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就看到父女兩個一雙黑眼圈，跟那蜀地進(jìn)貢的食鐵獸一般。

    讓康熙都難得發(fā)散了幾分慈瑪法心：“嘎魯玳啊，你這是幾夜未睡才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啊？”

    嘎魯玳簡直欲哭無淚。

    自從一個不小心，被自家阿瑪抓了個正著之后，這可憐孩子就處于時時刻刻被魔音穿腦的狀態(tài)。就在剛剛，從敦親王府往宮中的馬車上，阿瑪還無比擔(dān)憂地殷殷囑咐著。

    生怕她胳膊肘往外拐，輕易又答應(yīng)了豐生額的請求。

    反復(fù)說了好幾遍，各種強(qiáng)調(diào)，就算兩人日后成了，也得是豐生額千求萬求，苦苦殷勤的結(jié)果。而不是蹬鼻子上臉，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就直接談什么婚嫁。

    一生一世一雙人？

    呵呵，八輩子福氣攢在一塊才終于得了他家愛女青睞，身無二色難道不是基本的嗎？竟還有臉拿出來鄭重說明么！

    還有什么高額彩禮，執(zhí)掌中饋等等，旁人家瞧著大好的條件在胤俄看來簡直不值一提。

    他只在乎愛女能否像他七舅母一樣，從大婚到如今，樁樁件件沒有絲毫不滿意。

    可……

    嘎魯玳覺得自家七舅爺是人間絕品，可遇而不可求。大多數(shù)男子都是得隴望蜀，佳麗三千尤不知足。豐生額這樣愿意見賢思齊的，已經(jīng)勝過人間無數(shù)了。

    但自家阿瑪有一句話說的對，輕易得來的往往不被珍惜。

    沒有當(dāng)年六求，豐生額阿瑪沒準(zhǔn)如今已經(jīng)妻妾無數(shù)了。這會子豐生額有多焦急、多迫切，過程有多艱難險阻，日后成婚才越對她如珠如寶。

    所以如今康熙問起，她也只是乖乖巧巧謝過關(guān)心。提及她雖然對豐生額有幾分情愫，但被阿瑪額娘疼愛多年，斷舍不得為區(qū)區(qū)一個情字而傷了他們的心。

    把只要阿瑪不同意，她寧可揮劍斷情再不談婚嫁的態(tài)度擺得明明白白。

    感動得胤俄當(dāng)場熱淚盈眶，連說就知道自己一手疼大的閨女不是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白眼狼。

    虎頭趕緊見縫插針，言說孩子孝順，咱們做父母的也不能不慈啊！

    務(wù)必好生替孩子著想，常言道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人云云。

    生讓胤俄那滿腔感動戛然而止，只有無限憤慨在心頭。直接狠狠一拳過去：“如今你小子知道對爺?shù)腿滤牧耍肯氘?dāng)年倆孩子還在娘胎的時候，爺就提起過與你做兒女親家。結(jié)果你這混賬王八羔子二話不說，借著切磋的名頭就把爺一頓狠搓，還跟我反復(fù)宣講八旗選秀與栓婚制度。怎么著？如今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不是你趾高氣揚(yáng)的時候了？”

    虎頭嘴角狂抽，暗瞪了自家不爭氣的兒子一眼，隨即又對老友低聲下氣：“是是是，當(dāng)年是我過于謹(jǐn)慎，誤了十十你的一片真心。如今……”

    十阿哥直接打斷他，并不與他談什么如今。只道自家閨女還小著，要多留幾年再談其他。

    親眼看到了心上人阿瑪對當(dāng)年是到底有多懷恨在心的豐生額心都快涼了，以為自己這小鹿怕是要難免撞死。

    虎頭卻只笑，低聲道無妨無妨，沒有當(dāng)著御前再堅定拒絕就說明還有希望。

    只是這么一來，我兒難免要辛苦些。

    于絕望之中驟然看到了一絲希望，豐生額歡

    喜都還來不及呢，哪還在意什么辛苦不辛苦？

    當(dāng)即點(diǎn)頭如搗蒜，各種求自家阿瑪指點(diǎn)。

    表示但凡能與心上人雙數(shù)雙棲，就算如畫本子里的唐僧一樣經(jīng)過九九八十一難也甘之如飴。那個堅定堅決勁兒，讓虎頭私下里沒少跟玉錄玳吐槽。

    說這小子也不知道像了誰，執(zhí)拗起來竟是九頭牛都拉不回。

    玉錄玳斜睇他：“嘖，這個時候倒不說不愧是你的種了？”

