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再次確定真實的修仙世界是動態的，并非小說里那種千百萬年不變的靜態，五萬年前人造靈根顯然不是啥正常路子，五萬年后的如今卻能給每個沒有靈根的凡人按靈根。

    吃完煎餅果子，望潮珊瑚又喝掉豆漿——用一種外形似豆子的作物榨的汁液。

    “干活了。”

    虞微哦了聲，找了個地方將書放好。

    繁育司的工作不重，唯一需要頻繁用人力的便是觀測胚細胞分裂，胚細胞只要分裂就得盡快分開，若不及時分開，胚細胞會抱團，到時想分都分不開，等于浪費一條生命。

    只要掌握了技巧，干起來也很快，中間還能有休息時間，虞微趁著休息的間隙拿起第一卷教材閱覽。

    歷史課教材與史書是不同的，前者是給三觀還沒成形的崽看的東西，正史上過于毀三觀的東西是不會提的。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夏禹之子建立了夏朝，開始家天下，卻不會告訴你，他將原本的共主候選人給砍了。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周朝的制度是宗法制，嫡長子繼承王位，余子為諸侯，諸侯的嫡長子為諸侯，余子為卿大夫，卿大夫亦然。卻不會告訴你周武王是周文王的二兒子，他前面還有個疑似被紂王給做成rou醬的大哥。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秦始皇建立了第一個大一統王朝，卻不會告訴你，秦始皇前面還有六個打地基的——這個不毀三觀，但教材篇幅不夠。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歷史上有個時期叫五胡亂華，卻不會告訴你，五胡亂華時漢人別名兩腳羊。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科舉制最早誕生于隋文帝時，被唐朝繼承，李世民通過科舉網羅人才，曾說過一句話，天下人才盡入我轂中，卻不會告訴你，唐朝科舉不糊名，考官可以通過答卷上的名字知道考生是誰家子。將科舉制發揚光大的宋朝倒是打上了補丁，但宋朝冗官冗員冠絕歷朝的同時也讓農民起義頻率冠絕歷朝卻無法成功，因為人才都被搜刮走了，哪怕白養著也不留給農民起義，最終北宋死得相當難堪，與晉朝稱兄道弟。

    比如教材會告訴楊廣開鑿大運河以及京杭大運河的重要性，功在千秋，卻不會告訴你，大運河其實從春秋時就開始修建，楊廣只鑿了一段，并且沒幾年就因為戰亂於堵，現在的大運河是元朝修的。并且楊廣的罪在當代是將他老子留給他的八百萬戶人口敗到兩百萬，以一己之力干掉四分之三的人口，秀出天際。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武則天上承貞觀，下啟開元，卻不會告訴你，她是李世民的妃子，李治的皇后兼小媽，以及她有個六味帝王丸的兒子。

    比如教材會告訴你，宋朝經濟繁榮昌盛，卻不會告訴你宋朝軟骨病晚期，且是土地兼并最激烈的朝代。

    虞微閑得沒事干啃正史打發時間時三觀都碎了，跟自己上學時學的簡直差天共地。

    考慮到丹曦默寫的是幼兒園加小學教材，虞微相信教材里的美化與春秋筆法只會更嚴重。

    想真正了解這個世界的歷史，最合適的還是那四摞倆人高的《人族紀年》，但太厚了，也搬不動，虞微只能對丹曦表示等我有了空間裝備再找你拿，只搬走了蒙學教材。

    虞微以為自己面對的最大難題是美化與春秋筆法帶來的失真，卻在翻了幾頁后發現自己錯了。

    最大的難題是詞與典故。

    漢字里每個詞都不是憑空硬造出來的，有其歷史原型，成語就夸張，一個成語就是一個超級壓縮小故事。

    歷史與語文教材的用詞用典從來都是所有科目里最嚴重的，自小在這種文化氛圍里耳濡目染長大，就算沒見過對應的字，也多半聽周圍人用過，因此識字后，哪怕是幼崽也能自己翻教材讀歷史。

