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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他人人喊打 第63節

    只見一人被提著頭發,鼻青臉腫,手腳捆著,如條死狗般被扔季懷真身邊。

    低頭一看,竟是烏蘭!

    季懷真一怔,心想他來干什么?見其他人完全沒有要管他的意思,當即命火燒去將烏蘭舔醒。

    火燒搖著尾巴,舔了數十下之后,烏蘭才頭痛欲裂地醒了,一睜眼就看見季懷真滿臉嘲弄地看著自己。

    “你怎么一會兒能打,一會兒又不能打的。”

    “技藝不精,給人抓了,這有什么好問的。”

    烏蘭將他狠狠一瞪,嫩臉往雪地里一埋,給自己洗了把臉。

    季懷真盯著他瞧,直把烏蘭看得心虛無比,當即和季懷真錯開目光,片刻后,聽見這人又用那種討人厭的自信語調不疾不徐道:“不對吧,我知你擅長暗殺,既擅長此道,又怎會輕易被發現?讓我猜猜,你是從一開始就盯著我,覺得我和獒云勾連串通,才追了上來,又設計讓他們把你抓起來,好混入其中打探消息,我說的可對?”

    烏蘭神色一僵,計謀心眼雖有,可和季懷真比起來卻是不夠用。

    當即抬頭,惡狠狠地看向他:“我都看見了,你進了獒云的營帳。你們齊人都詭計多端,你利用瀛禾殿下不夠,現在竟又打起燕遲殿下的主意。”

    季懷真一怔,突然笑起來。

    烏蘭氣急敗壞:“你笑什么!”

    季懷真笑得越發放肆,這才明白為何烏蘭對自己恨之入骨,原來他把自己當成了陸拾遺,以為自己腳踩兩只船。

    “我問你笑什么!”

    季懷真笑容一收,一臉玩味地靠近烏蘭,趁著他手腳被捆無法掙扎,將他嫩臉一抬。

    烏蘭怒目而視。

    下一刻, 季懷真笑容頓收,毫無征兆地一巴掌落在烏蘭臉上,將他的頭打得直接偏了過去。

    烏蘭冷靜下來,緩緩回頭,盯著季懷真一字一句道:“有朝一日,我定取你狗命。”

    狗命?

    季懷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他離開大齊太久,一路只有燕遲隨行,倒是許久沒聽過誰用“狗”來喚他。這久違的稱呼叫季懷真心中一動,人雖還在敕勒川,倒也身臨其境,跟回到大齊似的。

    季懷真一笑,揚手又是一巴掌。

    剛才打左邊,現在打右邊,兩巴掌下去,直叫烏蘭眼冒金星。

    “你是什么東西,也配說我們齊人的不是?”季懷真嘴角明明向上勾著,做出一個笑的模樣來,可眼中卻殺意畢現,捏著烏蘭的下巴,漫不經心地警告道,“若再給我聽到你一句牢sao,我就殺了你。再說,你心心念念的燕遲殿下,他的娘親也是齊人,若給他聽到,你猜他會如何想你?”

    “你不敢殺我,你若殺我,燕遲殿下不會放過你。”

    “放過我?我還要他來放過?”季懷真冷聲道,“我不殺你,只是因為我欣賞忠心之人,你對燕遲忠心,我就留你一條狗命。可若你百般挑釁,不拿我的話當回事兒,或又太把自己當回事兒,我們大可一試,燕遲究竟是否會因你而跟我翻臉。”

    說罷,他將烏蘭狠狠一丟,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韃靼人身上,低聲道:“我知你有些本事,這東西捆不住你,可我警告你,最好老實呆著,莫要壞我事,聽明白了?”

    烏蘭狼狽倒在雪中,抬頭一望,問道:“什么意思,姓陸的,你又有什么計劃?”

    季懷真只冷笑,不回答,繞過烏蘭,走了。

    只留火燒看著他。

    然而就在這時,不遠處那群韃靼人突然警惕起來,紛紛從馬上抽下弓箭,緊張地看著周圍的雪林。刀疤臉面色一寒,快把走到馬旁邊,將刀抽出,下一刻,一箭已從林中呼嘯而出——燕遲來了!

