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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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番外·孩子(二) ◎儲君◎ 封彌今年五歲了, 每年爹爹和娘親都會帶他在哈赤住上小半年。 他喜歡哈赤,喜歡這一線蒼蒼的平野,喜歡這曠達彪悍的民風, 也喜歡鋼筋鐵骨的哈赤大將,每日都和爹爹在大營后練箭, 但今日的心情格外不一樣。 “爹爹, 我頭疼。” 咻!小芒弓搭著的短箭筆筆直地扎進了三丈遠的靶心, 晃悠了兩下, 終歸是沒有掉靶。 “站直。” 咻!長箭破空而出,一道銀灰色策風而去,宛如沖刺的游龍, 眨眼間便沒入了百步開外的箭靶上,一聲巨響后, 靶子應聲而裂。 封彌腰板挺直, 把小芒弓一背,鼓著掌叫好, 白靈搖頭擺尾繞著封彌汪汪叫。 “頭不疼了?”封暄垂下手,正好摸摸兒子毛茸茸的腦袋,再一視同仁地摸摸白靈的腦袋。 “疼的。”封彌攥著爹爹的衣擺,很努力地做了一個痛苦的表情, 小臉皺成一團。 “吳青山就在哈赤,回頭讓他給你瞧瞧。”封暄簡直沒眼看。 “神醫(yī)不行的, 聽人講,這叫心病。”封彌信口捏來。 “心病怎么疼到腦袋上去了?”封暄忍著笑,小不點兒, 還曉得心病。 “……”封彌一時也沒轉過這個彎來, 事實上他連心病的抽象指代都不知道。 “箭術學得不錯, 糊弄人這事就別跟木恒叔叔學了,他還不如你。”封暄戳破了兒子的小心思。 眼看回京勢在必行,留在阿悍爾成了一年復一年的大夢。 封彌的臉登時垮了下來,垂頭喪氣地飆了一箭,這回沒裝相,動作利索得很,短箭爆了點兒破空聲,沒入箭靶靶心的一剎那,擠掉了先前軟趴趴的箭矢。 這一箭才是封彌的真本事,這小子為了不回京城,方才跟他爹裝病弱呢。 五歲的小豆丁,就已經(jīng)曉得要裝得周到些。 七月的天還熱,小褂子先穿起來了;頭發(fā)睡得亂糟糟;臉上撲了點兒灶灰;往常活蹦亂跳,今日走幾步就撒嬌要抱,等爹爹抱起了他,便左扭右轉地,恨不能把那一臉“憔悴病容”堵在他爹臉上。 “乖了。” 封暄翻開手掌,封彌正正好把臉蛋往爹爹粗糙的掌心里蹭,小獸似的撒嬌,蹭個沒完,一頭短短的小卷毛在風里亂翹。 這小子心太野了。封暄想。 綠野一線連天。 司絨從草浪盡頭走來,遠遠地就看見了一高一矮立著的父子,封彌蹭完臉,余光瞥到一點兒紅,登時轉變戰(zhàn)術。 可憐巴巴地扒著爹爹的褲腿,眼淚止不住地往那褲腿上抹,嚎得震天響。 “一哭二鬧三跳河沒有用,”司絨把韁繩交給易星,“你先跳河,再鬧,最后哭,更沒有用,你娘親是鐵石心腸,回了京就卷卷你的小鋪蓋,去南勻書院。” “小水溝也不叫河,半夜三更敲鑼打鼓在城東掛上你封彌小皇子的旗幟也不叫鬧,往爹爹褲腿上蹭口水更不叫哭,”封暄補充,抬手把司絨頭頂?shù)乃槿~拂下來,“怎么是走回來的?” 司絨捂了下肚子:“不大舒服。” “……”封暄緊緊罩著兒子的耳朵,偏頭嚴肅,“昨夜頂著了?” “?”