    虞微識字，但她不是這種文化氛圍里長大的，看到詞與典故只會阿巴阿巴。

    虞微開始懷念白帝傳了，寫得超通俗易懂，又是小說，還可以聯系上下文進行猜測，但歷史....歷史最神奇的地方便在于你永遠不知道它會往哪個方向狂奔。

    意識到自己的短板后虞微果斷向望潮珊瑚請教。

    “我建議你去找丹曦君，她是歷史學專家。”

    “這只是教材。”

    “我歷史畢業已三千六百年。”

    虞微懂了。“那大概歷史你總知道的吧？”她雖然也畢業就把知識還給了老師，但起碼還記得夏商周秦兩漢魏晉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

    “但我腦子里的歷史都很零碎，難以整理，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問吧，看我能不能想起來。”

    “你之前說巫鬼時代、世家時代、天庭時代，歷史一共分幾個時代？叫什么名字？每個時代分別延續多久？”

    “一共五個時代，巫鬼時代是最古老的時代，具體延續多久無從考據，那個時代統治著人族的據說巫和鬼，反正很兇殘，我依稀記得丹曦君說過，那個時代人祭和虐殺非常流行。”

    “為什么？”虞微不解，聽起來有點像異界版商朝，但商朝可以隨便殺祭是因為沒鬼，而這個世界....emm,根據玩家們的鑒定，這些修士里有一人種族名稱為鬼。“在真有鬼的世界隨便殺祭，不怕制造出厲鬼嗎？”

    望潮珊瑚一臉一言難盡。“殘忍殺祭的目的就是為了制造厲鬼，而死得越慘，怨氣越大，誕生的厲鬼越強大。”

    “不怕厲鬼報復嗎？”虞微不能理解。“圖什么？”

    “圖力量，巫鬼時代，顧名思義，除了鬼還有巫，巫或奴役鬼，或尊鬼為神，以此獲得厲鬼的力量。”

    “鬼會聽話？”

    “鬼吃人，吃鬼。”

    虞微懂了。“殺祭除了制造厲鬼還為控制的鬼提供食物，那這個時代是怎么結束的？商朝的殺祭文化結束于周，既然這個世界不是靜態的背景板，想來也會有一個周。”

    “聽不懂你的說的商周是什么，但人族的巫鬼時代大約在二十二萬年前被不需要殺祭的修士結束，修士殺盡巫鬼，取而代之的是世家時代。”

    果然如此，虞微又道：“世家時代該不會是只有出身世家的修士才能修煉吧？”

    望潮珊瑚點頭。“你真聰明。”

    “可世家要如何保證后繼有人？”虞微不解。“修士生育率低，而除非仙人，否則生下的子嗣沒有靈根的概率很大。”

    “修士與修士生的子嗣有靈根的概率更高，且通過修煉一些特殊的功法，可以令女修生下有靈根的子嗣概率增加。”

    虞微懂了，無語的問：“那要不要再來個爐鼎作用？反正都是工具，兩種功能好過一種功能。”

    望潮珊瑚露出了怪異的表情。“人族挺了解人族的，世家時代確實這么干了。”

    虞微：“....我很好奇世家時代怎么結束的。”

    “世家時代亡于內亂，世家男修與女修的內亂中女修為與世家對抗，將修煉的功法與知識傳授給有靈根的凡人，這些凡人建立了宗門，十二萬年前，宗門修士屠盡世家。”

    虞微好奇的問：“女修們呢？”

    “一起屠了。”

    虞微：“....啊？”

    望潮珊瑚道：“我也不太理解，但丹曦君說那些女修雖然創造了宗門，但她們創造宗門的目的并非是為了消滅世家，而是為了在世家男修與宗門兩敗俱傷后成為世家的掌權者，但她們低估了宗門制度的殺傷力。”

