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放手
覃如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wěn),夢里還在被歹人追,最后是被肚子里的崽一腳踹醒的。 她“哎呦”兩聲從混沌中掙扎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房門“吱嘎”一聲被打開,走進(jìn)來的是年歲和常嬤嬤差不多的嬤嬤,手里端著碗苦味熏人的安胎藥。 覃如只是張了張嘴,嬤嬤就開口打斷:“姑娘若是不想喝,只能老奴親自喂了。” 真行,連說話語調(diào)都差不多。 覃如認(rèn)命,囫圇幾口將安胎藥喝下。 “太子...” 覃如一頓,改口道:“陛下呢?” “你還讓陛下守著你不成?” 嬤嬤先前是宮中的教導(dǎo)嬤嬤,近幾年才放出宮養(yǎng)老。 她見覃如穿著樸素,再加上陛下沒來過,所以當(dāng)她是爬床的村婦,心里鄙夷不止。 “把那些不該有的心思收收,別以為懷上龍?zhí)ゾ褪侵髯恿耍愣亲永锏目赡苁侵髯樱憧刹皇牵 ?/br> 一連串毫不客氣的說教砸了覃如一臉,把她砸出了火氣,“你算什么東西,這樣和我說話?” “瞧瞧你這沒規(guī)矩的樣子!” 嬤嬤也來了火氣,斜著眼上下打量著覃如,“你不會以為陛下把你圈在這院子,是看重你吧?陛下后宮佳麗三千,就你這樣子,比得上誰?” “要不是你這肚子爭氣,陛下怎么可能屈尊來這兒一遭。” 字字誅心,堵的覃如說不出話來。 是啊,陳玄卿為何要追過來? 她沒那么自信,會以為男主離了自己活不下去了。 能讓陳玄卿不肯放手的,好像確實(shí)只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他登基后的長子。 也是穩(wěn)定朝堂的第一個皇子。 但如果是女兒呢? 有一個屢次逃跑的母親,陳玄卿那么討厭背叛的人,會毫無芥蒂地對待她嗎? 或許是察覺到覃如情緒不寧,肚子里一向乖巧的孩子也鬧騰起來。 “你老老實(shí)實(shí)呆著,等孩子生了領(lǐng)筆銀兩去過原來的日子。” 嬤嬤見她臉色不好,以為是聽進(jìn)了自己的話。 她不知勸醒過多少個先帝一夜留情的宮女,先給個巴掌再喂顆甜棗,語氣緩和下來,“就當(dāng)是做了場夢,夢醒了日子還是要過的。” 覃如怔然,“是陛下的意思?” 嬤嬤噎了一下,她還未曾見過新帝,只從新帝心腹侍從那兒得了口諭,“好好教教宮規(guī)。” 一個村婦,陛下還能帶回宮不成? 無非是借此敲打這女子,打消她不該有的野心。 “你好自為之吧。” 是默認(rèn)的意思。 門關(guān)上后,只有窗縫瀉進(jìn)來一縷金光,落在覃如凸起的小腹上。 連月的奔波,懷胎九月的辛苦,早就讓肚子里的這個孩子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在這個陌生世界是煢然一人,只有這個孩子,能讓她感覺到不那么孤獨(dú)。 陳玄卿明明知道的… 她摸著肚子,神色一點(diǎn)點(diǎn)黯淡。 所以他是在用這樣的方式…報復(fù)她嗎? 讓教導(dǎo)嬤嬤去伺候小女子,陳玄卿也是存著幾分磨磨她性子的心思。 當(dāng)天夜里,他又一次潛入小院,想趁著覃如熟睡時看望幾眼。 月色清冷,照在空無一人的床榻上。 陳玄卿心中一緊,當(dāng)即抬腳要去喊人,腰部卻像是抵住了什么尖銳物。 “別動。” 陳玄卿緩緩轉(zhuǎn)過身,垂眸看著手握簪子的大肚子女子。 他抬了抬唇角,似乎想笑,又實(shí)在笑不出來,“如果沒記錯的話,這簪子,是朕送你的。” 上好的琉璃翡,全中原恐怕只有這一個。 此刻卻被自己最疼愛的女子握在手中,成了威脅自己的利器。 “如娘。”陳玄卿眸色漸冷,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你就如此恨我?” 覃如搖了搖頭,隨后握住簪子抵在了自己的脖頸處,“我只是想和陛下談個條件。” “放下!”陳玄卿瞳孔緊縮,下意識伸手去奪。 覃如連退幾步,面色蒼白又疲憊,“我死了,孩子也活不了。” 她太累了。 為了不被這個世界同化,她謀算了這么久的計劃,卻還是逃不出去。 封建皇權(quán)就像是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大網(wǎng),把她罩在下面,怎么掙扎都是白費(fèi)功夫。 “如果我生的是兒子,你帶回宮里撫養(yǎng),我絕不糾纏。” 她直直地看向他,眸中情緒復(fù)雜,藏著忐忑和謹(jǐn)慎。 “但若是女兒,留給我。” 陳玄卿被她提防的目光刺到,自嘲一笑:“你連我們的孩子都不肯要,也要留在這兒?” 就為了那個書生。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還拖著一個拖油瓶的病弱女兒,竟讓她這般放不下?! “朕不允。” 就算是強(qiáng)求,他也絕不會允許覃如再離開自己。 皇城里的那場大火還在他心底燒著,那痛徹心扉的心悸仍時不時在夢境中折磨著他。 他的答案早在覃如的意料之中,她握著簪子的手微微顫抖,眸光決絕,“陳玄卿,你知道的。” “我不是珍嬪。” 她不會讓自己和孩子的命運(yùn)被任何人掌控。 死并不可怕,她又不是沒死過。 簪尖后退幾寸,隨即被她用力刺向自己脆弱的頸部。 沒有預(yù)想中的痛楚。 只有溫?zé)帷?/br> 她詫然睜開眼,發(fā)現(xiàn)陳玄卿的手護(hù)在了她的脖頸處。 手心被簪尖穿破,冒出點(diǎn)點(diǎn)血珠。 陳玄卿像是完全察覺不到疼痛,“你寧愿死,也要離開我?” 覃如從未見過他這般神情,眸光悲慟落寞。 稍縱即逝,很快被掩蓋過去。 “好...朕答應(yīng)你。 就好像只是她的錯覺。 陳玄卿手指蜷縮,將簪子奪到手中,任由傷口的血從指縫中滴落。 “這宅子給你,你安心在這兒待產(chǎn)。” 話罷,他轉(zhuǎn)身離開了屋子。 再也沒有回過頭。 第二日,宅院的人也都撤走了,只留下一個五大三粗的護(hù)院。 這院子比李家大,又靠著幾家藥館很是方便。 覃如回了趟李家,將自己的東西一點(diǎn)點(diǎn)搬到了宅院里。 銀珠性子單純還想挽留,但跟著去了一趟新宅院,頓時嚷嚷起要搬過來一起住。 被李言之用一串糖葫蘆堵住了嘴,塞進(jìn)車?yán)铩?/br> “覃娘,我聽說你...你夫君...” “先前我與夫君遇到了土匪,被迫走散了。” 覃如接過他的話茬,笑著解釋道:“如今他找了過來,我們終于是一家三口團(tuán)聚了。過幾日他送完貨回來,再請你們過來一起吃飯吧?” 很多事情不用點(diǎn)破,聰明人就能明白。 李言之隱去眸底失意,釋然一笑:“好,我正好也要多謝他。” “若不是他,恐怕我們父女兩也不能有太平日子過。” 覃如一愣,“什么?” “太守自請辭官之事,你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