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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絨 第102節(jié)

    拒絕了!?

    司絨把被子拉高,氣息拖得長長的,是舒懶休息的意思。

    封暄猛地一握拳,渾身上下跳動的火被這一閉眼澆滅了,他抿著唇,也帶著顯而易見的怒,翻身下去,用力卷走自個兒的薄被,背過身,躺到了床沿最邊上。

    忍不住伸手摸著唇邊的濕潤。

    繃得難受。

    氣得半死。

    司絨在昏暗中聽著,被這類似賭氣的動作帶得無聲彎唇,她的情緒沒那么大起伏,把封暄的一止一行聽在耳里,有點(diǎn)兒好笑。

    這么一笑,原本的脾氣隨之彌散稍許,想逗逗他的情緒逐漸占了上風(fēng)。

    她翻個身,把手探出了自個兒的薄被,越過空蕩蕩的中界線,從封暄身上那床鵝黃色的薄被下挑起一個口,緊跟著整只手都進(jìn)入了暖烘烘的被窩。

    薄被遮擋了視線。

    真是奇妙,視覺成了累贅,兩人都看不到,可是其他感官卻在靜謐中放大,怪不得……蒙眼時總有別樣感覺。

    出著神,也游移著確認(rèn)位置,司絨察覺到那是一處凹陷,指沿還觸到了衣物布料,是褲腰。

    哦,腰窩啊。

    碰一碰便要惹火。

    薄被模糊地勾出封暄側(cè)躺的身型,像一座臥倒的山,從肩頭到手臂漸漸走低,薄被遮擋的黑暗底下,司絨正在迂回地挑釁著。

    各方各面的火氣,司絨都想要。

    封暄還記著那個閉眼的拒絕意味,他們沒有這般吵過嘴,封暄都不知道僅僅一個眼神便能催發(fā)出這樣多陌生酸澀的情緒,他覺著自個兒心硬如鐵,可以堅守陣地,冷著臉,一言不發(fā),也沒有轉(zhuǎn)身。

    蟲鳴聲里,跳出幾道不明顯的氣音,是司絨在笑,手指輕滑。

    他們在吵架,怒火是燃燒理智的罪魁,它不但會讓人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也會催發(fā)人心底陰暗猖獗的負(fù)面情緒。

    不巧,封暄想對司絨放肆。

    這明目張膽的挑釁對封暄來說就是導(dǎo)火索,他的眼神瞬間變了,猛地扣住司絨手腕,頭皮發(fā)麻,呼吸克制,腦中一陣一陣地放空。

    司絨一向膽大,一向敢玩兒。

    封暄緩緩呼出一口氣,在此刻意識到,他對此生不起半點(diǎn)兒抵抗的意志。

    比這更讓人氣悶的是,他非但拒絕不了,還在這境地中生出了類似于欲拒還迎的情緒,這重點(diǎn)在于拒與迎的矛盾,在于“拒”永遠(yuǎn)壓不過“迎”的宿命感,還在于他對“迎”的自我期待。

    扣著她手腕的力道不知不覺松了,與渾身緊繃的肌rou相比,封暄的呼吸緩慢而綿長,咬住唇角,似忍耐,似專注,后肩的汗把寢衣打濕,貼在皮膚上,勾勒出肌rou線條。

    他在腦中一遍遍劃下“欲擒故縱”四個字,克制著,壓抑著,靜候一個節(jié)點(diǎn)。

    她的手很軟,骨節(jié)也是小小幾顆,就像是某種觸點(diǎn),她知道自己的優(yōu)勢,卻總也學(xué)不會如何控制。

    封暄懷疑她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疼痛。

    “好玩兒嗎?”封暄遽然翻過身,沉聲問,汗順著喉結(jié)往下滑。

    他轉(zhuǎn)身時,司絨指甲蓋不免劃過,封暄輕微嘶聲。

    她眨了下眼,把手指頭的潮往他手臂上抹,別提多壞。

    而后輕飄飄地說:“你將我的手弄濕了。”

    說的是控訴,語氣卻像是飽含深意的邀請。

    “……”封暄心頭一突,罩住她的后腰,控制不住地咬著她下唇。

    “疼,別咬。”司絨吃痛,可她往后也沒地兒躲,封暄臂力駭人,蠻橫地圈定了她的活動范圍就在他懷中。

    “抓著我。”封暄放過了她的唇,偏頭咬住她耳珠,把話從她耳邊呵進(jìn)去。

    “抓哪兒?”