    有被愛妻奚落到的虎頭獰笑，直接翻身壓了過去：“不行，我也得好生努力爭取再添個小棉襖。十幾二十年后，我也要像胤俄那老小子那般趾高氣昂。”

    他這老房子著火，各種轟轟烈烈。

    豐生額卻忙到焦頭爛額，一方面要參加文武舉，爭取也搞個文武雙進(jìn)士，給自己加一個文武雙全的光環(huán)。

    另一方面則是要好生討好未來丈人、丈母娘與小舅子們。

    還要提筆寫詩，各種與心上人訴衷腸。

    一個人掰成八瓣，恨不能找個桿子將西墜的金烏給支上。如此這般兢兢業(yè)業(yè)，全方位表示自己的誠意與努力。

    再加上他家阿瑪?shù)姆妥鲂。磸?fù)道歉，額娘從中間極力斡旋。

    全家上下齊努力，連淑寧這個姑奶奶都被請出山，成為了小兩口的媒人，這段佳緣才終于宣布結(jié)成。

    而彼時，距離一對小鴛鴦被胤俄抓了個正著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三年。

    草長鶯飛，春光燦爛的三月里。

    十九歲的豐生額頭一年登科，第二年就娶了敦親王家的掌珠。

    成婚那日，敦親王親自彎腰俯身背起了自家掌珠，含著眼淚一步一步送上了花轎。對一身吉服，十字披紅的豐生額道：“爺這一生雖子女眾多，卻獨(dú)愛長女，唯愿她一生喜樂。”

    “你小子務(wù)必說出做到，好生待她。否則的話，爺就親自往你們?yōu)跹鸥瑩屢舶阉龘尰貋怼攲幙绅B(yǎng)她一輩子，也絕不讓任何臭男人給她氣受。”

    想起那紛繁復(fù)雜的婆媳關(guān)系，他還又補(bǔ)了句女人也不行。

    終于抱得美人歸，正滿心歡喜到恨不得與世人同享的豐生額：？？？

    就想問問老丈人，您這到底得了什么病？怎么就瞅著我這濃眉大眼的好女婿不順眼，都新婚之日了還在滿堂喜氣兒上給咱潑涼水呢！

    直到嘎魯玳十月懷胎，一朝分娩，也給他添了個白白凈凈的乖女兒。

    被他如珠如寶地養(yǎng)了十幾年后，圈外來了頭名為女婿的小野豬。他才終于懂得此時此刻的老丈人，也有了那種恨不得刀人的憤怒感。

    但此刻，豐生額只眉眼含笑，恭恭敬敬行禮：“阿瑪放心，小婿絕不會讓您找到機(jī)會的。我雖不敢說能超越姑爺爺跟自家阿瑪，成為全大清最疼媳婦的漢子，但也一定會見賢思齊……”

    滿堂哄笑之中，被當(dāng)成例子的阿靈阿只輕攬了攬淑寧腰肢：“福晉莫怕，爺這么多年一直被模仿，還從未被超越過呢！這全大清最幸福的女子，非你莫屬。”

    淑寧瞪了那老不正經(jīng)的一眼，心中卻隱約發(fā)甜。

    誰能想到呢？

    胤俄當(dāng)年戲語還就變成了現(xiàn)實(shí)，他還真跟虎頭當(dāng)了兒女親家。只是這家伙怏怏不樂像是被挖了心頭寶一樣，自家侄兒日后怕是少不得被‘打擊報復(fù)’了。

    而事實(shí)，也確實(shí)如她所預(yù)料的那樣。小兩口蜜里調(diào)油般地過了一輩子，跟淑寧一樣生了四子一女。胤俄自然而然成了烏雅家的常客，也跟虎頭做了一輩子的歡喜親家。

    常因為孩子生孩子、教育孩子等問題上一瞬唇槍舌劍，下一息又憶及當(dāng)年而把酒言歡。

    幾成京城一景。

    開始的時候玉錄玳跟阿巴亥博爾濟(jì)吉特氏還跟著緊張勸慰，后來，兩個親家母不但不急，還能招呼著兒孫們一起嗑瓜子瞧熱鬧。并把這事兒當(dāng)成樂子，講給親友們聽。

    被迫吃瓜的親友們：……

    從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漸漸平靜都沒用幾天時間，只默契地給那倆加了個歡喜親家的名。

