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絨 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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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話,忽地感覺眉邊的水珠滑下了臉頰,她低頭往小兜里找帕子,說:“怎么,殿下尋他有事?” 明知故問,人都被他捏在手心了還一副無法無天,壞得冒水兒的樣。 封暄也沒指望她說實話,闔著眼不回。 司絨找不到帕子,這才想起來帕子在丹山馬場擦臉的時候用了,轉頭問封暄:“殿下,借塊帕子。” 封暄冷淡地回:“沒有。” “……”北昭的男子,誰出門不帶塊帕子,司絨在心里罵他小心眼兒。 也只好攥著袖子,抬起手往臉上擦,袖子還未碰上臉頰,跟前又塞過來一塊天青色的絲帕,她不客氣地接過:“多謝殿下。” 絲帕被抽走時,滑過封暄的掌心,指尖被一點沁涼輕微觸碰。 司絨攤開帕子,仰了頭,把它整塊兒罩在臉上,鼻腔里果然有雪松味兒,她闔眼聞著。 薄薄的絲帕暈著雨水,貼在她面上,模糊了五官,只勾勒出一道輪廓,封暄摩挲著扳指,目光似一只有實質的湖筆,從她的額往下描畫,勾出鼻峰,下滑至唇瓣。 看到那兒因為水潤而把絲帕濡濕,貼得嚴絲合縫,透出底下的殷紅,清冷的天青色里,獨獨的一抹殷紅。 唇是微張的,氣息流動,絲帕被氣流帶來極其細微的起伏。 這姑娘天生有一種cao控氣場的本事,她一上馬車,馬車內寂冷的氣氛就不由自主退散,被逼退到角落。 在丹山馬場上,他想錯了。 她不是受陽光青睞,她就是阿悍爾的烈陽,帶著具有侵略性的溫暖,然后在你產生貪戀的時候,將你燃成灰燼。 她仿似無辜,你心甘情愿。 太子殿下收回了目光,心防高豎,他意識到了司絨的本事。 司絨扯下帕子,在手上甩了甩:“回頭洗洗還給殿下。” “燒了吧。”他說。 接著他們便沒再說過一句話,司絨剛上車時覺著這位太子心情不錯,說不到兩句他又成了塊兒冰坨子,臉上是明晃晃的“別招我”三字。 一路無言,到了內城都亭驛,馬車停在偏僻的側門,封暄吩咐九山:“送公主進去。” 司絨理了理裙擺,側頭問他,溫聲問:“殿下不進去坐坐?” 而封暄就那么掀開眼皮,靜靜看她:“公主常在雨里走,小心濕了鞋。” 司絨沒被他這股氣勢壓住,柔聲道:“殿下常在云上游,莫要遮了眼。” 一盞茶后,九山從側門出來。 “殿下,內院都由他們自己人守著,干干凈凈,看不出端倪,那帶刀的小子在檐下值守,氣息平穩,沒有血氣。” “嗯,回鏡園。” 封暄捏著手指,指頭上那點沁涼到很久都沒消。 小狐貍生了慈悲心,跟他玩兒陽奉陰違這一套,就要做好麻煩轉移到自己身上的準備。 * 都亭驛里,司絨進了屋,穗兒關上房門,拉開床帳,床上栗發碧眼的少女正屈著膝坐在角落。 司絨接過熱帕子,遞給她:“擦擦臉。” “二皇子要倒了。”塔音胡亂地擦著臉上的血污,抬手時,手腕上有指頭掐痕,也有鞭痕,甚至有凌亂的齒痕。 她擦了會兒,又用帕子捂著臉,嗚咽著哭起來:“我沒能殺死他,烏祿國已經降了,他還折辱了我的jiejie,把我父兄的頭掛在城門口,可我沒能殺死他,我沒能……” “你讓他在看到希望時,又瞬間失去所有,”司絨撫著塔音的背,讓她放肆地哭,“你也把他打入了泥潭,他會在皇權爭奪中被各方鐵蹄踩在腳下,一日復一日地茍延殘喘,活在不甘和冷嘲里,這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我想殺了他,”塔音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聲如泣血低喊一聲,“我要殺了他!” “慢慢來,”司絨解下她頭上被血打濕的絹花,“首先,你要站起來,要變得強大,才能奪回你的國土,烏祿國的子民在等著他們的小王女。” “我不行……”塔音還在流淚,碧眼像一汪傾瀉的天湖,她不住地搖頭,“我只有一個人。” “可你還活著,你代替他們所有人活著,”司絨把絹花丟到床下,“烏祿族是從沙漠深處殺出來的,綠洲上的國土被占領了,那就回沙漠去吧,你的先祖是怎么打出來的,你也可以。” 塔音已入了修羅道,原本天真肆意的小王女,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園被踐踏,親族被□□屠殺,她承載烏祿王族唯一的希望,出城時族人的鮮血就灑在她身后,就滴在她臉上,成了她永遠抹不去的痛。 她憎恨光明,成了血里開出的花。 要她遺忘一切地活著不是太殘忍了嗎,誰說女子不能憤怒,不能咆哮。 去恨吧,去戰吧,去奪回自己的家,在廢墟上建起城墻,在沙海里撐起孤帆。 恨意化骨,終將成為支撐她活下去的脊梁。 