此事，今日吾有所親睹，實在受教。?

    不帶絲毫情緒，高碩男子淡然道完，便轉(zhuǎn)過身靜靜離去，無論那二人如何吃驚和不服，卻也只得摸摸鼻子跟在后頭。

    ?泉……對不起……對不起……。?三人離開之后，煙渚又眼眶盈淚，口中不斷喃喃歉疚道，淚水泛濫非常：?都怪我……都怪我一時大意中了咒，還差點兒就……嗚嗚嗚……。?

    ?無事……無事了，莫要再哭了。?見她哭成個淚人兒，我疼惜的抬手摸摸她的頭，靜靜地望著她那精緻容顏良久，甫想起了些事兒，微笑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煙渚……你可愿與我誓下此約？?

    許是哭的懵，她愣了愣，有些呆頭呆腦的用力點頭應(yīng)允，嘴角揚(yáng)起那唯美笑靨，可聲音仍啜泣的道：?自然……自然，你可是我此生惟一摯情之人……我再不離開你了。?

    惟一……？我不解她此話意涵，權(quán)作她當(dāng)真是哭懵的一時言辭所謬。

    ?呃哼，抱歉打擾二位。?一直遭冷落于旁的柳緋，咳了幾聲插話道：?我明白二位情深似海，情意綿綿，然現(xiàn)下再不趕些離開，若又遇上甚么人物可不妙。?

    我有些尷尬的瞅了瞅柳緋，又與煙渚相視片刻，甫才離情依依的松開緊扣著的手。

    煙渚將那黑色罩衫撕作布條，替我簡易包扎傷口，我身上除去胸口的重傷外，渾身處處有著大小不一的口子，也只得擦抹上層外傷膏藥暫時處置，見那膏藥與早些時候擦抹于我左腰間的不同，頓時心中一陣?yán)Щ螅瑢⒁商幷f予她聽，然她也是不明白的搖搖頭。

    煙渚小心翼翼的攙著我，隨著前頭領(lǐng)路的柳緋穿過幽暗曲徑，可這般倉促趕路，不免牽動胸口傷處，我不過悶咳幾聲，這又咳出了口鮮血來。

    ?泉……你且撐著。?煙渚哽咽的道，見她面上滿是痛苦神色，我心中也不由一慟，就覺得眼邊溢出幾滴淚來。

    我依于煙渚身子，就這般意識昏沉的隨著她牽引來抬動步伐，不知過去多久，終是于一盡道前停下，柳緋將那門狀的石壁緩緩輕啟，光芒由縫口將將綻入眼簾，走出一望，這地方竟是古寺長廊盡頭的祠堂里，兩具冰冷尸身仍原封不動的靜躺于血泊之中，許是過了些時辰所至，除去濃烈腥血味兒，還摻上了股尸身腐化的嗆鼻酸腥。

    ?唉，外頭雨應(yīng)是停了，趕緊離開這里先，至山下尋個地方歇歇。?柳緋瞥了瞥地上二具尸身一眼，嘆了口氣道，接著便推開門朝外頭走去，我們也隨之于后。

    這祠堂竟也與地下相通？由蛛絲馬跡中抽絲剝繭，許多疑處也終于是可大略理個清，依我臆斷，柳緋同那賊黨二人恐怕早已至地下闖過一遭，三封罡煞咒的秘卷應(yīng)是那時給竊出來的，可那二人遭遇命喪劫數(shù)，柳緋卻又怎能逃過一劫？莫不是他用了甚么法子，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走？

    我百思不解，正煩悶時，已達(dá)抵了長廊盡頭的大門口處，柳緋欲上前開門，卻聽得后方壁面之處忽地傳來陣機(jī)關(guān)響動，暗門應(yīng)聲開啟，就見那一身鵝黃袈裟的僧人，步伐冉冉的走了出來，冷冷道：?先前聽聞組里出現(xiàn)內(nèi)賊一事，不料這內(nèi)賊竟是你啊……兵兒。?

    他寒幽目光所望向之處，竟是佇然于門前的柳緋。

    我愕然一怔，望向柳緋，不可置信的問道：?柳緋你……這并非事實罷……？?

    只見他默默的轉(zhuǎn)過身來，蹙著眉頭，無奈的聳肩一笑，似是默認(rèn)了此事，此刻我頓時恍然大悟，柳緋之所以對這咒術(shù)和悵星玥，甚是地下之路如此瞭若指掌，只因著他便是悵星玥的一員，想起他曾道過此事，那時我權(quán)作他是玩笑話罷了，不料竟是事實？然而這般卻又有些矛盾，我不解的問道：?可為何那三人見了你，卻彷彿未曾謀面？?

    ?兵兒過去曾為組里要員，然其身份神秘，可是連老衲身邊親侍也不知情，自是無人知曉。?穎老僧闔著雙目，語調(diào)冷然道：?如此精干之人卻是個內(nèi)賊，實在令老衲惋惜。?

    我思緒陷入片混亂，忽而聞一旁柳緋壓低嗓音輕聲囑咐道：?莫要與他目光相交，免得中了咒。?

    原來這施術(shù)的條件，竟是與施術(shù)者目光相接么？無怪乎當(dāng)時我不過與那高碩男子相視片刻，意識便昏沉了去……等等，若我那時當(dāng)真中了咒，后來可是怎的醒來的？這一思索，卻是又令我懵懂萬分。

    ?兵兒，老衲若無有臆謬，你此次大費周章潛入，便是為著鳳凰丹？?柳緋聽得微之一怔，可隨即便恢復(fù)鎮(zhèn)靜，從容微笑道：?是又如何？?

    ?那便休怪老衲不留情面。?說罷，穎老僧忽地一個瞬閃，便掠過我倆身旁及了柳緋跟前，他由寬大袖口抽出把鐵扇，闔緊的鐵扇如同一柄利器，他捏著扇柄輕輕朝柳緋胸口一點，下一刻，便讓他嘴中沁出一口鮮血。

    ?柳緋！?我震驚喊道，卻也忘了自個身負(fù)重傷，如此急火攻心，胸口又是一陣劇烈刺疼，煙渚趕緊攙住我，滿是擔(dān)憂神色。

    ?這兒沒你們姑娘人家的事兒……快走罷！?柳緋痛苦的撫著胸口，嘴角掛著絲鮮紅，仍不住傾流而出，我瞧的難過不已，欲出手相助，卻讓煙渚給阻攔，她眼神示意我莫要衝動，然這般下去柳緋定是免不了一死。

    ?穎老頭，這可就是你要的鳳凰丹？?柳緋由懷中取出了那顆指節(jié)大小的晶瑩球珠，兩指將其輕捏住，我正不解他盤算著甚么，只見他忽地一口吞下了鳳凰丹，輕笑道：?還你這事，可惜是不成了。?

    ?你……！?穎老僧面上神情由淡然轉(zhuǎn)而盛怒，眸中霎時閃現(xiàn)銳利殺機(jī)，一手揪住他衣襟，將他掐至半空中，恐怕隨時便能取走他性命，我驚惶的扯著煙渚衣袖央她相救，卻聽柳緋緩緩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fēng)流……清泉姑娘……我小弟性命，就托予你倆了……。?

    語畢，煙渚一把橫抱起我，就朝門外飛奔離去，我望著柳緋最后的身影，心中滿是哀慟，不由愴然淚下，雜陳混亂的心緒，摻上早已疼痛麻痺的身軀，不出多久，我便昏沉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