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眾人發(fā)現(xiàn)她寫得一手十分漂亮的公文；她又在跟著周濤去開會時，從別的秘書那里打聽消息，從而讓周濤避開了暗坑，給了他許多幫助。

    盛景還會甄別報紙上的報道，把自己認為正確的有價值的文章放到周濤面前，從而讓周濤在政治決策時都選擇了正確的方向。

    這就導致周濤每次出去都必點盛景跟他一起去，有什么大事也會先跟盛景商量。

    而原先跟著周濤一起出去開會的宋主任宋雄，對此不敢有半點情緒；在辦公室混日子只想靠拍馬溜須往上爬的另兩個職員，也被盛景內(nèi)卷得不得不積極工作。

    陳照新看到這種情況后就更慶幸自己先前的小心謹慎了，再不讓盛景沾這種雜活，對她也越來越尊重。

    盛景笑道：“自我感覺良好。至于到底怎么樣，那還得看改卷出來的成績。考不上就下次再戰(zhàn)。”

    陳照新殷勤地提了暖水壺過來，給盛景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你這心態(tài)穩(wěn)，保準沒問題。”

    盛景自嘲一笑：“也是因為我有工作，就算考不上也沒太大影響。要是我現(xiàn)在在鄉(xiāng)下，就唯有高考一個途徑能回城，那肯定不能像這樣穩(wěn)得住。”

    “這倒是。”

    陳照新走到窗邊把暖水壺放下，提起另一件事：“今天上午周廠長到工業(yè)局開會去了。因為你昨天不在，周廠長就安排宋主任跟著去。”

    “好，我知道了。”

    因為要參加高考，近半個月周濤都沒安排什么事給盛景，考前還給她放了一周的假。現(xiàn)在回來上班，實在沒什么事可做。

    盛景在辦公室看了一個上午的報紙。

    十一點，周濤和宋雄回來了。宋雄在窗外叫她：“小盛，周廠長叫你過去一趟。”

    盛景拿著筆記本去了周濤辦公室。

    周濤指了指他對面的木沙發(fā)，示意盛景坐下，問她道：“考得怎么樣？”

    盛景并不想謙虛：“我感覺還行。”

    盛景的學習問題，周濤私下里跟盛河川約飯的時候了解過，很是聽老盛同志吹噓了一通自己孫女的聰明。

    因此對盛景的這個回答，周濤并不懷疑。

    他沉默了一會兒，拿出一支煙點燃：“我剛剛接到了調(diào)令，調(diào)任北城無線電廠任廠長。”

    盛景面上一喜：“恭喜周伯伯。”

    周濤吸了一口煙：“無線電廠是個萬人大廠，派系多，斗爭復雜。本來我想帶著你一起過去的。可你現(xiàn)在要上大學，工作就不好變動了。”

    說到這里，他心里有些惆悵。

    當初他把盛景調(diào)到廠辦來，除了因為在斗倒劉光明時盛景的出色表現(xiàn)，更多的還是為了老戰(zhàn)友盛河川。

    他希望幫老戰(zhàn)友帶一帶孫女，把她培養(yǎng)得更出色。

    可沒想到，這一年多的時間里，不管是原先的辦公室副主任，還是從秘書提到主任位置的宋雄，都有這樣那樣的毛病，不是辦事不靈活，就是目光不夠長遠，或是政治敏感性不高，對他的幫助都不大。

    而盛景年紀最小，工作經(jīng)驗可算是沒有，她辦事的能力，對政治的敏感性，對人心的把握，乃至跟外廠人的交際手段，卻比所有人都出色和老道。

    她調(diào)到廠辦兩個月后，就完全成為了周濤的左膀右臂。

    現(xiàn)在周濤要調(diào)往情況復雜的無線電廠，最需要盛景的輔佐。盛景卻要在這時候去上大學，讓周濤很惆悵。

    “萬人大廠，周伯伯還能找不到合用的人不成？”盛景笑道。

    周濤苦笑了一下，吸了兩口煙后把煙按到了煙灰缸里，搖搖頭沒有說話。

    盛景問道：“您哪天走？”

