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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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季懷真所言非虛。陸拾遺乃是夷戎七皇子的發妻,二人在兩年前于敕勒川成親,陸拾遺后來被季懷真以假死之計囚禁起來。那夷戎七皇子討不回發妻下落,便在陣前一箭射中季懷真胸口,又與瀛禾在陸拾遺一事上起了紛爭,據探子來報,二人還為此大打出手,這個七皇子為救發妻甘愿留下,此消息可信,就連我們發現他行蹤的當天,也是因為他去囚禁陸拾遺之處尋找他的蹤跡,才會被我們的人發現。” 阿蘇爾饒有興趣地一笑,若有所思道:“這樣一看,更有意思了。不都說他拓跋燕遲有勇有謀擅打以少勝多之戰,怎么如今一聽,行事如此沖動,怪不得斗不過他大哥。季懷真既愿意做替罪羊,出頭鳥,就讓他去做。” 他讓那人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吩咐著什么。 如此兩三日過去,季懷真的一通威逼利誘終于在大齊臣子中撕開到口子。 起初只是一人愿意出面,與季懷真在數日后當著臨安百姓的面迎韃靼大軍入城并加以游說,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已有不少人識時務,更是擔心家眷老小的性命。 聽此消息,季懷真毫不意外,想必其中也有郭奉儀從中游說的功勞,二人一個唱黑臉一個唱紅臉,那群人本就受盡折磨,心智已瀕臨崩潰,只要有一人改變主意,剩下的人不攻自破。 只是他依舊沒有打探到燕遲被關在何處,連一丁點夷戎人的消息都未曾探聽到。 與此同時,阿蘇爾的消息也傳來,說已安排手下打聽季晚俠的下落。 又是三日后,消息散盡臨安城,大齊朝臣皆已歸降,于明日午時迎韃靼大軍入城,命城中百姓夾道歡迎。 此告示一出,登時激起民憤。翌日一早,民眾聚集于主街,各個怒目圓睜,群情激奮,要看是哪位拿著大齊朝堂俸祿的人為茍活下去而做出賣國求榮之事。 在眾人的叫罵議論聲中,一輛輛華蓋馬車依次駛來,在城門口停下。 一群身穿大紅朝服,卻鼻青臉腫之人顫顫巍巍爬下馬車,皆日里耀武揚威神氣活現的人物。他們似是挨了不少皮rou之苦,連腰都直不起,像個被煮熟的蝦米,彎著腰去扶車里的同僚。第二人,第三人,越來越多的大齊官員下車,無一不渾身是傷,受盡凌辱,唯有一人與眾不同。 民眾朝這人看去。 先是伸出雙鑲著翡翠的官靴,又是伸出雙白凈雙手掀開車簾。 人群之中,有人下意識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臨安已被韃靼占去多日,聽說是為著抓什么人,輕易不許人出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一時間物價哄抬,糧食短缺,家中東西吃完,便去山上挖野菜,沒有人的手是不沾滿污穢,不沾滿同胞鮮血的。 怎么他的手就那樣白凈? 那鞋的主人輕輕一躍,穩落在地,見他錦衣華服,英氣逼人,站在一堆桑眉搭眼,倒了霉的大齊官員中當真光彩奪目,光彩得讓人心生怨恨,光彩得成了箭靶。 