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把逆臣當情郎 第37節(jié)
本想親眼見她上船再離開,但黎青黛怕耽誤了他的事情,堅持勸他先行離去,她不想拖累他。 蕭君堯拗不過她,騎馬一步一回頭,想再看她一眼,眼底復(fù)雜,而后一夾馬肚,打馬飛馳走遠。 江風吹動黎青黛的衣袂,她佇立著,目送蕭君堯背影遠去,成了一顆黑點,消失在暮色中。 心里莫名洋溢著些許傷感。她倉皇離鄉(xiāng)時,是他目送她遠去,這回,換做她了。此次一別,也不知何時能再見面。 不過,在離去前,黎青黛還要做一件事。她花了點錢,打點了幾個花娘,交代道:“若有人問起,可曾見到一個面白,身著月白衣衫的男子,你便告訴他,那人乘船去了張村渡。” 換了幾個幫忙搬貨和行李的腳夫,黎青黛又換了套說辭,“倘使有人向你們打聽一個面白,身著月白衣衫的男子的去處,告訴他們,那人已經(jīng)去了林楓津。” …… 做完這些,田永安的商船也準備啟程。 清風拂面,吹動了黎青黛鬢邊發(fā)絲,她立在船頭,長望漸漸遠去的秦淮河勝景,內(nèi)心無比寧靜。 半個時辰后,林硯生等人快馬趕到渡口。望著船只往來不絕的渡口,他只能望而嘆息。茫茫人海找一個人,無異于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大抵仍是不甘心,林硯生咬牙,帶人在渡口幾個船家和花船問問,有沒有見過面龐白白凈凈,穿著月白色大袖衫的男子來過,然而問出來的答案卻不一,各有不同。 有人說去了張村渡,亦有人說去了林楓津,七嘴八舌,讓人分辨不清真假,林硯生頭疼不已。 * 朝廷大軍完成了夜渡江河,殲滅敵軍上萬,幾個原是不服氣莊檀靜的老將,亦認可了他。 月明星稀,夜蟲低吟,不覺間已到了深夜。處理完手頭軍務(wù)的莊檀靜擱下手中的紫毫筆,短暫地歇一口氣,抽出壓在最底下的信件。 前些日子,黎青黛讓人送來的書信才至。莊檀靜拆開一看,信里無非是想他,他的歸期云云的話語。 怎地變得如此粘人?莊檀靜嘴角微勾,在燈火照射下,他冷俊的眉眼鍍上一層柔光。 殊不知,“粘人”的黎青黛,醞釀了一份驚喜給他。 黎青黛出逃的第三日,林硯生將她出逃的事寫入信中,匯同建康內(nèi)其他消息,叫人快馬加鞭送往江州方向。 第47章 得知出逃(走劇情) 雞鳴報曉, 天邊翻滾了魚肚白。黎青黛一個女子孤身出門,雖說已是男子打扮,但她一是憂懼莊檀靜的人是否會會追上她, 二是身處陌生環(huán)境心生警惕, 她睡得淺,天將亮就醒了,起身到甲板上吹風。 清晨, 殘月未退, 與幾點晦暗的星子點綴著天際。晨風清冽,將她殘余的睡意吹走。 身為主帥的莊檀靜, 忙于戰(zhàn)事,應(yīng)當權(quán)且無暇分心于她。這場叛亂,保守估計,最早也得八月底才能結(jié)束。到那時,她早就逃之夭夭。 黎青黛頗有自知之明,自認為不是國色天香的美人,更不是什么風華絕代的才女,莊檀靜他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何必大費周章地找一個她這個村姑? 最差的結(jié)果, 也不過是被莊檀靜再抓回去。她早已沒了利用的價值,委實想不明白,像莊檀靜這樣冷心冷情的人, 為何總是不愿放過她?難不成,他見寧貴姬不得寵了, 還真的萌生了把她送給陛下的念頭, 讓她給陛下吹枕頭風, 來鞏固自身權(quán)勢? 若說莊檀靜有多么喜愛她, 黎青黛是決計不信的在他身邊,黎青黛惶惶不安,總覺著像是被關(guān)進了精美的牢籠中,如同他的所有物,無半點自由,整日被各式各樣的人監(jiān)視著。 黎青黛祈求上蒼,莊檀靜還是快些娶妻,或是早日忘了她罷。 此番出逃,她打算到江陰去。江陰通江達海,因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造就水運發(fā)達,商業(yè)繁榮,雖比不得建康富庶,但也不失為一個好去處。為了震懾海盜土匪,江陰有重軍鎮(zhèn)守,百姓尚算安居。 