    第288章 無責(zé)任番外

    大清與沙俄條約簽訂，北方戰(zhàn)事平息，朝野之間一片歡喜。

    原以為自己只要守土，將新疆與李氏之地發(fā)展起來，便是將大清帶入一個新臺階的雍正狂喜，真·沒想到自己也能有為國朝開疆拓土之功。

    向來簡樸的他樂得又是祭拜天地宗廟、謁陵去各位自家皇考的。

    還席開百桌，大宴功臣。

    挨個拍著虎威、虎團(tuán)跟自家大哥、八弟、九弟、十弟、十三弟、十四弟的肩膀，夸他們是國之柱石，他這個皇帝的股肱之臣。

    親自執(zhí)壺斟酒，敬他們這些為大清拓土開疆立下汗馬功勞的英雄們。

    允禔曾經(jīng)夢見過自己原本的人生軌跡，堅定認(rèn)為那是上天示警。能夠脫離被關(guān)在四角天空中，種豬一樣不停生孩子的既定命運(yùn)當(dāng)上直親王，對于他來說已經(jīng)是走上人生巔峰。

    哪里想著還能被新皇這般肯定，當(dāng)著文武群臣的面大夸特夸呢？

    歡喜感動之間，自是頻頻舉杯，連謝皇上隆恩。

    老八在康熙朝那可是老慘了。

    因為那點(diǎn)子心思跟公推太子事，被自己嫡親阿瑪指著鼻子罵亂臣賊子。什么辛者庫賤婦所生，素受制于妻啊，真·什么難聽的都有。

    還一個貝勒被擼了又?jǐn)]，一度連食俸都給停了。堂堂皇子阿哥，竟然被逼到差點(diǎn)休妻。

    多虧四哥從中斡旋，讓他這個皇父厭棄不已的皇子有了發(fā)揮自己所長的機(jī)會。一步一步的，成了如今權(quán)傾一方的廉親王。

    老九、老十跟十三也一樣感激他，恨不得給他立廟。

    幾個跟定了四哥，愿意為四哥拋頭顱灑熱血的弟弟們被四哥一敬，自然連連舉杯，喝盡杯中酒。

    君臣同醉，從一開始就成了必然。

    但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的是：他們竟忽忽悠悠之間如魂魄離體般，仿佛走進(jìn)了另一個大清，看到了另一個自己的生平。

    皇阿瑪一樣的享國祚六十有一年，但在這里，可沒有什么數(shù)度欲禪位給四阿哥。

    有的，只是他老人家一輩子未曾褪色的掌控欲。

    老爺子自從一廢太子后被氣到中風(fēng)后，就越發(fā)多疑起來，瞧哪個皇子都有不臣之心。到死也沒表露出到底更傾向于哪個，倒是把最可能助推太子被廢的老大直接定案為亂臣賊子。

    言他聽信妖道張明德之言，要害太子，還搜出證物來說他魘鎮(zhèn)。使得堂堂大千歲被拘禁在府中一輩子，始終未得出，只每逢小選的時候派人送去一兩個美人兒以做當(dāng)阿瑪對兒子些微疼惜。

    父子之情有沒有維系住不好說，但大阿哥這子嗣單薄的病是徹底根治了。

    十多年間，連兒帶女生了二十來個。

    老八、老九、老十?dāng)Q成一股繩，成為大千歲倒下之后最最強(qiáng)勁的八爺黨。朝野之間呼聲一片，以至于龍椅上的康熙萬分警惕。

    張明德案、公推太子案、托合齊案、斃鷹案……

    簡直樁樁件件，都跟他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guān)系。康熙雖然對他厭惡已極，但卻終究還保留了他的貝勒之位。

    因為……

    所有人包括胤襈自己都皺眉，這個大清跟他們所在的大清完全不一樣！

    雖有阿靈阿夫婦，

    卻沒有虎威與三胞胎。

    那夫妻倆陸陸續(xù)續(xù)生了四子三女，卻再也沒有一個如虎威那般天縱之材，也不如三胞胎各有所長。最讓他們驚掉眼眶的是：阿靈阿這個老四的親姨父、老十親舅舅竟然沒選老四、老十、十四其中任何一個。

    而是跟揆敘兩人一道做了八阿哥的哼哈二將，不遺余力地為他搖旗吶喊。

    傾盡家資地幫著他在京中散播流言，說太子的種種不堪與八阿哥如何賢良，日后必為明主之語。而作為他的妻子，小烏雅氏卻沒有任何反對意見？

    只乖乖巧巧地當(dāng)一個內(nèi)宅婦人，凡事聽從爺們安排。

    真·除了阿靈阿也未納妾這一點(diǎn)外，跟他們所知的阿靈阿與淑寧再沒有半點(diǎn)相似之處。就算長著一模一樣的面容，也能讓人清楚分別出不同來。

    別人尚如此納罕，更何況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