    “方才抓哪兒,此刻便抓哪兒。”

    司絨笑,朝他輕輕吹了口氣,耳邊的溫度陡然拔升,倉促間,司絨聽到了他喉結(jié)滑動的聲音。

    封暄掐住司絨的后脖頸,同時低頭吻住她的唇。

    呼吸被攥緊,口鼻間的氣息艱難地擠入司絨胸腔,她眼前有一道道的空白。

    像沉溺在溫水里,無所不在的熱流讓她溫暖,又奪去她的呼吸,在喘不上氣時后頸的手和噬咬的唇會松開一個,然后在她勻了氣兒之后再度合緊。

    控制周而復(fù)始。

    他被司絨把控在掌心,要挾著,又似挑撥著,讓他進(jìn)退不得。

    痛感明顯,一簇一簇地發(fā)麻,封暄看到她眼睫上蒙著水汽,表情無辜,可眼神蔫兒壞,擺明了是想看他無法自持,想聽他喘,想聽那混亂急促的呼吸。

    疼痛讓人上癮。

    他們在親吻中滿足地笑出來。

    因?yàn)榘l(fā)現(xiàn)了新鮮的玩法,他們可以不需要規(guī)則,正在借助怒意使壞。

    新玩法仿佛點(diǎn)燃了異樣的火星,在情到濃時,讓這事兒充滿不為人知的默契,一起遵守規(guī)則的感覺很好,一起做壞事兒的感覺更好。

    君子?公主?

    不是,他們是一對飲食男女,該把那刻板的教條拋諸腦后了。

    這種點(diǎn)到即止的控制與疼痛太妙了,像那平靜水面上激起的水花。

    冒險。流汗。親吻。挑釁。

    隨著意識清醒復(fù)又模糊,壞脾氣變成絕佳的助力,封暄鎖住司絨,掐著司絨,司絨不甘示弱地一次次推翻控制。

    他們在跌宕中對視。

    要命了,竟然從一次吵嘴中開辟了新玩法。

    軟枕被胡亂擺放,司絨眼里蓄著淚,細(xì)流從眼尾蜿蜒而出,滲入了鴉色的鬢發(fā)里。她弄濕了軟枕,當(dāng)中洇出一片深色的濕跡,說不清是眼淚,還是別的什么。

    兩人額抵額,綿密地親吻。

    她撐著的手肘發(fā)紅,在打顫的一剎掉落下去,又被穩(wěn)穩(wěn)接住,發(fā)辮上的紅珊瑚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弦月慢慢爬過半邊天穹,海面倒映疏星。