    虞微自動用藍星的歷史代入，一戰時資本主義帝國與君主□□的毛熊掐架，結果催生出紅色幽靈，毛熊沙皇全家被槍斃，大量國家迎來赤化。只是最終的結局有所差異，藍星紅旗墜地，全球政治大地震，鷹醬由此回血續了一波命。而這個世界，宗門制度將世家的骨灰給揚了。

    望潮珊瑚想了想，又補充道：“也有傳言說不是都死了，有一小部分世家女修向宗門臣服，發心魔誓，舍棄姓氏，活了下來，不過年代太久遠，是真是假眾說紛紜，并無準確答案。”

    虞微聞言心說，你們有長生不老的仙人境，認真找未必找不到那個時代的當事人，想考據真假很容易，卻無法判斷真假，要么傳言是假的，要么傳言是真的，但活下來的人少得可憐。

    “那宗門時代呢？又是如何結束的？”想起什么，虞微問：“莫不是被天庭屠盡？”

    望潮珊瑚搖頭。“天庭并未屠盡宗門，只有頑固分子被殺。”

    虞微莞爾，只有頑抗分子才會被殺，很仁慈，但既得利益者會放棄利益嗎？她敢說天庭結束宗門時代時死的人絕對驚人。

    看出了虞微想什么，望潮珊瑚道：“確實沒有大肆屠戮，天庭需要宗門培養更多修士，只是要求修士的三觀從原本的天地師親變成天地君師親，達成一致后宗門便在天庭時代迎來了最輝煌的時代。”

    天地師親。

    天地君師親。

    一字之差，虞微卻感覺自己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這樣的話，天庭本質上就是宗門的升級版吧？怎會被單獨列為一個時代？”

    “因為扶瀾天帝。”望潮珊瑚解釋道。“在巫鬼時代，凡人是人牲，在世家時代，凡人是奴隸，在宗門時代，凡人是生民，不論哪個時代，凡人都不是做為人而存在，沒人在意，更沒人記得凡人的名字，史書落筆亦吝嗇筆墨，只載修士之名。直到扶瀾天帝，她是第一個在人族史書上留下名字的凡人，也是天庭六帝中唯一的凡人，以凡人之身與人族最強的仙人們平起平坐。”

    虞微瞪圓了眼睛。

    前不久才看過丹曦與檀弓的切磋，虞微對這個世界凡人與修士的力量差距有足夠的認知。

    那倆切磋都沒故意針對自己，只是無意波及都讓自己掛了，可想而知，這個世界的修士與凡人打起來，結果不會有任何懸念。

    槍桿子出政權，沒有實力就沒有話語權。

    個體實力差距如此驚人的情況下，居然有凡人能與最強的仙人們平起平坐，網絡爽文都不敢這么寫。

    玄幻背景的小說，不論是爽文還是言情，主角配角是修士是神魔，唯獨不是凡人，凡人只配當背景板，甚至是神魔修士的游戲內容，不配有尊嚴，即便是為了求生而使用手段違反道德也是下賤的。

    虞微思考了再思考，發現自己無法想象一個游戲內容加背景板要如何在這樣的世界達成如此成就，她甚至都不是以仙尊神尊道侶這種身份萬人之上，而是以實權天帝的身份位居萬人之上——虞微不認為開國的帝王會有傀儡，雖然東夏國歷史上的南北朝時有個北周出現過開國皇帝是傀儡的案例，但五千年歷史也就這么一個案例。而且北周會出現那種奇葩情況是因為北周的基本盤是開國皇帝他爹宇文泰攢下的，但宇文泰還沒稱帝就掛了，諸子年幼。三年殺三帝的宇文護是宇文泰的侄子，血緣太遠，沒有繼承權，宇文護本質上是太后臨朝稱制的男版。