所有的叫罵聲都沖著季懷真去了。 一聲聲季狗喊著,一句句叛徒罵著。 季懷真視若無睹,滿臉麻木,可偶爾聽去一兩句刺耳的叫罵,也不免心生疑惑。 他真的喪權辱國了嗎?他真的賣主求榮了嗎?他明明什么都沒得到,明明只有他一人在城破之日堅持以投降之策避免傷及無辜,怎么到頭來他倒成了罪人。 季懷真譏諷一笑,他想不明白。 不過季懷真之所以是季懷真,是因為不論他做下什么,都會一并認下,從不管別人誤會,更不管自己委屈,季懷真從不為自己辯解。 只要能取得韃靼人的信任,只要他能救下燕遲,只要阿全能平安長大——他什么都愿意舍。 在那一句高過一句的叫罵聲中,季懷真一馬當先,攜百官跪迎韃靼,揚聲道:“開城門——!” 在一聲聲沉重悠長的號角聲中,城門緩緩向兩邊大開,韃靼大軍列隊整齊,步伐一致,數萬人如長著同一雙腳。 人群之中漸漸有人發出驚呼。 “你們看,上面掛了個人!” “那是誰……?怎么穿著我齊軍的衣服?” “是咱們的人,是咱們的人……是咱們齊軍將士的尸體!” 只見那行在最前端的戰車上,一根長矛直豎,最頂端插著齊軍將領的尸體。那人臨死前還不知受過何種酷刑,眼眶位置空空如也,右邊的胳膊也不翼而飛。被風一吹,那早已腐爛的尸身開始隨風擺動,偶爾掉出一兩條蛆蟲落在地上,很快被隨后而來的鐵靴碾碎。 才看上一眼,季懷真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一下就涼了。 他認出那是梁崇光。 是那個明知螳臂當車,還一心送死,愚忠又固執的梁大人。 季懷真渾然不覺自己猛地咬緊了壓根,沒有發現他按在地上的五指已摳進地中,他只感覺全身的血又熱了,瞬間沖往頭頂,沖得他臉頰如火燒般熱,眼睛如被血浸過般紅。 季懷真早已廢了的右手又突然有了知覺,他又想拿槍了,拿槍,拿刀,拿劍,他想沖上前,對著離他最近的韃子撕咬。 見齊軍將領如此慘狀,受奇恥大辱,臨安百姓們再也忍不住,眼見一場動亂就要爆發,韃靼軍隊迅速出動,組成人墻擋在百姓前頭,殺雞儆猴,用手中長矛刺死不少叫囂聲最響亮之人,欲以武力鎮壓,可又怎能擋得住天怒民怨? 季懷真看見騎在馬上的阿蘇爾不屑地笑了笑,對身旁的將領吩咐著些什么。他雖聽不懂韃靼人說話,卻立刻領會了阿蘇爾的意思。 眼見一場屠殺就要爆發,就在此時,人群之中,梁崇光英靈還未散去,那賣國求榮的季大人又一馬當先,撲了出去,在韃靼人面前行了個大禮,高喊道:“恭迎殿下——!” 他兇惡萬分地往后一看,眼中暗含威脅意味,大齊官員立刻會意,他們硬著頭皮,跟在季懷真身后跪下,恭迎阿蘇爾。 人群又突然靜了。 方才還對著韃靼大打出手的齊人,突然一同盯向季懷真。他們目光中仇恨難掩,對韃靼人的怒火憤恨全部轉移到了季懷真的身上。 同胞的背叛,比敵人的羞辱讓人更難以原諒! 原本擋著齊人防止他們沖上前鬧事的軍隊瞬間成了對季懷真的保護,若無這些人,齊人會一擁而上,將他撕碎。 季懷真如渾然不覺般,他是從泥潭里一路爬上來的,最知如何伏低做小,如何恭維討好。 他當即膝行過去,身子往下一趴,靠在阿蘇爾腳邊,喊道:“大人請下馬!” 阿蘇爾哈哈大笑,將季懷真的背當做腳踏,踩著下馬。 為凸顯神威,他身上穿著幾十斤重的鎧甲,往季懷真背上一跳,把季懷真踩得整個人往下一沉,胸中悶痛不知,腥甜翻涌,但他死咬牙關,頭仰著,眼睛睜著,笑嘻嘻道:“大人踩得好!