司絨眼角飛紅,在兒子的耳朵外邊又罩了一層,“許……是吧。” “回去揉一揉,乖了。”封暄哄兒子哄習慣了,對上司絨也是一種絕殺。 司絨看著兒子的后腦勺,微側過頭,封暄俯首下來短促地親了一口。 小封彌的耳朵被爹爹娘親的手捂得嚴嚴實實,習以為常地自個兒再捂一層,他心里明鏡似的,爹爹娘親要先說話,再親,最后才會抱他。 “轉過來吧小子。”司絨揉揉兒子的頭發(fā),這一頭小卷毛又軟又蓬松,手感好得不得了。 “娘抱。”他把小芒弓解了,張開手。 司絨笑笑,一彎腰,抱起封彌剛“啵”了一口,小腹就傳來陣陣悶痛。 封暄當即拎起兒子后脖領,扛在肩上,扭頭吩咐九山:“去請吳青山。” * 天邊滾來悶雷,草浪窸窸窣窣地一重推著一重,整片天穹都被染成了鉛灰色,一條冽冽電龍驟然翻涌而出,攪風弄云,豆大的雨滴猝不及防地砸落迸濺。 封暄關上了窗。 屋里擱著冰山,吳青山闔著眼,須臾,神情有些凝重:“換手。” 司絨看了封暄一眼,奇怪的是,兩人都怪緊張,遞給對方的卻都是安撫的眼神。 雨點急促地敲打在驚鳥鈴上。 片刻后,吳青山收了手,欲言又止地把司絨和封暄看了一圈,最后一指頭定在角落的冰山上:“這東西不好再擱這么近了,放到外間去剛剛好。” 這話一出,兩人都愣住了。 “神醫(yī)爺爺,為什么要放到外邊去,這多熱啊。”只有封彌一派天真地問。 “因為,”吳青山背著藥箱,撩開珠簾,回頭笑道,“你娘,還有你娘肚子里的小娃娃不能受寒。” 小娃娃。 司絨看著封彌的圓胳膊圓腿,再看自己的小腹,有那么兩三息的時間沒反應過來。 封暄笑了一聲。 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涌動在窗紙上的電龍游光,用力搓了把臉,唇角越揚越高。 而后猛地轉身,像個毛頭小子似的抱住了司絨,一手輕輕地撫住她小腹,一手罩住她的腦袋揉搓。 第一句話問的是:“餓不餓?” 這完全是記憶作祟,司絨第一次懷孕那會兒,口味混亂,從前愛吃的半點兒不想沾,反而好吃些味道稀奇古怪的東西,封暄對此印象深刻,往往陪吃一次,就要齋素三日,否則無法驅(qū)除那恐怖的味覺折磨。 可說實在,司絨自己都有些記不得懷封彌時是什么感覺了,聽阿娘講,女子會自然地忽視遺忘懷孕與生產(chǎn)時的辛苦,她如今只記得些大概,封暄倒是能把細枝末節(jié)娓娓道來。 這夜,他從上鎖的紅木箱中取出一只匣子,里頭疊著兩本冊子,他翻出了壓底的一本翻看。 當年封暄頭回當?shù)贸鲋螄舶畹膭蓊^,極為認真地翻閱醫(yī)書、垂詢太醫(yī),甚至逮著那些孩子養(yǎng)得好的大臣,旁敲側擊地詢問經(jīng)驗。 他都一條條地記下來,包括司絨懷孕來的變化,通通擬成了冊子,成為全天底下獨一無二的記錄,這事兒司絨都不知道。 * 回京計劃擱置,原要拔營歸京的天子衛(wèi)隊原地戍守,倆人決定在哈赤生下這個孩子。 哈赤已經(jīng)今非昔比,從牽制南北的戰(zhàn)略要地,一躍成了超越京城的巨大城池。從哈赤草原往北拓展,包含邦察旗,往東延伸,將東面萬里平原也囊括在內(nèi)。 句桑的孩子日漸長大,新一代的權力更迭即將來臨。赤睦大汗有先見之明,先將阿悍爾作了內(nèi)部劃分,阿悍爾十六旗中,十五旗歸句桑。 