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把逆臣當情郎 第35節(jié)
黎青黛本就聰穎,加之有莊檀靜這個能力出眾且要求嚴格的夫子, 不一會兒,她便基本掌握了如何駕馭馬匹。 然而,黎青黛想著有借口在這城郊莊園多逗留一些時日, 是以她得當一回笨學生。不是在馬背上歪歪扭扭,保持不了平衡, 就是佯裝有些害怕, 不敢策馬向前跑。 莊檀靜牽住馬頭, 讓她坐穩(wěn), 差點被她給氣笑了,都要懷疑她是否故意而為之,來為難他。 黎青黛垂頭喪氣地低著腦袋,“怪我太愚鈍了,總學不會。” 瞧她可憐兮兮的,莊檀靜哪里還舍得說什么重話,仍耐著性子教她,過了半響,黎青黛好似才勉強坐穩(wěn)。 望著不遠處的,正不厭其煩地指點黎青黛騎馬的莊檀靜,曲梧游腰間掛著長劍,唯余一聲嘆息。 自從郎君遇上黎青黛后,郎君也只會對黎青黛和顏悅色些,與對待手下時不茍言笑的冷峻形象,簡直判若兩人。 難不成男女之情真的會改變一個人么?曲梧游心里犯嘀咕。 誰知就在此刻,有人到曲梧游耳邊低語幾聲,曲梧游旋即色變。 此事關(guān)乎中大,曲梧游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打斷莊檀靜二人,急道:“郎君,南陽王反了!陛下口諭,召您入省中覲見。” 事態(tài)緊急,莊檀靜走得匆忙,叮囑黎青黛幾句,換了身朝服就往臺城去。 據(jù)聞,南陽王遣使江州,與江州刺史結(jié)盟,在鄭氏余孽的襄助下,水陸并進,攻到至宜城。 朝廷派左將軍溫薦守衛(wèi)石頭城,卓懷戍守金城,并調(diào)遣豫州、兗州、臨淮的兵力,以及鎮(zhèn)邊將軍龔謙為衛(wèi)將軍,統(tǒng)領(lǐng)從駕諸軍,又派尚書仆射莊檀靜為大司馬,假黃鉞,統(tǒng)領(lǐng)各路兵馬聲討叛軍。 諭令下得急,莊檀靜只能讓人迅速裝點行囊,即刻隨軍出征。 不知何時會歸,黎青黛給他送行。 莊檀靜怕她又動歪腦筋,眉眼冷淡,視線落在她身上,“乖乖等我回來。” 黎青黛聽話地點頭,心里卻道:才怪。 “你早些回來。”黎青黛眼底好似滿是眷戀。 落在旁人眼中,黎青黛便是對莊檀靜戀戀不舍,百般依賴。 雖則黎青黛有過私逃的前例,但她這段時日乖順的很,莊檀靜也頗為寵溺她。但凡聰明點的,決計舍不得離開莊檀靜這位長得芝蘭玉樹,還位高權(quán)重的郎君,去外頭吃苦的。 但眾人不知,黎青黛心里想?yún)s是,莊檀靜要走了,趁他不在,恰好方便行事。 臨行前,莊檀靜憂心建康城內(nèi)會有人見他不在,趁機對黎青黛不利,便讓黎青黛在莊子安心住下。似乎仍不放心,莊檀靜還將辦事得力的林硯生留下,也不知是為了護衛(wèi)她,還是盯著她,抑或是兩者皆有。 竹茵和梅心有時會背著黎青黛,偷偷搜查她有無夾帶藥物。她們可怕了這位黎娘子,不聲不響下點東西,她們可遭不住。 可她們哪里能知道,黎青黛只要有心藏,別人就找不出來。 熨帖的莊檀靜還特地吩咐,尋了個會騎術(shù)的女馴馬師過來,教黎青黛騎馬。 在馴馬師劉娘子面前,黎青黛不用再刻意去裝,在她的指點下,直接換了匹正常高大的馬駒,嘗試著駕馭它。 劉娘子身材高挑,眉目間英氣十足,她的馬術(shù)亦是極佳,不緊不慢地指點著黎青黛,“上馬時要快,跨上去。” 見黎青黛能在馬背上穩(wěn)住身形,又道:“腳后跟往下踩,否則身子容易向前傾,坐不穩(wěn)的。” 很快,黎青黛已經(jīng)能騎著駿馬在馬場遛上幾圈。 春來夏往,蟬聲嘶鳴,天氣漸熱。 中午時分,在盛大灼目的日頭底下跑兩圈,出了一身薄汗。 卻見以林硯生為首的一群護衛(wèi),背脊挺直,站在驕陽下,守著她一人。黎青黛心下過意不去,招來竹茵。 “這附近可種有楊梅?” 