大人小心腳下!” 又有一韃靼將領走來,問也不問,一腳踩在季懷真的脊背上。 季懷真麻木地高喊:“大人請下馬!大人踩得好,大人小心腳下!” 他就這樣一聲聲喊著,任由別人踩在他的脊背上。長矛上高掛的梁崇光不再是焦點,沒有人知道季懷真的這一跪化解了一場即將爆發的屠殺,甚至就連季懷真自己都說不清,在他撲出去的一剎那,心里想著的是什么。齊人恨恨地看著季懷真,只恨不得撲上去吃他的rou,喝他的血,將他這雙對著韃靼人下跪的膝蓋打碎。 “……如此茍且偷生之輩,對著敵人搖尾乞憐,當真豬狗不如。” 季懷真抬頭一看,見說話之人乃是阿蘇爾麾下一員悍將,勇猛無比,斬殺齊人與夷戎人無數。 此人膀大腰圓,大腿快要趕上季懷真的腰,小山一般的身軀將胯下馬匹壓得不堪重負。他鞋大如船,掌大如盤,重重踏在季懷真的背上,還嫌不夠似的,又用力一碾。 季懷真身子猛地一低,手肘膝蓋都撐在地上。 緊接著,那韃靼武將又下馬,故意碾中季懷真按在地上的右手手掌。 季懷真的手提過槍,拿不起筆,救過燕遲的命,也殺過無數人。 一股鉆心劇痛襲來,季懷真只感覺天靈蓋被人掀翻,他雙眼血紅,想不管不顧將這人掀翻與他同歸于盡,可他一想燕遲,一想燕遲還下落不明,一想燕遲還在韃靼人手里。 他受奇恥大辱,心里想著他那只再也飛不回來的燕子。 季懷真猛地抬起頭。 那韃靼人瞬間警惕,看著季懷真眼中觸目驚心的恨意,以為他要反抗,誰知下一刻,季懷真又慢慢笑了,他緊咬的牙關放松下來,高聲道:“大人踩得好!” 對方一怔,朝他身上啐了一口,轉身走了。 季懷真跪趴在地上,右手不住顫抖,可他卻突然低低笑起來,心里想著,他一定要親手殺了這個人。此時,又一匹馬停在他面前,季懷真條件反射性地趴好,又喊了聲大人,等著這人拿他當腳踏。 然而來人遲遲未動。 季懷真心有所感,以跪趴的姿勢怔怔抬頭,午間日頭最大,最惹眼,刺得季懷真眼睛一痛,似要流淚了,來人背著光,猛地一看,卻是糊的,看不清面貌,只是有些熟悉。季懷真又用力去看,才看清來人是誰——只見拓跋燕遲騎在馬上,毫發無損,風光無限,在他身旁站定,正低頭看著自己。 那眼神中有季懷真看不懂的,也從未有過的悲憫,以及某種不可名狀的悸動,好似下了什么決心一般,在看到季懷真出現在這里,被人當腳踏侮辱的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第99章 燕遲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微微傾向季懷真,更渾然不覺那握著韁繩的手已青筋緊繃。 他緩了一緩,才問道:“怎么是你。” 季懷真被問得一怔,那一瞬間,只感覺自己全身的血又往臉上涌了,心想憑什么遭受這一切的就是他了。見燕遲毫發無損,便知他不是被韃靼人“擄”來的,而是被“請”來的,如他這主動自投羅網的階下囚不一樣。 他低著頭,猛喘了兩下,可也只用了一瞬就冷靜下來,季懷真不為所動道:“大人請下馬。” 拓跋燕遲沒動。 這時,阿蘇爾去而復返,似早就料到這一幕,不懷好意地瞧著。 他聽說這夷戎七殿下同大齊的季懷真有恩怨私仇,本以為二人在這種情況下相見,燕遲要賞他一掌,踹他兩腳,逼問他發妻下落,結果見那七殿下只是在馬上坐著瞧,毫無反應,頓時感到一陣無趣。 