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富貴”說自己在南京有門路，果不其然，十月初的時候他真的搞來一臺紡織機(jī)！

    這次他沒有帶杜嬸，自己熟門熟路地開車去到村里。進(jìn)村沒幾步，他喊了幾個村民幫忙，讓人幫忙把初代珍妮機(jī)和織機(jī)搬到祠堂。

    “不負(fù)眾望！終于搞來了這兩臺機(jī)子！”他長出了一口氣，似乎是為此費(fèi)了好大的努力，“村里的蓮藕做出來的藕粉很好吃，我那個好友十分高興。他這人一高興，幫我從廠里找來七成新的機(jī)子，用這臺機(jī)紡紗的速度是尋常紡車的三倍！”

    他又介紹了飛梭技術(shù)：“還有這臺織機(jī)，上面多了一個梭子，織布的時候梭子飛來飛去，快得很。”

    白氏從祠堂里出來，她伸手摸到珍妮機(jī)和織機(jī)，自己親自去紡紗織布。起初她的動作十分生疏，但是她嘗試了半個時辰之后，確定是這兩臺機(jī)器是提高紡織效率的神器。白氏的眼里閃過疑惑，似乎不相信事情能夠那么快辦成。

    官府的東西就這樣被他們搞來了？

    這個“蕭富貴”也太厲害一些。

    白氏召既村民們，尤其是把一群婦女喊道前面。她指著祠堂里的珍妮機(jī)和織機(jī)，道：“蕭富貴為我們尋來紡織利器，五日后，我欲提拔蕭富貴為二品天恩，大家可有異議？”

    “白jiejie——”有婦人喊著，“這個機(jī)子我們怎么分啊？能用嗎？”

    白氏沉思了半晌，道：“想要用機(jī)子紡紗和織布的，先來我這里報上名兒。我會安排你們輪著來用，比如誰是上午過來用，誰是下午過來用，以抓鬮來決定。夜里可以不停歇，上半宿和下半宿有人愿意來祠堂干活的，都可以過來。”

    蕭家露出同情的表情，大家忙得跟生產(chǎn)隊的驢似的，真是夜里都不能休息。

    眼下他是準(zhǔn)二品天恩，他能夠為村里搞來了這樣的機(jī)器，好多人對他好感很足。他深知光做好事不行，會很容易惹人懷疑的。

    有一句老話說的是，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他找到白氏，道：“我發(fā)現(xiàn)村里沒有種棉花，若是想要做棉襖和棉褲，肯定是從外面買棉花的。恰好我收了一批棉花，村里若是要買棉花，不如我運(yùn)十幾車過來？”

    “我開的價格厚道，一斤棉花只要五分銀子。”他表達(dá)出自己想要做生意的意愿，“而且還有優(yōu)惠，買十斤棉花再送一斤。”

    白氏恍然大悟，她以為蕭富貴所圖在棉花上面。人家白送個機(jī)子過來，其實是為了賣他的棉花！

    好精明的算計！

    要說到棉花，村民們想要買到棉花，并不困難。因為山東是明朝的產(chǎn)棉大省，這會兒新疆棉花尚未登上舞臺。齊魯人種棉者，畝収二、三百斤以為常。比起保暖的羊毛衫，在山東做一件棉衣棉褲的成本更低。

    “蕭富貴”提出的棉花價格并不便宜，但是他能夠送貨進(jìn)村，還能買十送一。如果在買十送一的情況下，他賣的棉花算是小幅度優(yōu)惠。

    白氏先問：“棉花不能再便宜一點兒？每斤棉花四分銀子成不成？”

    “不成的，我要虧本啦！”蕭靖苦著臉，“要不您多買點？若買一擔(dān)棉花，我給您再送十二斤棉花！”一擔(dān)是一百斤，大批發(fā)的價格比買十送一更加優(yōu)惠。

    白氏微微頷首：“我這兒先要十斤棉花，你等下再走，我到村里問問誰要買棉花。”

    “行。”

    蕭家蹲在路邊，跟村里玩耍的小孩子嘮嗑。他從懷里摸出來兩塊飴糖，哄得孩子們一窩蜂地涌上來。村里的小孩沒有太講究的，大孩子把糖含到嘴里先吃一會兒，再吐出來喂給小孩子吃。

    “嘿，你們幾歲了？”

    “哈哈，你可會認(rèn)字？”

    “欸，隨便擦鼻涕可不行，哎喲喲……可不興把鼻涕擦在我身上，不然回家婆娘要罵人的！”

    孩童們都知道他叫“蕭富貴”，那個流著鼻涕的娃娃被他一把按住，一口氣把鼻涕吸了回去。娃娃不惱，反而嘻嘻哈哈地喊著：“嘻嘻，富貴兒怕婆娘——”

    其他孩子跟著大笑：“哈哈哈哈哈啊，原來富貴兒怕婆娘——”

