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良緣 第37節
在二人最終對決之前,仍是需要一一與不同的對手進行比試,可大家好似心思都牽掛在了那即將到來的比試上,亦或是江妄本就實力超群。 不過一炷香時間,江妄的對手全數敗下陣來,陳堰那頭也一路連勝至此,終是迎來了最終的對決。 觀看席上人滿為患,往前比試結束就會離去的人皆留下來想要見證這一場空前絕后的對決。 實則,對于比試的結果,大家心里仍是更偏向于江妄落敗。 方才江妄的實力初有展現,的確令人嘆服,可遠不至于能夠用次等弓蒙眼戰勝同樣實力不容小覷的陳堰的。 他們期待的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晉越王戰敗的模樣,他會露出怎樣的神情,而輸了賭注的他,又將被陳堰要求做何等屈辱之事。 這無疑是這場比試最大的看點。 眾人屏息凝神,等待著比試開始。 明德坊的負責人將提前決定好的兩把弓呈了上來,陳堰勾唇一笑,朝江妄抬了抬手:“晉越王,請吧,可要先試試弓?” 江妄垂眸看了一眼擺放在自己面前的牛角弓,弓體有輕微破損,弓弦似是也極為老舊了。 這把弓顯然不是比試場上會被人選中作為武器的弓,放置在那處僅是為了展示不同的弓種,以做裝飾罷了。 江妄伸手拿起弓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試著輕拉過弓弦,心里便大概有了數。 的確不怎襯手,但也足夠了。 方才他能如此狂妄,待到當真拿到這把弓感受到弓的破舊后定是會露出為難緊張的情緒,陳堰不想錯過分毫,一直緊盯著江妄,卻久未瞧見他面上的變化。 直到江妄拉扯過弓弦后,竟還露出幾分滿意之色來。 他還在裝什么!死到臨頭的逞強罷了! 陳堰咬了咬牙上前拿起獸王弓,沉實的重量令他心中又緩和了幾分。 江妄贏不了的,他當是可以開始思考自己待會要提出怎樣的懲罰來好好教訓一下江妄了。 陳堰在這頭心中風起云涌,江妄卻是連看也未多看他一眼,抬手示意一旁的負責人,接過了一條黑色的綢帶。 陳堰見狀冷笑一聲,嘴上忍不住道:“王爺,可否要將靶子移近些許,若是未得好成績便罷了,脫了靶,笑話可就大了。” 江妄聞言總算看向了陳堰,神色仍舊淡然,不急不緩道:“既然如此,那便再往外移五十步,如何?” 陳堰一愣,顯然被這話給驚到了。 現在已是五十步之遠的距離,若再移五十步,豈不有百步之遠了,他還從未射過這么遠的靶子,那般距離,豈不連靶心都不易瞧清了。 陳堰下意識就想拒絕,卻對上江妄一雙沉黑的眼眸,霎時覺得自己被看輕了。 他握緊手中的百獸弓,有強弓在手,百步之遠并非問題,加大力道便能射中,只是準心就無法把握精確了,但他又有何懼,再不濟也能比一個看不見之人精準。 陳堰微昂著頭應了聲:“那便如王爺所愿,把靶子再往外移五十步。” 觀看席上爆出驚呼聲,眼看難度步步升高,眾人不禁為陳堰捏了把冷汗,更甚開始疑慮江妄如此狂妄的自信,是否并非逞能,而是他當真有這等實力,不然已是臨到關頭,怎能絲毫沒有慌亂之色。 比試還未開始,宋知渺便看得心驚rou跳,她不覺江妄會是那般逞能自大之人,可眼前的一幕幕叫她又實在難以安心,賭得這么大,若是陳堰當真要叫他難堪該如何是好。 被江妄吩咐在一旁照看著的云烈察覺宋知渺的緊張,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壓低聲音寬慰道:“宋姑娘不必擔憂,王爺自是勝券在握,不會輸的。” “可是,那么遠的距離,再怎么也……” 京都之人果真是見識短淺。 云烈自豪地挺直了胸膛,輕笑道:“王爺可是在戰場上騎射也能精準射中三百步開外的敵軍,這算什么遠。” “三百步!”