    第67章

    只見又一道暗箭從林中射出,刀疤臉聽聲辨位,反手一箭射了回去。

    對面不再有箭矢襲來。

    片刻安靜卻令眾人更加緊張,圍成一圈,呈防御之勢,無一人發出聲響,頓時只余林間簌簌聲。下一刻,伴著一聲回蕩山谷的狼嘯,一只半人高的灰狼從林間猛地躍出,咬住一人猛甩出去。

    一人從林間躍出。

    拓跋燕遲一聲怒吼:“——烏蘭!”

    那方才還躺在地上,如死狗般的人,突然一躍而起,背后束手的繩子不知何時已經解開。

    見這二人戰力非凡,刀疤臉突然一看季懷真,按計劃行事,將他拉至身前當擋箭牌。

    燕遲正以弓代刀,將人掄飛出去,回身一看季懷真脖子上架著的刀,立刻不敢動了,又慌忙命令正要進攻的弱弱停下。

    那嘴角滴血的灰狼齜牙咧嘴地沖著敵人低吼,不甘不愿以爪不住刨地。

    可燕遲命令的了弱弱,卻命令不了烏蘭,烏蘭又哪里會在乎季懷真性命。

    那韃靼人拉著季懷真向后一退,沖燕遲命令道:“你去把那小子綁起來。”

    燕遲沒動。

    匕首又抵進一分,已隱隱可見正有紅色痕跡順著刀刃流下。

    燕遲立刻大喊道:“我照做就是!”

    只好上前綁住烏蘭,又丟下身上所有武器,任人把他手綁住。那群韃靼人眼見要去對付弱弱,燕遲一聲呼哨,弱弱猛地咬起火燒,轉身入林,再難覓其蹤影。

    韃靼人見烏蘭與季懷真似乎不對付,便沒把二人放在一起,只把燕遲往他倆中間一擱,便不再管他們三人。

    燕遲將季懷真上下一看,見他全身沒有傷口,才松了口氣,問道:“韃靼人抓你做什么?”

    “我如何得知?大概以為我是……”季懷真瞄了眼一旁伸長耳朵偷聽的烏蘭,壓低聲音道,“大概以為我是他,有利用價值,才要抓我,再說我在汶陽設計殺死他們那么多人,他們當然要找我報仇。成親那日,你那群哥哥們剛把你叫走,就有人進來,趁我不備,蒙住我的口鼻把我帶走,瞧這方向,應該是往大齊邊境去,與他們的軍隊匯合。”

    燕遲聽著,也不插話,瞧那副諱莫如深的表情,也不知信了沒。

    他盯著季懷真反問道:“我還以為你又故意串通什么人,要從敕勒川逃出去。”

    聽他這樣說,季懷真反倒不露怯,只朝燕遲別有深意地一笑,意味不明道:“那也不是沒可能。”

    不管燕遲信與不信,他都無所謂,也不怕這群韃靼人出賣他。

    一群注定要死的人,又怎會開口說話?

    季懷真看著那群正燒火做飯的韃靼人冷冷一笑,對燕遲道:“隨機應變吧。”

    燕遲沒再說話。

    簡單用過飯后,眾人再次上路,直至天黑才停下,巧的是留宿之地竟又是上次燕遲帶他翻山時途徑的木屋。

    這次雖未下雪,可入夜還是冷,季懷真凍得瑟瑟發抖,打著擺子依偎在燕遲身邊。燕遲見狀,抬頭沖那群韃靼人冷聲道:“把我手松開,我不跑,他快凍死了。”

    見季懷真一副凍得病弱膏肓的模樣,刀疤臉思索一番,雖未解開他手上繩子,卻將燕遲的襖子扒下,給季懷真蓋上。

    烏蘭當即心疼道:“殿下!”

    燕遲順勢將人一抱,平靜道:“我不冷,睡你的就是。”

    那群韃靼人饒有興趣地看著抱在一起的二人,當即一陣哈哈大笑,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有些心照不宣的放肆,其中一人更是興奮不已,兩手伸出,一手比圈,另一手的指頭伸圈里抽插,做了個cao屁眼的下流動作。

    燕遲滿臉漠然,并不回應他們的挑釁。

    被這樣一抱,季懷真逐漸回暖,手腳發癢,開始有力氣折騰了,當即嗤笑一聲:“要不是我手被捆著,我能做出一個更下流的回敬他。”

    “你倒是說說,你還能如何下流?”燕遲冷冷瞪他一眼。

    季懷真一笑,貼近燕遲耳朵邊上,小聲低語幾句。

    燕遲耳朵漸漸泛紅,惱羞成怒道:“好了你別說了!”