    “怕婆娘沒什么不好的。”蕭家拿草紙給這個娃擦了，教他不要把鼻涕咽下去，那樣不干凈。

    他跟一群小孩聊天：“你們有誰去過城里的？城里的風(fēng)景最美，吃的喝的都有。我看你們村里的白正恩好厲害，不像是村姑，倒像是城里人……”

    一個孩子搶著說話：“我爹帶我去過城里，給我買了糖吃！白姑姑每逢初十和二十就會去城里，我想要姑姑帶我去耍，姑姑不答應(yīng)……”

    蕭靖暗暗記住，初十和二十很有可能是白蓮教基層干部碰頭的日子。

    他又問：“你們附近的幾條村，都信教嗎？只要信了白蓮教，我們便是兄弟姐妹，我還沒去過附近賣貨，不知道他們?nèi)撕貌缓孟嗵帯?/br>
    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我舅舅的那條村子是信的，三姨公和四舅公都住在那兒！”“我小姨那邊信無生老母！”“我姑姑那邊信玉帝，玉帝是男的神仙，和無生老母不一樣……”

    萬歲聽著，暗暗咂舌，白蓮教在這邊的影響力很大，附近有親戚關(guān)系的村落很可能都在白蓮教的覆蓋范圍之下。

    所幸，這一帶的白蓮教應(yīng)該不是激進(jìn)派、搞起義的那種。他看到的村民大多數(shù)是老實人，男耕女織，信仰白蓮教不過是給自己有一個心理寄托罷了。

    作者有話說：

    有引用《農(nóng)政全書》關(guān)于明朝產(chǎn)棉的記載：“齊魯人種棉者，畝収二、三百斤以為常。”

    別人入教：信老母，得永生！

    男主入教：我是來做生意來著，虧是不可能虧的，甚至還能小賺一筆。感謝在2021-11-20 23:13:57~2021-11-21 23:49: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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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8章 朱厚照做好人（59）

    ◎明武宗得知有人不利◎

    要說今年這冬天, 萬歲賣了許多棉花，沒少掙錢。

    他將濟(jì)南附近的十幾條村子都發(fā)展成自己的客戶群體, 村民們買了他的棉花, 他們也覺得占了大便宜！

    為何？

    “因為沒有中間商掙差價。”蕭靖語重心長地說，“山東今年納了很多稅收，其中有一部分是以棉花抵稅。我把棉花從庫里拿出來, 再將棉花賣到各家各戶，價格比尋常棉花商人賣的要低上兩分。”

    他在屋子里激動地數(shù)著小錢錢：“這是雙贏的局面！”

    小張：“啊，這……”

    您開心就好。

    白氏這條村里的孩子們大多數(shù)換上了厚衣, 當(dāng)娘的心疼孩子, 好多女人搶著去祠堂紡紗織布。等孩子們都穿得暖和，才輪到家里的其他成員，譬如家里的男人、老人和自己。白氏沒有兒女和丈夫, 她給自家爹織了兩匹細(xì)棉布, 給他做了一床棉被、一件棉襖和一條棉褲。

    有那么一些東西，老頭今年的冬天好過多了。

    她跟蕭靖買過一次棉花之后，發(fā)現(xiàn)他的棉花顏色學(xué)白，質(zhì)量上乘，幾乎沒有摻雜質(zhì)，比城里賣的棉花都要好（官府拿來交稅的上等棉花能不好嗎？）。她再次跟蕭靖下單：“蕭富貴，我想要再買二十斤棉花。”

    “成。”蕭靖拿了錢, 給白氏裝了一大袋子棉花。他繼續(xù)在村子里吆喝著，“賣棉花咯——賣棉花咯——”

    有大孩子扯著麻袋追出來：“富貴兒，富貴兒，我娘叫我買三斤棉花！”

    “好嘞。”蕭靖停了下來, 給小孩裝了三斤多點的棉花。他知道這戶人家的生活十分拮據(jù), 女人前不久又生了一個娃, 故意多抓了四兩棉。

    足夠給這家新生的孩子弄點衣裳。

    他開著一輛破牛車，把附近的許多條村子都走遍了。但凡有白蓮教蹤跡的村落，他沒少去踩點。

    看守村口的老頭認(rèn)得他，會熱情地打招呼：“富貴兒，棉花生意好做吧——”

    “欸，圖個糊口，大爺您慢走啊。”萬歲打著哈哈，目送牙齒掉光的老頭慢悠悠地走遠(yuǎn)。

    他被白氏推薦為白蓮教三品正恩，有機(jī)會去參加濟(jì)南范圍內(nèi)小頭目們在每月初十和二十的聚會。他故技重施地弄來第一代珍妮機(jī)和織機(jī)，只有提出一個要求——

    “我想要在濟(jì)南賣棉花。”他說，“我賣點棉花掙錢，不過分吧？”