還是騎射! 宋知渺驚呼出聲,又頓時捂住了嘴,擔心叫旁人知曉。 但顯然這會并無人注意到她,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了那逐漸遠去靶子,嘈雜聲一片蓋過一片。 宋知渺耳根嗡嗡作響,她的確是未曾見識過這般厲害的射術,往前在明德坊看過的比試,最遠也不過才八十步而已。 三百步…… “他當真這么厲害嗎……” 銅鑼敲響,比試正式開始。 江妄抬手蒙上了雙眼,眼前的視線被一片漆黑籠罩住,遮掩住他凌厲的眉目,余下的五官竟意外地顯出柔和,若是仔細看,還當真與當年美如畫的常月長公主殿下如出一轍。 唯有他那雙凌厲的劍眉星目,全然帶走了這份柔和,添上了如鎮北將軍一般的冷厲氣質。 陳堰率先射箭,他拿起自己的弓,極為認真地開始瞄準起來。 箭羽脫弦,初次射這么遠的距離令他還不能很好地掌握準心,僅射中了四環,成績是他學有所成以來從未有過的差。 但這是百步之遠,陳堰在心里這般安慰自己,瞥了眼蒙眼的江妄,心里正思索著如若他問起自己的成績,他要如何穩住心緒。 豈知江妄壓根懶得問他,聽到一旁的動靜,他便抬手闊步拉弓,破舊的角弓被他輕而易舉拉滿,但蒙住了雙眼便看不見靶子的方位,從任何角度看去,都能看出他瞄準的方位完全不準確,這樣下去只怕是會脫靶。 在一旁近距離看著的陳堰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來,即使江妄逐漸調整了些許角度,也仍叫他斂不住得意之色。 看來是他高估了江妄,即使自己成績并不太理想,江妄這般也是沒可能贏過他的。 咻的一聲箭羽飛射而出,那射出的力道和速度令場地內激起一陣驚呼聲,可很快一聲悶響,只見那支像是要穿透一切的厲箭落在了靶子的最邊緣,未脫靶,卻是最次的成績。 陳堰笑出了聲,挑眉問:“晉越王可想知道自己射中了幾環?” “聽你的語氣,大抵是一環?” 陳堰臉色一沉,忍不住冷言道:“知曉是一環還不服輸嗎?” “的確是比陳小侯爺用上等的獸王弓認真瞄準后,射出的四環成績次了些,但比試還未結束,何以分勝負?” 陳堰一怔,不知江妄怎會知曉自己的成績,咬了咬牙,再次定下心神,不可叫他自大的話語干擾了自己。 十環艱難,他或許并不能百發百中,但對付江妄一環的成績,豈不是輕輕松松,也不知他還在從容什么。 陳堰皮笑rou不笑,很快又拉開了弓。 江妄撐不了多久的,只要自己成績拉遠他,要不了十箭,就能徹底贏下比試。 接下來,兩人依次進行射箭,陳堰起初準心不穩,成績并不算好,好在江妄這頭似是也因蒙眼的原因,壓根就沒法往中心射去,成績被陳堰遠遠甩在后面。 豈知,待到五箭之后,江妄像是突然能夠辨別方向了一般,抬手拉弓,兩箭便緊追了上來,第八箭結束時,比分竟已是只比陳堰少四環了。 這怎么可能! 陳堰赫然意識到江妄好似每一次都在調整自己射箭的方位,不知是如何分辨的,每一次射出的箭都相較于上一支箭更靠近中心幾分,此時竟已逼近了九環的外沿。 陳堰慌了,他幾乎想質疑江妄蒙著的綢帶是否是被動了手腳的,但這不可能,那綢帶深黑厚重,一旦蒙上壓根不可能再看得見任何東西,方才上場前,他還特意試過了。 興許是心中的緊張感令陳堰手忙腳亂了,第九箭竟只射出了四環的成績,如此只比江妄多五環,而江妄第九箭還未射出,若是他仍射出比方才成績更好的九環乃至十環,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追趕上的。 觀看席上早已是唏噓聲一片了,眾人怎也未能想到江妄竟當真能贏過陳堰,比試還未結束,但結局似乎已是明了了。 待到江妄拉開第九弓時,陳堰已是被周遭的聲響煩得心緒不定,幾乎維持不住面上的神色,面容扭曲地看著江妄熟練的拉弓姿勢,全然不敢想象若自己當真以此地步敗給了江妄,將會遭受怎樣的屈辱。 