    而這個世界，宗門時代的修士們看血緣繼承如看神經病，就算扶瀾天帝的父母是仙尊也不妨礙她低賤凡人的社會地位，遑論繼承勢力成為天帝。

    既然外力堵死了凡人成為天帝的可能，便意味扶瀾成為天帝是因為她這個人，這樣的帝王可能殘暴可能瘋魔可能圣人，唯獨不可能是傀儡。

    第12章 破笯

    “扶瀾怎么當上天帝的？”虞微好奇的問。

    雖然天庭的天帝不像皇位只有一個，多人并立為天帝....老實說，虞微不是很能想像一個政權擁有復數帝王是啥模樣，藍星歷史上不論是古代還是現代，令出多門都是大忌。

    東夏國歷史上就有過一個非常慘烈的案例，安史之亂后李隆基逃入蜀地，但太子可能是受不了這種逃跑的壓力也可能是別的原因，沒跑，而是在靈武登基，然后大唐有了兩個頭頭。

    在這兩位頭頭就大唐應該誰說了算這個問題的爭執中，本來一兩年就可以結束的安史之亂生生拖成八年。

    虞微記得上學時看過的一篇古文，睢陽被圍，南霽云向周圍城池求救，一個肯救的都沒有，更有甚者在睢陽析骨而炊時用大魚大rou款待南霽云試圖將南霽云收為下屬。

    睢陽的慘烈與結局，課本上說得并不全，虞微后來去百度才知道睢陽被圍困長達十個月，守軍靠吃人充饑才撐下來，城破時滿城百姓被吃完了。

    而造成這一慘劇的根源便是唐玄宗與唐肅宗爭權。

    天庭比大唐還夸張，大唐也就兩帝并立，天庭起碼五個，怎么沒打出狗腦子的？

    當然，也可能是玄幻世界與科技世界差異導致。

    但不管怎么說，多帝并立都使得扶瀾成為天帝的難度下降，但再怎么下降也還是很難，在高武世界，凡人的身份可以說將扶瀾限制得死死的。

    “白帝實力最強卻過于純良，青帝是個瀟灑的神棍，黃帝是個陣修狂人，一心只有周天星辰大陣，玄帝是個鉆進錢眼里的財迷，赤帝那會還沒加入。”望潮珊瑚道。

    “沒別的人了？”

    “天庭雖然巔峰時統治四分之一的宇宙，但它并非一開始如此鼎盛，剛開始時天庭為所有宗門不容，草創時只有寥寥數人。”

    虞微了然，代入到藍星，這不就是紅船會議的與會者嗎？只要沒死，建國時肯定會是大佬。即便玄幻側與科技側有差異，人性還是共通的。

    元老到這份上，實力強不強還真沒那么重要，再加上五個人里實力最強的是白帝后簡，而后簡的心性....雖然圣母到令人無語凝噎，但扶瀾與之共事也有個好處：后簡絕不會因為扶瀾是孱弱的凡人而鄙賤她，會認可她的才干。

    虞微又問了一些關于天庭的事。

    比起前面幾個時代結束得殘暴血腥轟轟烈烈，天庭時代的落幕極其詭異。

    現在都還沒人知道天庭是怎么滅亡的。

    誠然，古往今來滅亡的勢力與族群很多，但如天庭這般在最輝煌最鼎盛時轟然滅亡，僅此一例。

    很多勢力與族群看似死得突然，實際上死亡前便已有征兆，天庭不一樣，它死前沒有任何征兆。

    望潮珊瑚是末日之后出生的，對天庭不夠了解，但三合星域位置很特殊，那地方是昔日妖都與天庭的邊境，也是前線，駐扎著宇宙最強的兩股勢力的精銳軍隊。

    盡管一萬年滄海桑田，但活下來的天庭舊人還是很多，新生的后輩能從長輩那里聽到很多關于天庭的事。

    天庭最后那幾十年是真沒有任何暴斃的先兆，花了三四萬年終于將四分之一的宇宙消化完畢，天庭磨刀霍霍準備向妖都。

    宇宙四分，天庭占四分之一，妖都占四分之二，剩下四分之一是非天庭也非妖都的族群與勢力，這些族群與勢力并無統一的組織，妖都與天庭分出勝負，這四分之一必定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