    司絨嗆了幾口氣兒,咳起來,封暄給喂了一盞水,又拍拍她的后心。

    “去……沐浴。”司絨累得指頭都懶得動。

    黏答答,汗從下頜滴落,滲入被褥。

    “一起?”封暄看著她鎖骨一排齒印,隨意地揀了件干凈袍子罩在兩人身上,邁步往浴房去。

    “不。”司絨抬頭,額上的汗蹭到他鼻尖,她看到封暄在這句話后勾了勾唇,垂首來嗅她鬢發(fā),就知道要不妙。

    一個字成了一場仗的導(dǎo)火索。

    封暄原本要往浴房進(jìn)去,聞言步子停在半途,鼻腔里哼出點(diǎn)兒氣音,轉(zhuǎn)過身,重新進(jìn)入另一處地方。

    “你……”司絨猛不防地蹙眉,倉促地咬住指背忍耐這陣勁兒,面頰再度飛紅。

    封暄沒有要歇的意思,偏頭吻住她。

    從屋這頭走到屋那頭,沿途的屏風(fēng)和圈椅都被踹開,乒乒乓乓地響成一團(tuán)。

    短短十幾步,封暄走了一刻鐘,他肩頭濕成一片,有司絨的汗,也有司絨的淚。

    兩人在緊密耳語,司絨說了一籮筐好話,還糊里糊涂地說了些渾話。

    這次的初衷和過程通通跑偏,而結(jié)局一如往常,司絨沾枕即眠。

    封暄常常端詳她的睡顏,那無害乖巧的容色與過往畫面重合,他把她的發(fā)撥到耳后,在那耳廓上落個吻,輕聲說愛。

    *

    重見天光時已經(jīng)是午后。

    司絨赤腳踩在木地面上,裹著長袍,抬高手往柜格里去夠衣裳,可衣裳都被放得高,她扯了一件小衣,里頭的怎么也夠不著。

    她努力踮腳,抬高的一只手往柜子里挪移,忽然身后黑影浮動,在柜子里探尋的手被罩住,后背也貼上溫?zé)岬男靥拧?/br>
    “怎么不叫我?”封暄還帶點(diǎn)兒鼻音,說話時,偏偏又是個完全圈錮司絨的姿勢,沐浴后的潮濕味兒和低沉的鳴震就一起侵襲她的感官。

    “幫我拿衣裳。”司絨把手抽出來。

    封暄挑了兩件兒,司絨道聲“多謝”,便從他肘下麻利地鉆了出去。

    “……”封暄還立在原處,轉(zhuǎn)頭,看她站在屏風(fēng)后慢騰騰穿衣,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女子在榻上說的話,同樣可以穿衣不認(rèn)。

    衣都不用穿,司絨這態(tài)度,分明是昨兒說的那些好話,服的那些軟,順?biāo)哪切┮猓教烀魍ㄍň筒蛔鲾?shù)了。

    封暄以為她昨夜是妥協(xié)和好,實(shí)際上一場歡愛過后,什么也沒改變。

    情歸情,事兒并沒有睡一覺就稀里糊涂地過了。

    倆人還在吵嘴的狀態(tài)中。

    說得嚴(yán)謹(jǐn)點(diǎn),是司絨將他睡了,還要繼續(xù)同他吵嘴。

    想到這兒,封暄低下頭,目光下沉,心也下沉,手還搭在柜格上,那股慍怒已經(jīng)掩不住,他沒同誰真正置過氣,這回是真惱了。

    司絨系著帶子,把臂釧戴好,說:“船隊(duì)與分利之事,再談?wù)劊也幌氩迨稚侥涎矙z司,你先前與阿勒怎么辦,如今便還怎么辦。”

    兩人吵嘴的緣由說起來怪阿勒,阿勒和封暄一同拓長了山南航道,要把北昭的海商運(yùn)行范疇擴(kuò)大十倍,但兩人合作上出了些問題,阿勒不是能遵守規(guī)則的人,他變起來不看對方是妹夫還是一國儲君,開春以來,出了不少岔子。

    所以說,阿勒給她的陪嫁,扯開那層寫滿利益與挑戰(zhàn)的輕紗,就是在甩開一個燙手山芋。

    那兩成海商之利,是阿勒給司絨玩兒的,也是阿勒給司絨的管理銀錢,讓司絨自此挑起與北昭巡檢司、北昭市舶司、北昭戶部溝通的梁子,說白了,司絨和封暄把山南航道的活兒干了,阿勒不出力,還占著利益,能維持他在烏溟海的船隊(duì)支出。

    其實(shí)最開始,阿勒只分司絨一成利,司絨看破了他的心思,抬到了兩成,想讓司絨出力,沒點(diǎn)兒真金白銀使喚不動她。

    兄妹倆心照不宣。

    一脈相承的壞。

    可封暄不同,他認(rèn)為兩人已經(jīng)成婚,且在利益占比上,司絨的比重高于阿勒,先前他與阿勒的那套說辭便該與時俱進(jìn),山南航道自此是夫妻倆說了算。

    阿勒靠邊兒。

    甚至擬了一份冊子,將山南巡檢司分了兩隊(duì)劃入她麾下,除開行船海商,鐵扇群島的本土產(chǎn)利也劃了五成給她。

    后者尚且只關(guān)乎銀錢,前者就過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