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院長皺起眉，顯然還是想要自己去，有些事，是別人代勞不了的。

    克羅院長伸手按按眉心：“叫你來，是想跟你討論這個小女孩的事，怎么突然提到要去死亡星，去不了，別想了。”

    副院長苦笑：“也是咱們科研人員里，沒有出過3s能力者，否則，培養培養，專攻異化病源體的研究，這樣本要多少有多少，這數據，要怎么測就怎么測。”

    幾百年來，3s能力者幾乎一被發現，就被軍方優先吸納，科研部門想要爭取3s能力者，幾乎是不可能的是，人家3s能力者也不愿意從事科研相關的工作。

    唯一一個特例，就是……

    副院長想到這里，抬頭深深的看了克羅院長一眼。

    克羅院長注意到他的視線，眉頭擰得更緊了，直接下逐客令：“行了，你出去吧，這事兒不要想了，還有，暴神那邊再聯系一下，問問他他女兒的事。”

    副院長從院長室離開，關上門時，他再次輕嘆一聲。

    恐怕很多人都忘記了，克羅院長的小兒子，就是一名3s能力者，他也確實從事了科研領域，只是可惜……

    院長室里，大屏幕里的小女孩還在尋找什么東西。

    克羅院長看著看著，心便有些亂了。

    他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使勁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半晌，金發老人到底沒忍住，抬起了左手的光腦。

    點開通訊錄，指腹滑動著上面一個又一個名字，沒一會兒，他停在了一個沒有備注的號碼上。

    沉吟了片刻，克羅院長還是一咬牙，撥通了那個號碼。

    號碼一開始沒人接，直到一長串的提示音即將結束，那邊才傳來一道嚴苛淡漠的男聲：“哪位。”

    克羅院長心里一咯噔，向來內斂嚴肅的老人，一瞬間竟因為緊張，而繃緊了背脊，他微微吐了口氣，手掌無意識的開合著，一會兒捏拳，一會兒散開，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喂？”那邊接電話的男人，像是有些不耐了。

    院長感覺到對方恐怕要掛斷了，這才急急的開口：“您好，我是首都星，第一科研園的克羅院長。”

    那邊出現了片刻的安靜，半晌后，那道男聲繼續：“有事嗎？”

    克羅院長微褐色的目光轉到了辦公桌前面的全家福上，全家福里一共四個人，他，他的妻子，還有他的兩個兒子。

    視線定格在小兒子的臉上，克羅院長狠狠閉了閉眼，最終還是開口：“周秦典獄長您好，不知您是否還記得我，四年前，我與您有過一次通訊。”

    那邊的典獄長先是沉默。

    過了許久，才緩緩開口：“記得。”

    他的聲音公事公辦，不摻雜半點溫度：“休伯特·克羅院長，禁藥‘魔鬼之光’研制者，甲級戰犯瓦爾·克羅的父親，你四年前那次通訊，是向我詢問你兒子在二次異化病源體爆炸后，是否安全。”

    克羅院長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是，您當時告訴我，瓦爾沒有性命危險，您還說他過得很好，讓我不用擔心，又說監察部門的通訊器不是私人傳聲筒，讓我不要再打這個通訊找您……”

    典獄長的聲音，帶出一絲嘲諷：“原來克羅院長記得。”

    克羅院長有些訕訕，這個監管整個死亡星的周典獄長，還是如四年前一般不近人情。

    克羅院長抿唇：“這次打通訊給您，并不是為了瓦爾，我們科研園最近有計劃，要對異化病源體進行二次采樣，不久后，我們的工作人員，可能會前往死亡星，希望典獄長大人，能配合我們。”

    “接到上級通知，自然會配合。”那位典獄長涼涼的說。

    言下之意就是，有公事就走公事流程，私下打通訊大可不必。

    克羅院長好聲好氣：“只是覺得應該跟典獄長大人提前知會一聲，畢竟是我們打擾了，不過……”

    克羅院長說到這里，稍微停頓了一下：“我們的科研人員，都不是3s能力者，恐怕進入死亡星會有困難，到時候如果采樣工作進展不順利，可否請典獄長大人通融通融，讓瓦爾協助一下他們，瓦爾畢竟是從科研園出來的，深耕科研相關多年……”

    “不行。”那邊的典獄長，毫不留情的拒絕。

    克羅院長后面的話一瞬間卡在了喉嚨眼，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只是一點小忙……”

    “他是囚犯。”典獄長音色很冷：“禁止與外界人員接觸。”

    克羅院長疲憊的按住額頭，其實這個結果他是猜到的，只是還是不死心，想著萬一有機會呢……

    “這樣啊……那，打擾了。”克羅院長知道這通通訊已經沒有必要了，他伸手去按掛斷鍵。

    而就在這時，懸浮在辦公室墻面上的直播間畫面里，小女孩終于找到了她要找的東西，她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大哥哥，藍藍找到了，就是這個石頭，你再等藍藍一下下哈。”

    小女孩的聲音俏皮靈動，克羅院長的手指已經到了那紅色的通訊掛斷鍵的上方……

    “等等！”

    突然之間，通訊那邊，典獄長的聲音，再次響起。

    克羅院長一愣，立刻前傾了一些身體：“您說。”

    那邊的典獄長卻又不說話了，克羅院長等了一會兒，蹙了蹙眉：“典獄長大人？”