竹茵點頭,“莊子后頭的園林里就種有。娘子你若想嘗嘗,奴婢這就喚人去摘。” 黎青黛笑道:“還未正值食用楊梅的季節(jié),早熟的楊梅偏酸。不若做些楊梅渴水,酸甜可口,也好解解渴。” 楊梅渴水有生津止渴、和胃消食之功,做法也頗為簡單。楊梅洗凈后熬煮成濃湯,楊梅汁滴入水不散便成,之后將其存放在干凈的器皿中。要飲用時,取出熬好的楊梅汁,再放入糖、些許些許香料,加水煮開即可。 廚房很快煮了些楊梅渴水,用木盆盛出來,放在井水里湃過,才招呼護衛(wèi)們過來飲用。 楊梅渴水赤紅清冽如瑪瑙,叫人望而生津,委實誘人。然而沒有林硯生的準許,一眾護衛(wèi)們也不敢輕舉妄動,只得面面相覷。 聽聞黎娘子善用藥物,且有過逃跑的先例,是以林硯生不得不防備。 黎青黛似是早就料到這個場面,不惱不怒,溫聲道,“暑熱正盛,諸位辛苦,特地讓廚房做的了楊梅渴水,日后還得仰仗大家。我以楊梅渴水代酒,敬各位一杯。” 說罷,她自己先舀了一碗楊梅渴水,一干而盡。 湃過的楊梅渴水入口清涼沁脾,頓覺氣舒神爽,消去了許多燥熱。 見她喝了后依舊神情自若,半點不適也無,林硯生心知自己誤會了她,不由慚愧,但卻不后悔自己多心。 畢竟若叫她跑了,他受罰不要緊,卻怕給莊檀靜留下個辦事不力的印象,耽誤了晉升的機會。 然而,好歹黎青黛也是莊檀靜的枕邊人,也不好讓她面子上過不去。 林硯生對黎青黛道了謝,讓底下的護衛(wèi)將楊梅渴水分一分。 此后每一日午后天氣最熱時,就會差人讓廚房煮一些,分給眾人飲用,是以大家都感激著她。 為了降低眾人的戒心,黎青黛還托林硯生找人,給莊檀靜送信。信中的內(nèi)容大致是一些日常瑣碎,結(jié)尾問他歸期,儼然就是因思念情郎而輾轉(zhuǎn)反側(cè)的尋常小娘子。 平靜的日子過了幾天。 幾個自稱是承平侯子女的人,忽至城郊的莊子,想借用園中馬場。 護衛(wèi)查看過腰牌,確定是承平侯府的人。 再怎樣說,莊檀靜始終是承平侯的義子,林硯生只能委婉地勸他們離去,“郎君有令,此地并不接納外人。” 一個身著黃衫的女子,幾步上前,神情矜傲,聞言冷笑,“我們是外人?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莊檀靜可是我們的義兄。” “如昕,別跟他們廢話。不過是小小看門狗,也敢攔我們。”男子顯然更不好惹,舉著拳頭正想動手。 雙方僵持著,互不肯讓步。 聽聞承平侯的幾個孩子都養(yǎng)成了紈绔子弟,蠻橫驕矜,今日一見,貌似除了袁如槿一言一行都符合世家風范的大家閨秀,其余的并不像省事的料。 黎青黛聽到門口動靜,讓竹茵去看了眼,竹茵探到了消息,將這事說了。 這兩日,黎青黛發(fā)覺莊子的巡邏護衛(wèi)緊密,正苦于沒有突破口,這下不就有人送上門來了? 黎青黛道,“他們也算是郎君的義兄妹,便請他們進來,以禮待之。” 既然莊子的女主人都發(fā)話了,林硯生也不好再攔人,讓他們進門,不忘吩咐底下的人:“盯著些,免得讓不長眼的沖撞了黎娘子。” 作者有話說: 參考了《清供錄》記載的“楊梅渴水”的做法。 感謝在2023-05-08 01:07:33~2023-05-09 02:05: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97發(fā)動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5章 故技重施 天氣晴好, 碧空如洗。 黎青黛借口去廚房瞧眼午食準備的如何,到廚房溜了一圈。 因莊子不常有人來,是以廚房內(nèi)的人手不算多。倘若來了客人, 廚房的人只能忙些, 多干活。擇菜洗菜,切rou看火,一切井然有序, 他們忙得熱火朝天, 汗水浸濕了衣襟也絲毫不覺。 