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人行道往菜館走。

    周肅晉把車鑰匙給她，“以后這輛車留在江城給你開。”

    這才注意到她今晚的穿著，上半身穿一件灰粉漸變色毛衣，寬松柔軟，搭配一條棕色短褲，同色短靴。

    江城這個季節穿毛衣太熱，穿短褲到了晚上又會冷。

    她這是什么穿搭。

    不知該問她熱不熱，還是冷不冷。

    “周總，你這次……”在江城待幾天？

    后一半還在喉嚨里，衛萊無意間掃到了一輛熟悉的車牌，不確定人在不在車里，不動聲色收回視線，她抓住周肅晉的手臂，人也跟著靠過去。

    他手臂肌rou流暢勻稱，抱住時安全感十足。

    周肅晉定力強，也有過被她抓住手利用的先例，他瞅她，語氣平平淡淡：“又看到誰了？”

    衛萊實話實說：“章巖新的車。”

    她說之前，周肅晉已經猜到是誰。

    也只有遇到章巖新和穆荻，她才會亂方寸，同時虛榮心和勝負欲會飆升到不可控。

    但如果她不虛榮不死要面子，那晚的飯局就不會不計后果說自己交往的京圈大佬是他。

    他與她也不會產生交集。

    衛萊挽著周肅晉，一直走到餐館。

    在路人眼里，他們儼然一對感情親密的情侶。

    他們到餐館時，第一波到店的顧客已經吃完，翻臺后二樓還有空桌。

    因為人多，就餐環境只能算一般。

    周肅晉上一次吃飯旁邊這么熱鬧喧囂還是小時候的事，那時小姨經常帶他和大哥出去覓食，去的不是高檔餐廳，都是像這樣有些年頭又平價的路邊餐館。

    小姨時常感慨，說還是他們小時候那會兒好，聽話，不氣人。

    他掃碼后把手機遞給衛萊。

    衛萊沒接，“周總你先點。”

    周肅晉：“你推薦。”他又提醒她，“公共場合，稱呼最好換一下。”

    衛萊點頭，表示以后會注意。

    可是稱呼他什么合適？

    又不是真的男女朋友可以直接喊名字，像她和他這種荒唐的關系，而他身份又不一般，喊名字過于曖昧。

    索性什么都不稱呼。

    她不了解他的喜好，挑了幾道店里最受歡迎的菜。

    其中一道菜她小時候就有，前幾天陪設計師過來吃，還是當年的味道。

    十七八年前，餐館的店面沒這么大，點菜需要手寫。那會兒她父母還沒離婚，兩人的事業正起步，晚飯誰都沒空做，一周有五六天在外面吃。

    離餐館最近、剛才他們停車的那家衛萊超市，是母親開的第一家門店，當時還沒有專門的辦公區，員工只有幾十人，母親一人干兩三個人的活，晚上十點前沒下過班。

    父親為了順路接母親，也為了一家人吃飯方便，把律所地址選在超市隔壁的寫字樓。

    所以他們下館子來得最多的就是這家餐館，每次都是母親點菜，她負責寫菜單，遇到不會寫的字，父親會拿著她的手手把手耐心教她寫。

    吃過飯，父母一人牽她一只手，母親回超市接著忙，父親帶她回律所寫作業。

    這么多年過去，母親開的第一家超市還在原來的地址，營業面積擴大了三倍不止。這家餐館的生意比當初更火爆，招牌菜還是曾經的味道，不過不用再手寫菜單。而父親的律所，在離婚后就搬走了。

    “路上問了我一半的問題是什么？”周肅晉的聲音打斷了她思緒。

    衛萊從回憶里抽神，反應慢半拍。

    問了一半？

    周肅晉正不緊不慢卷衣袖，給她提示：“被章巖新的車打斷。”

    衛萊想起來那個她問了一半的問題：“問你在江城待多久？需要我做什么，我提前準備。”

    不得不說，她是個很好的合作伙伴。從不打擾他，不矯情不遮掩，所有心思明明白白袒露。

    周肅晉：“要待一段時間。”

    具體待多久，他沒說，衛萊也就沒再問。

    江城菜也許不合他胃口，他吃的不多。

    飯都快吃完了，他們也沒聊幾句，周圍來吃飯的人談笑風生，就他們這桌安靜到格格不入。

    “你為什么不喜歡吃火鍋？”衛萊找話說。

    周肅晉抬眸，“你不是也不吃海鮮。”