到底是應(yīng)承了人,田永安還得多黎青黛稍稍照顧著。田永安見她一個人在甲板上,他咧嘴一笑,眼角堆砌了幾條笑紋,“您昨晚可歇的好?” “尚可。”黎青黛笑著點頭。 黎青黛和田永安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她隱晦曲折地問了問南徐州的狀況。定橋渡是南徐州的大渡口,客船繁忙,且距離江陰甚遠,總得問清狀況才行動。 * 江州下轄十個郡,地處長江,物產(chǎn)頗豐,占據(jù)天時地利,且州內(nèi)有諸多僑郡,大量從北方洮南過來的流民聚集于此,是以人口眾多。 本朝以來,藩王大多不必就藩,也不大愿意去封地吃苦,只想留在建康紙醉金迷。南陽王得了梁帝厭惡,被逐出京城前往封地,不曾想,卻勾結(jié)江州刺史梁獻斐謀反,駐扎水寨,攔截江水交通。 南陽王令陳昊等人率領(lǐng)騎兵兩萬為前鋒,又有步兵七萬,旌旗綿延數(shù)千里,浩浩湯湯,意欲直逼國都。 此前叛軍大將羅威在江兩岸屯兵,倚著險峻地形,扼守要塞,堅決不出兵。但因其駐扎在深山密林中,樹木茅草連綿繁茂,且敵軍營寨都是木柵筑成,且正值炎夏,幾日無雨,正是炎熱干燥時,一旦順風放火,便能將敵軍陣營燒成一片。 莊檀靜派將領(lǐng)呂道明,趁著夜色對叛軍發(fā)動襲擊。呂道明讓底下軍卒點燃茅草,放火燒叛軍營寨,火勢兇猛,迅速吞噬四周。 “朝廷軍隊來啦!大家快逃命啊!”敵軍果然大亂,羅威想穩(wěn)定陣腳,讓人安排滅火,可是上萬兵卒,上萬張嘴,人多嘈雜,哪里是他一人能穩(wěn)得住的。在慌亂的人潮中,羅威被梁軍一刀結(jié)束了性命。 羅威死后,朝廷軍隊占領(lǐng)水道,叫叛軍大傷元氣。 此時,從建康傳信來的小吏,將黎青黛用計將護衛(wèi)迷暈后出逃的信呈上給曲梧游。曲梧游拆開看后,臉色變得難看。 處理完軍情急報的莊檀靜,見曲梧游臉上心事重重、扭扭捏捏,蹙眉,直接問:“有何事?” 曲梧游將信箋呈上,“還是郎君自己看吧。” 莊檀靜一目十行地看了信,眼神逐漸森冷,如烏云壓境,氣勢壓人,曲梧游低著頭,大氣不敢喘。 小騙子,小半月前寄來的信,還是盼君歸的癡纏話語,不料她還是跑了,當真無情。 從懷中取出黎青黛寄來的信,莊檀靜掃了一眼,只覺得刺目,諷刺至極,拿著信的手不斷發(fā)緊,將信紙都捏皺了。想撕掉,不知為何,始終下不了手。 好極了,黎青黛,你最好祈禱,別再被我找到,否則…… 莊檀靜眼底萃著寒冰,曲梧游壯著膽子,猶豫道:“郎君,黎娘子的事,該如何處置?” “軍情要緊,暫不必管。” 倏然,有小卒稟報,將軍們有要事相商。得了莊檀靜的準許后,幾個將軍依次掀開軍賬進來,與莊檀靜商議對策。 莊檀靜涵養(yǎng)極好,轉(zhuǎn)眼便看不見慍色,神情風輕云淡,與將軍們坦然自若地交談起來。 讓曲梧游暗自佩服。 軍情如火,戰(zhàn)事吃緊,押送軍糧的督運令史馮巖因在軍中貪杯誤事,延誤軍糧,他卻以連日暴雨,道路泥濘為由搪塞。 軍中糧草補給不足,便會擾亂軍心,勢必貽誤軍情,馮巖依軍令當誅。 衛(wèi)將軍龔謙有些為難,忍不住提醒莊檀靜,“那馮巖可是侍中卓懷的表弟。” 莊檀靜冷笑一聲,面沉如水,處決果斷,“不管他是誰,又有誰來保他。軍令如山,不容任何人挑釁!此話休得再提。” 龔謙訕訕,不再多言。 行刑前,被五花大綁的馮巖非但不知錯處,還口出胡言,“莊檀靜,你這是挾私報復(fù)!我要上表朝廷,參你一本……” 任憑馮巖如何叫嚷,也逃不過被斬殺的命運。 軍帳中,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南陽王和梁獻斐等人表面合盟,實則貌合神離、暗生齟齬。”莊檀靜分析形勢,“南陽叛軍中不乏流民,軍隊不整肅,人人為搶軍功,爭名奪利,互不相讓。” “不若設(shè)下三道伏兵,誘敵深入,屆時要消滅剩余叛軍,便猶如探囊取物。” 龔謙問道:“主帥以為,該在何處設(shè)伏殲滅敵軍最為妥當?” 燈火熠熠,照著莊檀靜買面容冷肅,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點著地圖,是一道峽谷。 