    “明天。”

    看到盛景詫異的眼神，周濤解釋道：“無線電廠的老廠長突發(fā)心肌梗塞去世，下面的人群魔亂舞，那邊急需人過去坐鎮(zhèn)。”

    “這邊是姚副廠長接您的班嗎？”盛景問道。

    姚副廠長是劉光明下來后，周濤從別的地方要過來的。他是個踏實肯干的人，并不熱衷爭權(quán)奪利，與周濤配合得很好。

    “對。”周濤道，“所以這段時間你安心上班，廠里不會有大的變動。”

    他坐正了身體：“我聽你爺爺說，你想學經(jīng)濟。現(xiàn)在國家很重視經(jīng)濟。等你大學畢業(yè)后，希望你能來幫周伯伯的忙。”

    盛景笑了笑：“希望以后還能有機會跟在周伯伯身邊學習。”

    相處一年多，周濤對她已很了解了。聽她這打官腔的虛頭八腦的話，他就知道這小滑頭另有打算。

    他眉頭皺了起來：“你是有什么打算嗎？”

    “不是有句話叫‘計劃不如變化快’嗎？現(xiàn)在高考我只是過了初選，離我大學畢業(yè)還早呢。我現(xiàn)在可給不了周伯伯承諾。”盛景的笑容有些俏皮。

    深知國家未來經(jīng)濟走向的她，知道不需要她去參與去努力改變什么，國家就會走向輝煌。當初她對盛河川說的那些話，只是為自己專業(yè)的選擇做解釋。她沒有那么大的志向，也沒有那么大的能耐去改變一個國家的經(jīng)濟走向。

    她只想做好自己，盡自己最大的能力為國家經(jīng)濟發(fā)展出一份微博之力，僅此而已了。

    所以大學畢業(yè)，她并不打算進體制。對周濤遞過來的橄欖枝，她自然也不能給予承諾。

    周濤知道盛景是個主意很正的人。只要她打定了主意，就是盛河川也輕易不能改變。

    所以聽她又說這些虛頭八腦的話，他就不再追究了，揮手道：“行，去吧。以后多去周伯伯家做客，咱爺兒倆也多交流交流。”

    “好的，周伯伯。”

    晚上下班，盛景把周濤調(diào)動工作的消息告訴給了盛河川。

    盛河川點頭：“他也應該動一動了。”

    今年國家開了兩次關(guān)于工業(yè)方面的會議，周濤在食品廠站穩(wěn)了腳跟，做出了成績，那自然是要往上調(diào)的。

    盛景淡定上班，其他考生卻削尖了腦袋四處打聽消息。而在中央的高度重視下，北城的試卷很快就改完了，只隔了一個多星期就公布了初選結(jié)果。

    這天盛景正在辦公室寫通知，孫敏跟一陣風一般刮了進來：“盛景……”

    盛景抬起頭來，孫敏卻捂著胸口喘著氣半天說不出話了。

    看她這么激動，盛景就猜到了她想說什么，問道：“是不是高考出結(jié)果了？”

    孫敏用力點頭，終于喘勻了氣道：“張榜了，他們說，你的名字在上面。”

    孫敏跟夏中杰的情況類似，都是混了個高中文憑，沒認真讀書。她今年春天跟廠里的一個男青年結(jié)婚了，又有個正式工作，所以并沒有參加高考。

    見盛景還坐在座位上，她急得上前把盛景拉了起來：“哎喲，你怎么不著急？趕緊去看看呀。”

    盛景只得把鋼筆蓋蓋好，將信紙放進抽屜里鎖好：“好好好，就去。”