    哪來的那么多為什么。

    點的湯他只喝了半碗，剩下的都是衛萊喝了。

    她最愛那個湯，小時候就喜歡，后來出國讀書無法常喝到，她自己琢磨著做，不過味道跟餐館的比還是差了那么一點。

    喝完一大碗湯，后背熱乎乎的。

    從餐館出來，把毛衣袖子擼上去，還是感覺熱，兩條腿卻涼颼颼的。

    走到停車場得十分鐘，這十分鐘里只能忍著熱受著凍。

    “衛萊。”路邊一輛淺咖色轎車里有人喊她。

    聲音化成灰她都能聽出來是誰。

    只是沒想到，他會喊她。

    “你衣服。”章巖新聲音沒有任何起伏，“之前落我車里了。”

    衛萊忘記是什么衣服，轉身確認。

    一件薄西裝。

    給他慶生那晚，她隨手把西裝放他后座，那天飯都沒吃就分手了，誰還記得拿衣服。

    之后各種事情纏身，一直沒想起來那件衣服。

    如果他真心誠意想還她衣服，方式有一百種，他等在路邊當著周肅晉的面還給她，是故意拿一件衣服來膈應她，破壞她新的‘戀情’。

    還好她和周肅晉不是真的男女朋友關系，否則他這通saocao作，她和男友就算不分手也會心生嫌隙。

    這個時候最解氣最打臉的做法是，不要了，你扔了吧。

    可她特別喜歡那件西裝的面料和版型，買來后還沒穿過幾次，而且幾萬塊的衣服，她做不到說扔就扔。

    周肅晉低聲問：“要不要？”

    衛萊點頭，沒必要圖一時痛快扔了不要，她決定過去大大方方拿過來，剛要抬步。

    “在這等著。”周肅晉對她道，然后徑直往幾米外的汽車走去。

    章巖新坐在車上，衛萊的那件西裝就在他手里。他臉色微變，不敢置信地看著走來的周肅晉。

    他在這里等了衛萊一個多小時，這期間有兩個男人在餐館門口寸步不離，眼神犀利著裝輕便，是周肅晉的隨身保鏢。

    剛才衛萊猶豫要不要這件西裝時，周肅晉偏頭跟她說話，他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以為周肅晉會讓保鏢過來拿一下，沒想到他親自過來。

    周肅晉幾步走到車前，接過西裝又整理了一下。對著章巖新時，他風度一貫：“麻煩了。”

    章巖新不得不從車里下來，即使已經沒有下來的必要。

    “沒什么麻煩的。”

    以前社交場合見到總會寒暄兩句，今晚兩人沒有任何多余的交流，周肅晉拿上衣服轉身離開，下頜對著衛萊一點，“走吧。”

    西裝他一直拿手里，沒讓她拿。

    章巖新收回視線，吩咐司機：“開車。”

    他自己也沒想明白，在看到衛萊進餐館后為什么就在這里耐心等了她一個多小時，等著她陪另一個男人吃過飯出來。

    待章巖新的車開遠，衛萊再三感謝，“我自己拿。”

    周肅晉沒搭腔，把衣服給她。

    這時一輛黑色賓利緩緩停靠過來，前排車窗降下來，衛萊看到了駕駛座的閆叔。

    周肅晉掃一眼衛萊的腿，“上車。”

    衛萊感激道：“謝謝。”

    終于不用走回停車場，兩條腿也不用再挨凍。

    坐上車，她把那件薄西裝搭在腿上，怎么都沒想到周肅晉會紆尊降貴把西裝從章巖新手里拿回來。

    閆叔在沒有被特別交代的情況下，直接將車往酒店開。

    衛萊看車外，不是回她公寓的方向。

    到了酒店房間就只有他們兩人，該怎么和他相處才不會尷尬？

    “你喜歡住平層還是別墅？”周肅晉思忖之后，問道。

    衛萊轉身面對他，驚訝：“你要在江城買房？”

    周肅晉：“嗯。”

    難得他多解釋了一句，“住酒店不方便。”

    以后他來江城看她，她每次去酒店只找他卻不留宿過夜，時間久了總會被人發現端倪，住自己房子不會有露餡的風險。

    衛萊想了想：“平層吧。”

    她喜歡視野更開闊的房子，雖然她未必能在里面待幾次。

    閆叔從倒車鏡看一眼后排，驚嘆兩人感情升溫的速度。

    吃了一頓飯就定下來了？

    周肅晉作為老板，不可能什么事都事無巨細跟司機交底，找衛萊扮女友應付家里人這事他就沒提，而閆叔樸實地以為，兩人真的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