廚房的管事見是她來了,抹了把汗, 恭敬道:“黎娘子,您需要什么差人來說一聲便是。廚房油煙重,仔細熏著您。” 黎青黛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從灶臺角落的木桶掠過,輕搖羅扇,“天氣愈發(fā)熱了,今日的楊梅渴水可做好了?護衛(wèi)們?nèi)疹^底下站著辛苦,莫要忘了給他們都分上一碗。” “娘子放心,楊梅渴水放那兒放涼呢, 不會忘的。” 恰逢有人叫管事過去處理瑣事,黎青黛笑道:“不必管我,去忙便是。” 而后, 黎青黛隨手掀開一籠蒸屜,見里頭的桂花糕熱氣騰騰, 白糯香甜, 對梅心道:“許久不曾吃過桂花糕了, 你用食盒裝一些, 給我解解饞。” 梅心應(yīng)聲是,轉(zhuǎn)頭去尋空食盒。 好不容易支開了梅心,環(huán)顧四周,無人再關(guān)注她。黎青黛背過身去,心如擂鼓,摸出藏在里衣的一小包蒙汗藥粉,盡數(shù)傾灑進裝有楊梅渴水的木桶里去,用長勺快速攪勻兩下。 這蒙汗藥,本是上回用來對付莊檀靜時剩下的,她費盡心思藏著,才躲過了竹茵幾個丫鬟的搜查。 提心吊膽地做完這些,黎青黛還沒松口氣,有腳步聲向她逼近。黎青黛背脊霎時緊繃,強裝鎮(zhèn)定扭頭看向身后的人。 “娘子,勞煩您讓個道?” 原來是煮飯的老媼,想要取水,黎青黛剛好擋了道。 黎青黛擠出一抹笑,側(cè)了身讓老媼過去,老媼感激地笑了笑。 袁家那幾個兄妹,不是省油的燈。見林硯生對黎青黛頗為恭敬,好奇心之下,尋了個仆役問黎青黛與莊檀靜是何關(guān)系。 仆役收了好處,點頭哈腰,諂媚道:“那位黎娘子,我們郎君很是寵愛。”他只是來打雜的,再多的也不甚清楚。 因莊檀靜將黎青黛護得密不透風,鮮少有人知曉黎青黛的消息,也沒人料到莊檀靜會金屋藏嬌。 袁如昕、袁望兄妹幾人也不曾聽聞義兄莊檀靜身邊有姓黎的受寵姬妾,只當黎青黛是養(yǎng)在外頭用以取樂的女子罷了。卑微低賤的婢妾而已,哪里會比得上他們金貴。 “那位黎娘子呢,怎地不來見我們?好生無禮。”言行間對黎青黛表現(xiàn)得極為輕蔑。 這幾人不是善茬,竹茵本想以黎青黛身子不適回絕,孰料黎青黛卻堅持出來見客。 面對他們幾人輕蔑的態(tài)度,黎青黛并不惱怒,甚至主動提出要帶袁如昕幾個在莊園里逛一逛,“幾位初來此地,不曾見過莊子內(nèi)的景致。奇山異石,亭臺水榭,皆是動人,何不隨我一觀?” 有人時刻關(guān)注黎青黛的舉動,她不敢隨意走動,展露自己的意圖,借著散步的由頭才能轉(zhuǎn)悠,熟悉地形,琢磨離開的路線。瞌睡給了個枕頭,恰好袁氏兄妹來了,她引導(dǎo)袁如昕等人,將莊子的一些暫且未涉足的地方都走一遍。 黎青黛身形柔弱,水靈秀氣,一顰一笑皆是清麗動人,許是同莊檀靜身邊待了,拋去過去的扭捏和小家子氣,舉止落落大方起來,不卑不亢。 袁如昕難得正眼打量她,冷哼一聲,“算你識趣。” 不懷好意地從頭到尾將黎青黛掃視一遍,袁望舔了舔牙,“義兄好福氣,覓得如此佳人。” 目光太過露骨,一旁的林硯生著實看不下去了,厲聲提醒他:“袁三郎,馬場在那頭。” 碰上林硯生凌厲的眼神,做慣了草包的袁望心底發(fā)怵。真不愧是跟在莊檀靜身邊做過事的,氣勢煞是逼人。而后轉(zhuǎn)念一想,再如何,莊檀靜也是他名頭上的義兄,他憑什么要怕區(qū)區(qū)一個護衛(wèi)? 思及此,袁望挺直腰板,故作正經(jīng)點點頭,帶著他那幾個狐朋狗友去了馬場。 莊子里斗拱飛檐,長廊曲折,樓閣亭臺,錯落有致,皆清雅古樸,就連雕花門都是刻著飛禽走獸、奇花異草,令人稱嘆。 行至水中長亭,莊子太大,袁如昕逛得腳底發(fā)酸,帶著幾個姊妹,兀自在石凳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