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周青先便停住了,他的腦袋停在林北生肩頸,唇抿成一條線,然后很輕地舔過自己方才咬過的地方。 雨下得越來越大,落在窗上,像預兆宴會的鼓,或者是過于高頻的心跳,密集地響起來。 林北生將周青先的頭發吹干,又將他抱了起來,說:“十二點了。” 周青先的睫毛顫動一下,他尚且不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么,安分地掛在林北生身上,不太在意對方會帶自己去什么地方。 直到林北生走到了一樓角落的房間門口。 周青先就像一個已經卡頓了太久的上世紀電腦,以很慢、很慢的速度呆滯了。 他在這一瞬變得空白,似乎完全預料不到事情怎么會朝著這個方向發展,迷茫地眨了眨眼,隨后血色褪盡,臉上只剩張惶,后知后覺地想起很多事情—— 林北生說,等他好了再說。 林北生說,要和他好好聊聊。 林北生說,約在明天。 “打開。”林北生停在胡桃木質的門口,聲音沉悶得像驚蟄的雷。 十二點一過,南瓜馬車的魔法立即消散,斷頭臺上的閘刀向他落下,毫無感情的劊子手,一秒也不愿多等地將刀尖刺入了犯人的心臟。 周青先控制不住地顫抖,今天的太多事情已經超脫控制,他接受不了,也處理不清,此時抖著牙關,還試圖蒙混過關:“什么……” “打開。”林北生不講道理地打斷了他。 周青先卻好像聽不清了,他臉上血色褪盡,抓住林北生的小臂,聲音尖銳:“為什么來這個房間?不是只要聊衣服的事情嗎?為什么要帶我來這里?你知道里面是什么嗎?什么時候知道的?為什么一直瞞著不說?你在故意騙我嗎?這是在懲罰我嗎?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 “打開。”林北生又說了一次。 周青先便偃旗息鼓,他好似與方才抓狂的不是同一個人,情緒迅速地退落下去。 他指節泛著滲人的白,悲哀地望向他,上下牙關磕碰在一起,討好地懇求:“別……別這樣,不是要聊嗎,我和你說,我什么都和你說,別進去、別在今天進去……” 砰!林北生以暴躁地動作,打消他任何求和的念頭。 他不知在急躁什么,只覺得心臟像挖絞一樣痛,可是不能再拖了、沒辦法再拖了,倘若此刻對周青先心軟,此刻對周青先投降,那他肯定就再沒有窺探秘密的機會了——林北生總是有這樣的預感。 于是林北生不顧周青先的抗拒,放任周青先的掙扎,往這扇木門踹去。 一下、兩下、三下,在第四下時,隨著周青先的尖叫,木門的鎖被他踹開了。 “等一等、不要——”他從林北生的懷中掙脫開來,但雙腿無力,跪倒在地上,仰著頭失神的望向房間中央。 這間他避之如鬼神、逃之如瘟疫的房間,其實遠比想象中的要溫馨很多。 房間里開著暖黃的燈,襯著淺綠色的窗簾,靠墻角的書桌,深色的床,貼墻角的衣柜,四周堆砌的雜物,這一切都讓林北生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這就是他以前房間! 周青先在他的家里,復刻了一模一樣的版本。 真是奇怪,明明他只去過一次林北生的房間,不知道是怎么把尺寸、家具、物件擺放的細節都做得一模一樣的。 連桌面上零散放著的書都是以前林北生愛看的那幾本,還有攤開的筆記本和打開筆蓋的筆,好似真的有人在這里生活一般,處處留著生活的痕跡。 林北生以前送給周青先的東西也還在,愛看的碟片、綠色的傘、廉價的糖果、造型奇怪的石頭、還有那枚一轉就會唱歌的水晶球。 除此之外,不容忽視的就是天花板上所貼著的照片,密密麻麻地布滿墻面,無一例外,都是林北生。 這里面的東西,有一些是周青先一直保存下來的,有一些是他尋著記憶一項一項找的,跟著模糊的記憶找到最相似的物品,有用更相似的替代,斷斷續續,找了五年。 周青先長久地睡不好覺,隔三差五地從s市回來,在漆黑一片的別墅里,只有這個房間的燈會亮著。 周青先便幻想,是真的有林北生在等他回家,他躺在最后一次和林北生躺著的床上,望著自己自五年前不告而別之后見到的最后一次景象。 有時候,林北生會出現在他身邊,和以前一樣,說一些沒有營養、也不是很好笑的內容,哄他開心,再允許他睡覺。 于是周青先閉上眼睛,終于能如愿得到好眠,再睜眼時有時林北生會在,會溫和地沖他笑,有時候林北生消失不見,他便抬著頭,看照片里的林北生。 林北生的正臉、林北生的側臉、林北生的背影、唱歌的林北生、和別人聊天的林北生、沉默地喝酒的林北生、逗小狗的林北生、牽著meimei的林北生、笑起來的林北生、沒有周青先在身邊的林北生。 被困在槐安灣的人,一直都不止林北生一人。 他是個變態的偷窺者,控制不住自己去追尋林北生的行蹤,去找林北生的消息。 幻想中的林北生從不會因此責備他,他就是個拙劣模仿的機器人,只會重復周青先記憶里出現的橋段,藏在這個隱蔽的房間,后來逐漸走到客廳,有時候來到周青先房間,再然后、再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