    那邊又是一陣寂靜，就在克羅院長都要以為，對方是不是已經掛斷時，那位典獄長的聲音，終于響起：“克羅院長那邊，有小孩？”

    克羅院長一愣，他看向墻上的大屏幕：“哦，我在看直播……”

    “直播？”典獄長的音色有些奇怪。

    克羅院長稍微解釋一下：“是最近比較熱門的一檔節目，叫《致命訓練場》，節目里誤入了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有些奇怪……不怕明說，我們科研園想要重新前往死亡星，進行二次采樣這件事，也是跟這個小女孩有關，她提出了一些與異化病源體相關的另類論點，我們想要進行求證。”

    那邊的典獄長又安靜了下來。

    克羅院長不太明白，半晌之后，才聽到那名典獄長說：“克羅院長，您想與瓦爾醫生，通話嗎？”

    克羅院長一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因為力道太大，椅子發出“吱呀”一聲巨響。

    他單手按住自己的辦公桌面，褐色的眼睛瞪得很大，身體繃緊：“可，可以嗎？”

    “稍等。”那邊說。

    之后，便沒有了聲音。

    死亡星的通訊器都是單向的，外面的人可以打進去，但是里面的人不能打出來，克羅院長知道自己不能掛通訊，他在辦公室里走來走去，焦急的等待著。

    等了近乎有半個小時，那邊傳來一道極為熟悉的男聲：“喂。”

    克羅院長幾乎呼吸一滯。

    五十年了……

    他已經五十年沒有聽到瓦爾的聲音了……

    克羅院長伸手扒住自己金色的頭發，他眼眶泛紅：“瓦爾，是，是你嗎？”

    那邊青年的聲音沉靜了片刻，才緩緩出聲：“是。”

    克羅院長的眼淚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他音色哽咽，像是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只連連點頭：“好，好……好……”

    這樣就夠了，能夠再聽到兒子的聲音，就已經夠了……

    瓦爾不是禁藥制作者，他只是參與者之一，那件事，是他一力扛了下來……

    是克羅家族對不起他……

    “你……你還好嗎？”克羅院長盡量控制自己的語氣，但胸腔的激動，仍舊讓他的心情無法平息。

    “嗯。”瓦爾的聲音淡淡的，他似乎也不知道該與多年不見的父親說什么，只過了半晌，才又開口：“我很好。”

    克羅院長再次點頭，即便隔著通訊器，他的兒子看不見他的動作：“好，好，好……”

    又“好”了幾聲，克羅院長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么，不能浪費這珍貴的通訊機會，他忙說：“你大哥已經成家了，他……”

    “父親。”瓦爾平靜的音調，打斷了父親對家庭瑣事的絮叨：“我也成家了。”

    克羅院長：“……”

    克羅院長一瞬間震住了。

    瓦爾，不，不是在死亡星坐牢嗎？

    怎么，也成家了？

    “抱歉，這樣說不太準確。”瓦爾語氣突然不知為什么，上揚了一些，像是在說什么高興的事：“我沒有妻子，但，有了一個女兒。”

    克羅院長捂住自己的心臟：“你……有了一個女兒？”

    是什么新型的醫藥科研嗎？無性生殖？繁衍出了一個女兒？

    克羅院長咽了咽唾沫，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你說真的？她，她也在死亡星？”

    “她不在。”瓦爾輕輕的道：“她去了亞星，我把她交給了一位朋友代為照顧。”

    克羅院長激動的難以自持：“你真的……有個女兒……她，她……她她她……”

    瓦爾醫生再次說：“她叫藍藍，聽周典獄長說，您現在，好像看得到她。”

    克羅院長：“……”

    克羅院長：“？？？？？？？”

    克羅院長驚恐萬分的立刻看向旁邊的直播畫面。

    下一秒，素來嚴肅冷硬的他，驚叫出聲，聲音都叫變調了：“藍藍是你的女兒？？？”

    瓦爾聲音始終很平靜，他好像早就預料到了父親的反應：“是，她離開的那天，穿著白藍相見的衣服，衣服胸前有一個黃色的小衣兜。”

    克羅院長立刻去看直播間里小女孩的穿著，雖然已經臟成煤球了，但是，確實是白藍相見的衣服，胸口有個黃色的小兜兜！

    克羅院長聲音有些恍惚：“我……我當爺爺了？”

    “我有……孫女了？”

    克羅院長說著，他慢慢的走近了大屏幕，伸出手，近距離的撫摩屏幕中的女孩。

    半晌，克羅院長喃喃的道：“我就說，我第一眼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怎么這么可愛……現在再仔細看看，這孩子，確實像是跟我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瓦爾醫生：“……”

    你再說一遍。

    跟誰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第30章

    克羅院長沒有孫子，他的長子雖然成家了，但因為兒媳婦在戰場上受過傷，體質不佳，小兩口至今都還沒要孩子。

    克羅院長與院長夫人不想給長子壓力，嘴上從來不提想要孫子的事，只是偶爾看到同齡人中，其他老朋友早已兒孫滿堂，心里難免悄悄羨慕。

    克羅院長是萬萬沒想到，他原本連指望都沒指望過的，坐了五十年牢的幼子，居然不聲不響的就給他生出了一個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