    季懷真滿眼得意,這樣一鬧,二人竟又似回到最初似的,只是四目相對間,那交匯的視線又立刻提醒二人,他們二人,一個處心積慮,一個順水推舟,再回不去從前了。

    燕遲淡淡移開目光。

    韃靼人輪換著守夜,分出一人盯著燕遲與季懷真。一旁烏蘭起先還虎視眈眈,苦大仇深地盯著季懷真,后來再堅持不住,睡了過去。

    季懷真躺在燕遲懷里,抬頭一看,見他視線落在外面,笑道:“殿下,你怎么不睡?”

    燕遲低頭一看他:“你不也沒睡?”

    他漫不經心地往外看,時時刻刻留意著外面的動靜,如同警覺的狼般,表面不動聲色,暗地里卻蓄勢待發。僅憑燕遲抱著他時緊繃的肌rou,季懷真就知道,這人未有一刻放松。

    季懷真哼笑一聲,正要轉身換個姿勢,卻聽燕遲以只有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你也姓陸,你本名叫什么?”

    季懷真一怔,抬頭一看,燕遲正一臉平靜地望向外面,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誰告訴你我姓陸?”他一笑,信口開河地敷衍燕遲,“我也不知道我本名是什么,興許壓根就沒有吧。”

    過了一會兒,燕遲又問:“你怎么不同他一樣娶妻生子?”

    季懷真一想,明白了燕遲是在問他為什么愿意同男人廝混在一起。

    “我不能愛女人。”

    “為何?”燕遲皺眉,將季懷真一看,有些不高興道,“我不信你生來就……就喜歡男人。”

    季懷真盯著眼前的火堆發呆,臉上忽明忽暗,忽然道:“因為女人會生孩子。”

    “我若有了妻兒,有了自己的家,有了后顧之憂,就不會再拼死為我爹做事,他就不會再相信我。他若不信我,覺得我毫無可用之處,就會找機會殺了我,我就活不成了,所以在我羽翼豐滿之前,必須得逼著自己愛男人。因為在我爹眼里,玩男人比玩女人安全多了。”

    季懷真淡淡地笑了。

    不允許他娶妻生子,不肯教他讀書識字,這都是季庭業用來控制他的手段,比起聰明人,季庭業更愿培養出一個貪戀權勢金錢的蠢人。

    他雖笑著,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令人心中酸澀。

    燕遲不忍再聽,只后悔提起這個話頭。若從前聽到季懷真這樣講,他少不得要吃味兒,可自打從大哥處聽得季懷真兒時在養父季庭業手里吃過的苦頭,再一想起“季庭業”三字,就恨不得將這人千刀萬剮。

    “難道你爹娘……從來沒有將你認回的念頭?”

    季懷真平靜搖頭:“從未。”

    燕遲一瞥他神色,不忍心道:“我不問了,你別難受。”

    季懷真一怔,突然笑出聲。他雙手被捆,無法摟住燕遲,只好拿胳膊往燕遲脖子上一套,笑嘻嘻道:“你心疼了?不生我氣了?”

    他湊近了,壓低聲音,滿臉狡黠道:“我養父是受皇帝旨意,將我領回季家,本意是拿我來要挾日益壯大的陸家,有個把柄在手里才好說話,陸家才肯忠心。沒想到我越長越歪,我親娘一看就我就煩,恨不得從未生下過我,又怎會將我認回。你不知道,在遇到我養父前,我回陸家住過一兩天,我娘害怕看見我,一看就我,就犯瘋病,后來我就自己跑了。”

    燕遲沉默不語,認真地看著季懷真,眼中倒映出對方的嬉皮笑臉。

    “你何必非要強顏歡笑?”

    季懷真一怔,眼中笑意散去,嘴角繃起來。

    他冷冷盯著燕遲:“不是每個人都同你一樣,有娘親在身邊照顧你,疼愛你,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說罷,竟將身一翻,不肯再理燕遲,也不知怎的就被他一句話給說得有些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