翌日,又是晴空萬里。 將領(lǐng)湯則茂帶領(lǐng)的部隊到陣前辱罵挑釁,南陽叛軍的將領(lǐng)沉不住氣,佯裝不敵,讓南陽叛軍輕敵,誤以為梁軍潰敗,乘勝追擊。孰料半道上,碰上勇將王宣率八千精銳騎兵沖殺而出,將南陽叛軍從中截斷,分割為兩段。 前面那一段叛軍見自己被包圍,已無退路,索性豁出去,繼續(xù)上前廝殺,博一個出路。埋伏著的梁軍從旁沖出,忽然大喊,聲勢浩蕩,“南陽兵敗!南陽兵敗!”叛軍霎時軍心渙散,紛紛丟兵棄甲,競相逃命,場面壯觀。 后一段叛軍見情勢不對,萌生退意,卻被被引入設(shè)伏的山谷。深山樹木作為掩護的梁軍,往下投石射箭,一時間也死的死,傷的傷,成不了氣候。 薄暮殘陽,長江依舊滔滔向東而流。 從此大捷,叛軍徹底崩潰,南陽王見大勢已去,帶著親兵趁夜?jié)撎樱缓笥直蛔チ藗€正著,被活捉回建康,聽候陛下處決。 聽到捷報傳來,莊檀靜似乎早就胸有成竹,淡然若水,不緊不慢地與自己對弈,棋盤上的黑子白子仿佛也化作兩軍廝殺。 作者有話說: 刪刪改改,還是不滿意(嘆氣) 第48章 錯覺 才下過一場雨, 涼風舒爽,送走了燥熱,遠山空蒙, 纏繞著淡淡山嵐。碧水云天, 幾葉扁舟在河中蕩漾,成群結(jié)隊的野鶩水中嬉戲。 空氣有些潮,黎青黛推開窗扉, 透透氣, 抬眸望去,幾只鳥雀停在枝頭, 嘰喳啁啾,似有說不完的話。 不知不覺,時近八月。除卻初時乍一離開錦衣玉食有些不適應(yīng)外,到后頭,黎青黛也慢慢回歸了常人的煙火生活。 一襲曲領(lǐng)衫擋住喉頭,以掩飾不存在的喉結(jié),雖則在這等天氣下,會顯得悶熱些,但也別無他法, 黎青黛稱自幼體弱多病,來江陰修養(yǎng),此身穿著恰好也應(yīng)證了她體弱畏寒的傳聞。既然體弱, 那么身形比尋常男子瘦小些也是正常的。 “篤篤篤。” 忽地有人敲響了木門,敲擊聲陣陣, 仿佛撞進黎青黛心坎, 她立即警惕起來, 沉聲問:“門外何人?” 江陰距離建康雖遠, 但她也不得不時刻留神防備,擔心莊檀靜會派人來抓她回去。打從聽到敲門聲,短短幾息之間,黎青黛在腦中已經(jīng)構(gòu)想了如何跳窗逃跑最快法子了。 洪亮的聲音從墻外傳來,“李大夫,是我們。” 聞聲,黎青黛定了定心神,原來是租房給她的陸老翁的兒女們。 吱呀一聲,木門敞開,外頭站著陸氏兄妹二人。年長些的陸季個子不算高,但勉強稱之為周正。而陸季身側(cè)的陸月,身材嬌小,桃目圓臉,清秀可人,只有一點不好,她每每見到黎青黛,就會低頭臉紅,叫黎青黛看到她只能板著張臉,不敢給她半點幻想和誤會,生怕耽誤了她。 黎青黛拱手道,“不知二位尋在下有何事?” 卻見陸季提著一尾魚,熱情地要塞給黎青黛,“李大夫針法絕妙,治好了家父多年肩背處的痼疾,這是今早剛打上來的鯽魚,聊表謝意。” “原是為此,魚你們拿回去,”黎青黛莞爾,“不過舉手之勞,鄰里間相互扶助,也是應(yīng)當?shù)摹!?/br> 說罷,她捂嘴假意咳幾聲,呼吸不平穩(wěn)。 她幫了陸老翁,陸老翁也應(yīng)承她將這小院租給她。雖說這小院片偏是偏了些,勝在清凈。 看黎青黛纖瘦孱弱的模樣,陸月不自覺絞緊了帕子,進前一步,“李大夫,可還好?” 鄰里鄉(xiāng)親大多是五大三粗的漢子,黎青黛面皮生得白,面容昳麗,性子也不錯,是陸月從未見過的,春心萌動也是難免。 隨著她靠近,黎青黛后撤兩步,擺擺手,“夜里吹風著了涼,陸娘子離我遠些,仔細染了病氣。” “阿月,咱們別打攪李大夫歇息了。”陸季將魚硬塞到黎青黛手上,愣是沒看出陸月的女兒家心思,未曾看到陸月眼底的黯然神傷。 兄妹二人走后,黎青黛望著手里的魚,只覺無奈。 黎青黛有醫(yī)術(shù)傍身,能憑自己的雙手混口飯吃。當?shù)氐乃庝佌乒褚娝嬗袔追帜苣停杆秊榇蠓颍垦衅呷赵阪?zhèn)上的藥鋪內(nèi)坐診問病。 她剛到藥鋪,卻見那兩個藥鋪伙計跟她打聲招呼,她含笑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