司絨看著阿悍爾的方向,握拳貼在左胸口,說:“阿悍爾會為你保駕護航,直到沙漠重新揚起烏尾蛇的旗子。” 塔音撲上來,抱住了她:“沙漠永遠忠于阿悍爾,烏尾蛇永遠追隨雄鷹,塔音永遠忠于司絨。” 作者有話說: 作者:太子你為什么看人姑娘看得這么仔細?是因為人家蒙了臉就肆無忌憚嗎? 太子:誰看了,我沒看。 作者:哦,那你為什么看完又不高興了,司絨都發現了。 太子:誰不高興了,我沒不高興。 作者:帕子怎么辦,這么私密的東西,嘖嘖又是一次私相授受。 太子:誰私相授受了,我沒私相授受。 作者:行吧,司絨會燒掉帕子,幫你毀滅證據的。 太子:她敢。 作者:你看她敢不敢。 第7章 入局 雨勢催天沉,夾著悶雷陣陣。 屋外。 大伽正穿著洗得發白的伽袍,散著一頭白發,眼里有慈悲的光,望著她微笑,她在這目光里像蹣跚學步的孩子,想把自己的慌張和不安說給他聽。 “公主是感到唇亡齒寒嗎?” 司絨到美人靠上坐下,伸手去接檐下的水簾:“大伽正是感到唇亡齒寒嗎?” “阿悍爾不是烏祿國,阿悍爾有天險,有驍勇的戰士,有精良的武器,有團結的族人,和烏祿國不是唇齒關系,所以,公主不要怕。” “太子今日堵我,他篤定我派人接應了塔音,”司絨看水簾在掌心里積成一捧,倒映著昏暗的天色,聲音悶悶,“他有一雙能洞察一切的眼睛,他看穿我,卻不戳破,我像他手心里掙扎的小獸,他只是在看我玩。” “阿悍爾賦予了句桑王子雄健的體魄,賦予了司絨公主自然的靈氣,北昭的太子殿下有一道銅墻鐵壁,可他只要望進你的眼睛,就無法招架,他會為你瓦解,為你崩潰。” “我不想瓦解他,他太危險,他會拖著我跌落的,”司絨回頭看大伽正,“等阿悍爾平穩度過這道坎,我們就回家,阿娘釀好了酒,等提提的小崽長到和它一般高的時候,就是我回家的時候。” 大伽正把手放在司絨頭頂,揉了揉她柔軟的發,慈愛地叫她的乳名:“小蠻,不要怕,大伽正會帶你回家。” 大伽正走了,他從長廊盡頭拐入月亮門時,蹲在廊下的稚山站起來,在他開口前,司絨從袖中抽出一張封了漆的信:“用海鷂子把信送出去。” 海鷂子…… 稚山沉默著接過來,忍不住問:“阿勒回來了?” “在山南海域,”司絨望著雨幕,“阿悍爾欠他的,還不完了。” “行,你叫德爾過來頂差事,我去送,”稚山把信放懷里,然后指著手背上被指甲抓出來的紅痕說,“沙漠的烏尾蛇抓出來的,加銀子。” 司絨指著大伽正離開的方向,“大伽正還沒走遠。” “老頭不給我銀子,他說刀不用鑲貓眼石……欸,司絨,司絨!別走!”稚山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后氣得跳腳。 “狂妄的小蠻,囂張的司絨,狡猾的公主。” ………… 塔音不能長久待在都亭驛,這是內城,是天子腳下,處處都有太子殿下的眼睛,只有稚山能找到那些人的視線盲點,神不知鬼不覺地出入都亭驛,但他沒法帶她出城。 司絨說要送塔音回沙漠,不是說著玩兒的,但這事的緊迫程度和它的難度成正比。 次日,天色陰沉。 都亭驛外的眼睛多了一倍,司絨出門時,收到了高府下人帶來的信,高瑜今日要去龍棲山行宮面見圣上,沒法來取東西。 司絨望著灰蒙蒙的天,卸了馬鞭,改乘馬車出城。 和過往幾日不一樣的是,司絨的馬車今日在城門口受到了盤查,即便馭車的德爾掏出了令牌,守城的士兵還是隔著車簾對她說:“公主請恕罪,近日城中各處戒嚴,小的們也是按指令辦事。” 話里的意思是,不掀簾子查車駕就不給過。 司絨在馬車內沒應話,沉默把那士兵瘆得額上出了冷汗。 后頭還排著一輛馬車要出城,見司絨的馬車擋在前頭,車夫扯了下繩,后頭的馬車繞過司絨,朝另一個守城士兵出示了牌子后,持戟的戍衛竟然就將戟收了,向兩邊讓開。 “慢著,”司絨撩開車簾,下頜一抬,“他們為何不用盤查,能直接出城?” 那車夫頭也沒回,緩緩地驅著馬車朝城門底下去。 一旁的士兵連忙解釋:“那是太子的令牌,車內是紀家公子。” 司絨悠悠地點了頭,士兵剛松一口氣。 她眸子倏地一抬,銳利的目光直盯向前方,說:“太子的親眷就不用盤查了么?這是北昭的國法,還是太子的家規?” 天邊鉛色的云層里電龍涌動,轟地投下一道冽冽雷響,和這阿悍爾公主大不敬的話一起炸在眾人耳畔。 守城戍衛的眼神都朝這兒瞟。 前頭的馬車停下來。 司絨馬車旁的士兵腿一軟,就被后頭的魁偉大將提溜住了后脖領,往旁一拎,那大將笑道:“司絨公主這說的是哪里話,這自然是北昭國法,持太子令公辦者不受盤查,您要喜歡,也請太子給您賜一塊兒唄。” “老蒙,怎么對公主說話呢,”前頭馬車簾挑起,露出一張俊逸斯文的臉,看向司絨,拱手做了個揖,“見過司絨公主,在下紀從心。” 紀五,紀從心。 北昭的“丹青國手”,皇后娘家侄子,八面玲瓏的人物,既能在天誠帝跟前說得上話,又能在太子殿下跟前吃得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