不知是陳堰的目光太過沉暗鋒利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正欲射箭的江妄忽的微動了頭,像是想從這個方向去瞧見什么,但眼前漆黑一片,他什么也未能看見,手中箭羽脫弦,卻因這一動作變動偏離了方位。 脫靶了! 陳堰驚愣地瞪大了眼,怎也沒想到竟還有峰回路轉之時。 “嘖,可是脫靶了?”身邊傳來江妄似是懊惱的聲音,他正皺著眉頭詢問一旁的負責人。 那人也驚得張大了嘴,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哆哆嗦嗦道:“是、是的王爺,這一箭,脫靶了。” 陳堰臉上再次重回笑容,揚著眉朝江妄笑道:“晉越王,最后一箭了,若是不想比了,也可就此認輸,如何?” 陳堰目前成績比江妄多五環,而他僅需再射出超過五環的成績,江妄是無論如何也追趕不上了。 他贏定了。 江妄緩緩放下弓來,嗓音淡冷:“為何認輸,說不定陳小侯爺也可能會脫靶不是嗎?” “自無半分可能!” 陳堰氣急,江妄死到臨頭還不認輸,那他便叫他輸得心服口服! 陳堰拉開弓,精確瞄準后,最后一箭射出了七環的成績。 算不得多好,但比分已定,江妄輸了。 觀眾席上不再寂靜,各種聲音傳來,混雜在一起卻分辨不出那些人是在歡呼還是在唏噓。 一旁的負責人擦了把汗,這場比試看得他心驚rou跳,可江妄到底還是沒能贏下。 但能做到這個地步,已是非凡的實力了。 負責人見江妄臉色沉冷,動了動唇正打算開口安慰幾句結束比試時,江妄卻忽的抬手,拉開了弓。 “晉越王你干什么,還是不服輸嗎,你就算射出十環也勝不了我,便莫要再浪費大家時間了吧。” 江妄緊抿雙唇,沉默不語,拉弓的力道卻越發加大。 陳堰皺眉一瞬,江妄卻忽的轉移了射箭的方向,還不待他再次開口,利箭飛射而出,斜著就偏離了江妄自己的靶子。 一聲響亮的脆響震得人心頭發麻,眾人霎時被驚住了視線直直朝遠處的靶子看去。 只見江妄那支飛箭竟歪斜著一路射向了陳堰的靶子,那箭好似有了規定的路線一般,以巨大的力道沖撞而去,竟直接用箭頭鏟飛了立在靶上的兩支箭,最終以傾斜的角度穩穩扎在了紅心上。 陳堰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江妄以如此刁鉆的角度正中紅心,那支箭箭身還在震蕩中輕晃著,可他的箭卻已是入倒塌的城墻般散落在地。 直到一旁的計分的裁判回過神來,顫抖著手將陳堰的分數生生減少了十二分,江妄遠超他分數的數字赫然扎眼。 “你這是什么意思!這不合規矩!那并非他的靶子,憑什么扣我的分!” 江妄卻是云淡風輕地放下了弓,蒙著眼,好似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微昂著下巴問負責人:“哦?我這是又脫靶了?” “是、是……好像,是脫靶了……” 未中自己的靶,卻中了距離更遠角度更難的靶正中心,更莫說還能順勢鏟掉本已扎入靶中的箭。 這算哪門子脫靶,根本就是赤裸裸的神技啊! 沉寂好長一陣的場地內,直到宣判結果的裁判將江妄的旗幟高舉過頭,整個觀看席瞬間炸開了呼聲。 震驚,喝彩,在場無一人不被江妄這神一般的射術所折服。 他哪是自大,他根本就本是天之驕子,云巔之神,如此能力,自有他狂妄自大的資本,誰人能再說半句不是。 環繞四周的歡呼聲震耳欲聾,江妄卻淡著神色好似并未對自己的獲勝有多少喜悅。 緩緩抬手,他欲要解下一直蒙蔽了視線的綢帶。 卻不知為何,取下綢帶的同時,他的視線不由自主朝向了不遠處觀看席上那道明艷身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