他眼睛一轉,又起了歪心思,走過去對燕遲道:“燕遲殿下怎得不下馬?難道是這腳踏不聽話?” 話音未落,手中長鞭如從冬眠中蘇醒的蛇般舒展開來,垂在地上,又猛地朝季懷真背上抽去。誰知那鞭身還未碰到季懷真的背,就被一股巨力拽住,阿蘇爾順勢看去,那打出去的鞭子被燕遲徒手攔住。 對方以不可撼動之力挾著他的武器,卻看也不看,視線還是落在季懷真身上。 阿蘇爾扥了下鞭子,沒扥動,臉色微微變了,就在要起疑之時,又聽那夷戎七殿下緩緩開口:“認錯了,不是我要找的人。” 阿蘇爾瞬間明白過來,哈哈笑道:“是這樣,是這樣,我聽說這大齊太傅季懷真,與你發妻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長得一模一樣,你看錯也不稀奇。”他收鞭,對燕遲道:“燕遲殿下這邊請。” 季懷真頭低著,往旁邊挪了挪。 燕遲一躍下馬,不再吭聲,跟著阿蘇爾入城。 季懷真踉踉蹌蹌站起,其余大齊官員只沉默著看他,不等季懷真整理衣擺,就有什么東西沖他飛來,砸在他背上,回頭一看,竟是站著的人群中有人帶頭,把鞋砸他身上。 一只鞋飛來,就有第二只,第三只,民眾義憤填膺,嘴里季狗季狗地叫罵不斷。大齊官員紛紛躲避,抱頭鼠竄,一人朝季懷真跑來,脫下外袍一撐,將季懷真護住,擋住朝他襲來的鞋底與石子。 “快走,快走!” 這聲音無比熟悉,偏頭一看,竟是李峁! 見他身上并無傷口,反倒精神奕奕,便知他這幾日沒吃什么苦。李峁護著他往前走,低聲道:“你怎么來了?你沒逃成?阿全呢,阿全可還好,你姐呢,她又在哪里。” 季懷真低聲道:“走散了,我投靠韃子,就是為了找她,你又是怎么回事?” 李峁見韃靼人不曾注意這邊,方壓低了聲音道:“他們找不到我父皇,也尋不見尸體,怕他再生事,才留我下來以作要挾,本是想利用我勸服百官,我正要談些條件,他們又突然改口,原來是你來了。” “城破之日,你去了何處?” 李峁被問的神色一凜,一陣齟齬,沒有吭聲。季懷真了然地看著他,譏諷一笑:“城破之日,你提前收到消息逃跑了。是誰將你抓回來的?韃子?”李峁面色鐵青,不知想起何事,額角青筋異常明顯,冷冷一看季懷真,不再說話。 梁崇光的尸體開道,長街兩邊的民眾一路靜默地盯著韃靼人,眼中是令人觸目驚心的仇恨。韃靼一路視若無睹,大搖大擺地進了皇城,季懷真與李峁攜大齊官員緊隨其后。 到達宮中,宴席早已備好,阿蘇爾坐于首位,燕遲的座位與他緊挨著,大齊官員不得入座,他們被冠以“奴隸”的身份,分給在座的韃靼將領,跪在一旁伺候他們用膳。 而季懷真被分到的,恰好是在城門口用腳碾他右手的人。 這腳大如船,手大如盤的將領叫哥達,是阿蘇爾旗下的一員悍將,在韃靼軍隊中無人不自知無人不曉,就連季懷真都有所耳聞,只因為這個叫哥達的除驍勇善戰外,還以yin亂著稱,正中阿蘇爾下懷。 思及至此,季懷真心中一陣惡心,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在阿蘇爾的注視下給哥達倒酒。 哥達譏諷地笑看季懷真,以酒杯狠狠擲他身上,又抬起季懷真的臉一看,正要狠狠摑他一掌,拍出去的手背還未碰到季懷真的臉,半道便被飛來的酒杯狠狠擊中。 哥達痛嚎一聲,手背已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