    坐在上首的陳姓男子答應(yīng)道：“不過分，但是我們需要多增加兩臺紡紗機(jī)和織機(jī)。教內(nèi)的匠人會將其拆卸，看能否重新復(fù)刻機(jī)器。”

    男人大約四五十歲的年紀(jì)，白氏尊敬地稱呼他為“陳伯”。這個“陳伯”在濟(jì)南的白蓮教內(nèi)有一定地位，根據(jù)蕭靖的觀察，這位陳伯并非純粹的農(nóng)民，而是搞桑蠶養(yǎng)殖的大戶。既然他有種桑養(yǎng)蠶，在小農(nóng)經(jīng)濟(jì)的情況下，陳家自然會有絲綢產(chǎn)出。

    這個姓陳的應(yīng)該有做絲綢生意的。

    這幾年紡織廠的棉麻布料生意對本土絲綢生意造成一部分沖擊，絲綢老板想要搗鼓紡織機(jī)的原理，為己謀利，無可厚非。蕭靖看出了他的企圖，道：“我想要成為四品引恩。”

    陳伯面不改色地說：“光靠幾臺從南京運(yùn)來的機(jī)器，想要成為升為四品引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陳伯自己在濟(jì)南經(jīng)營多年，也不過是五品保恩的教階。

    “我有一個驚天的消息。”蕭靖狠起來連自己都賣，“我有幾個朋友在京城，他們告訴我，紫禁城的那位會在明年春天過來山東巡視。”

    “當(dāng)真！”陳伯驚得直接站起來，在場開會的所有白蓮教徒無不震驚。

    有人用手指著蕭靖，大聲質(zhì)問道：“你是何人，為何能得來這樣的消息？”

    “我是何人？”蕭靖冷笑一聲，“我是這世間的蕓蕓眾生之一，我和大家一樣，都是無生老母有的孩兒！”

    “再說了，蛇有蛇路，鼠有鼠路。各位若是不信，等到來年開春的時候自然見分曉！”

    陳伯心思圓滑，他拿不住這個“蕭富貴”說的是真話假話，姑且當(dāng)作是真的。他面上親親熱熱地說：“若是那位東巡，對于整個山東而言真是一件大事！”

    “是啊。”蕭靖附和著說，“我剛得了這個消息的時候，也是一驚。我這個人一心向上，在南京謀求不到位置，這才提前來到山東布置。”

    他很坦然地表明自己的心思。

    他的城府很深。

    能在白蓮教高層里混的，哪個沒點自己的成算？聰明人之間總是好說話的，陳伯拉攏道：“若這件事情是真的，蕭富貴你立下大功一件，必定能升為四品引恩。”

    蕭靖佯裝得意，問：“這個引恩的位置，若是等我去到北京，還能用得上嗎？”

    “哈哈哈哈哈，你還真想攀上紫禁城那位不成？”在座有人笑話他，“真是癡心妄想！”

    “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chǎn)。”蕭靖毫不客氣地懟回去，“若是連想都不敢想，干脆回家種紅薯算了，干嘛出來討生活！”

    ==

    皇帝的御駕在十一月底從北京啟程，當(dāng)然，車子里頭到底有沒有皇帝，這個誰都瞧不清楚。

    反正浩浩蕩蕩的車隊向東駛來，沿途經(jīng)過許多州府。最后車馬和軍隊駐扎在濟(jì)南城外，瞧著是警衛(wèi)森嚴(yán)，聲勢浩大。

    “皇帝當(dāng)真過來山東！”

    “那個蕭富貴沒有說謊！”

    有白蓮教的教徒潛伏在百姓當(dāng)中，他們親眼看到皇帝的車架，對于皇帝要來山東巡視的消息更加深信不疑。蕭靖靠著這一個猛料，成功升為四品引恩。

    他得到更多關(guān)于白蓮教的資料，原來白蓮教在北京是有分部的！

    這個消息多少讓萬歲有點不安。

    “瞅瞅人家這白蓮教的規(guī)模搞得大，不僅有濟(jì)南分部，還有北京分部。”他在宅子里跟張嫣說話，“有那么多人力，好好干點啥不好？整個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企業(yè)，不比燒香拜佛強(qiáng)多了？”

    張嫣有些擔(dān)憂：“濟(jì)南這邊……還算有一段距離。若有教徒在京城鬧事，真是防不勝防。”

    蕭靖說：“所以我才想著回京之后，繼續(xù)把手插進(jìn)去白蓮教。我看白蓮教內(nèi)的組織關(guān)系也挺先進(jìn)的，我在濟(jì)南混的四品教階，回到北京竟然還算數(shù)。”

    這叫啥？

    組織關(guān)系轉(zhuǎn)移？

    最近萬歲有參加白蓮教干部們的會議，他在教內(nèi)升職，能碰到的資料和人脈更多了。在白蓮教的會議當(dāng)中，竟然有激進(jìn)分子提出：要在皇帝祭拜泰山的時候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