    她跟宋雄打了聲招呼，就騎著自行車去了六中。

    可離校門口還有老遠，她就不得不從自行車上下來了。

    圍在校門口看榜的人實在太多了。

    擔心自行車被人偷了，盛景也沒敢把車停到一邊，自己去擠人群。

    明知道在這兒沒什么熟人，她的目光還是不死心地在人群里逡巡。

    她的目光驀地一滯。

    還沒等她糾結(jié)要不要叫對方，對面的杜少薇和杜少華兩兄妹就看見她了。

    杜少薇興高彩烈地跑過來，對盛景道：“盛景，我看到你名字了。你過初選了。”

    “盛景”這兩個字一出，前邊人群里一個女生猛地回過頭來，正好跟盛景的目光對上。

    盛景的眉毛微挑。

    盛琳也在這個考場？

    考試三天，盛景還真沒遇上盛琳。倒是杜少薇，她進考場前遠遠看到過一次。

    當時是一個中年美婦人和一個像警衛(wèi)員一樣的人送她來的。盛景沒看到普吉車，有可能停在別處。

    至于杜少華，他跟方旭澤一樣都讀了工農(nóng)兵大學，今年是大二。

    杜少薇見盛景看別處，順著她的目光回頭一看，就看到了盛琳。

    她撇了撇嘴，沒搭理盛琳，跑過來一把摟住盛景的胳膊，問道：“盛景，你準備填報哪所大學？”

    盛景老實回答：“華清。”

    “嗤！”盛琳嘲諷地笑了一下，笑得還挺響亮，似乎生怕盛景聽不見似的。

    杜少華本來還想跟盛琳打聲招呼，剛走到盛琳面前就聽到她這一聲笑。他停下腳步，皺眉看了盛琳一眼。

    盛琳發(fā)現(xiàn)自己惹杜少華不高興了，連忙解釋一句：“我是笑她大言不慚。”

    她從人群里走了出來，站到盛景面前，揚起下巴道：“盛余，你就在鄉(xiāng)下讀了個初中，高中都沒念，哪兒那么大的信心，說自己要填報華清大學？”

    她聲音清脆，聲音不大卻也不小，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有幾個人轉(zhuǎn)頭朝盛景這邊看了過來。

    雖然盛景擺出不愿意跟杜少薇交往的姿態(tài)，后來杜少薇也沒來過大雜院找盛景玩，但也正如此，杜家人對盛景高看了一眼，杜少薇對盛景也好感倍增。

    像盛琳和周月這樣，知道他們的身份就巴上來的，杜少薇見得多了。唯有她哥這樣傻的人才會被周月那惺惺作態(tài)的樣子欺騙。

    這會兒聽到盛琳這樣說，盛景自己還沒說話，杜少薇就不樂意了。

    “誰叫盛余？你才剩余！”杜少薇暴懟，“盛景為什么在鄉(xiāng)下讀初中，那還不是你家造的孽？這會兒拿出來說，有意思嗎？”

    盛琳的臉色一下子就白了。

    盛景也很意外。不過想想她就不奇怪了。

    她救過杜少薇，如果杜家是那種比較有良心的人家，可能會打算回報她一下。她自己不說需要什么，杜家自然要查一查她的情況，看看在什么地方能幫幫她。

    另外方毅又住在她隔壁，她跟方毅關(guān)系還不錯。杜副軍長本著關(guān)心方副軍長的原則，查一查她的情況，就更名正言順了。

    盛琳擔心杜家兄妹會在方旭澤面前說她的壞話，她強撐著辯解：“那是我媽跟盛余之間的事，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她知道盛景改了名字，杜少薇也是拿著這個來攻擊她。可她是死活想不起盛景改了什么名字，所以仍然叫著“盛余”。

    “怎么沒關(guān)系？你是既得利益者。另外，盛景是你meimei，親meimei。這么多年你關(guān)心過她嗎？你們一家人都沒有心。這會兒你還拿著這一點在這里嘲笑她，我都沒見過這么厚顏無恥喪良心的人。”

    盛琳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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