邦察旗以及邦察旗往北的長橫草原歸屬司絨,地皮不算什么,長橫草原底下流淌著草原的黑色血液,那是如今這世道上最炙手可熱的東西。 所以,哈赤是司絨在八年間最大的心血,這座城是她的。 草木一度枯榮,眨眼便到了第二年春。 浴池里“嘩啦啦”地傳來笑鬧聲。 封暄才帶兒子跑馬回來,封彌今年有了第一匹小馬駒,正是新鮮時候,他沒讓第二個孩子帶來的變化影響到兒子。 每日讀書練字、打拳習箭、跑馬沐浴都是爺倆一起的。 司絨站在桌旁寫信,正在把要務都分派下去,封暄抱著濕漉漉的兒子出來了。 “怎的還在忙?吳青山說你要多歇息,先擱筆,一會兒你說,我寫。”封暄說著話,折身到屏風后去拿封彌的小短衫小袍子。 “你別慣他,”司絨頭沒抬,都能想象到封彌賴著爹爹不肯下來的模樣,“衣裳穿不好便讓他光屁股。” 小封彌咯咯地笑,光溜溜的,在爹爹懷里扭著身子,朝娘親吐舌頭。 “啪”一聲,封暄往這臭小子屁股上拍了一下,丟給他幾件短衫綢褲,“穿不好,等著光屁股。” “……”封彌沒想到爹爹倒戈得這樣快。 “今日累不累?孩子鬧你嗎?”他爹已經(jīng)繞到了長桌后,輕輕撫著司絨的肚子,埋首在她頸間深深嗅了嗅。 “不鬧,乖著呢。”司絨說。 “嗯。”封暄像一只索求撫摸的大貓,蹭著司絨的側頸,時不時咬兩口。 司絨擱下筆,微微嘆了口氣:“求求你把衣裳穿上。” “熱。” 封暄就說了一字,便收了手,赤著上身坐在桌旁替司絨把沒擬完的折子寫好,歸置完放小竹籃。 三四月的天,哈赤春芽都沒冒,跟“熱”字搭不上邊,他這是燥的。 司絨今年二十六,歲月對她格外優(yōu)待,仍然像一朵飽滿潤澤的鮮花,近年由于掌權的緣故,那明艷張揚都變成了不可直視的威信。 八年了。 人常說七年之癢,封暄看著她,心底確實有蠢蠢欲動的癢,它經(jīng)年存在,并源源不斷,變成一種只受司絨牽引的愛欲。 “娘親,今日你過得好嗎?” 封彌自己把小卷毛擦干了,亂糟糟地頂在腦袋上,正扒著屏風瞅爹娘。 他最近不知跟誰學了一句,日日逮誰都要問一句“過得好嗎?” 至于娘親,那是一日要問十遍的。 “好極了,”司絨沒敷衍,掰著指頭數(shù),“吃到了醬鴨、霜酪,走了半個時辰,城務一切順利……你怎么不出來?” “meimei今日乖不乖?”封彌不好意思說,他的小褲衩卡住了小鳥兒和蛋。 “乖。”司絨看出來了,扯了一下封暄,兒子平素和她親,但已經(jīng)到了初具羞恥心的年紀了,沐浴穿衣這些事兒,如今半點不讓娘參與。 封彌的小鳥兒解脫之后,高興地說:“一定是個meimei。” 他不但在家里說,走哪兒都跟人炫耀:“我馬上就要有meimei啦!” 果然,兩日后,他的meimei出生了。 “這么丑的嗎?”封彌趴在小搖籃旁,非常非常小聲地說了一句,他當真覺得丑,可是又怕meimei聽見了傷心。 “臭小子,你出生那會兒像個小猴子,”搖籃旁的赤睦大汗愛惜地撫了撫襁褓,“這會兒臉蛋越紅啊,長開了越好看。” “姥爺,姆姆,你們今日過得好嗎?”封彌敏銳地察覺到姆姆和姥爺都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