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灼燒玫瑰 第38節

    他果真神情專注地扣起衣服來,但不知道是不是下方衣擺提得太上,領口處的扣子又還都沒有扣上,衣服忽然就從兩側肩頭滑落下來,露出白皙緊致的肩頸與背脊線條來。

    身后那道難以忽視的目光,再次長時間地落在了他的后背。給人的感覺似冷銳又似深凝,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卻無法再讓目光的主人,有任何輕易開脫的理由。

    確認過李承對自己有想法后,時灼雙手握著衣服扣子沒有松,表情困擾而又煩惱地回過頭去,垂眼瞥向掛在手臂上的囚服,“李警官,”他換上一副無助求救的口吻,“能麻煩您,幫我把衣服拉上來嗎?”

    身后的男人沒有說話,伸手拽住了他掉落的衣服。

    時灼唇角輕彎露出笑容來,視線掃過他抓自己衣服的手,“李警官——”

    看清李承那只手以后,時灼倏地沒了任何聲音。

    李承抓住他衣服的手,與昨晚他見到的同是右手。但對方虎口上的那顆黑痣,卻在一夜之間消失不見了。

    時灼的瞳孔微微縮了起來。

    第55章 救美

    早晨出門約會的李承,還是昨晚的李承沒有錯。但約會回來的這個李承,就不再是原來的李承了。沒有在他身上察覺到敵意,時灼沉默不語地盯著那只手看,心底沒由來地生出幾分熟悉感。

    雖然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但他昨晚前腳進來以后,今晚李承就悄無聲息換了人。在這個重要的節骨眼上,有能力完成掉包這件事的,大概也只有——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尤里斯手中還有一枚易容裝置,而裝置在沒有初次啟動以前,面容與聲音參數是能調整的。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時灼抓住了他的那只手。雖然僅僅憑借微妙的直覺,以及握住對方手指的熟悉觸感,來判斷李承是不是尤里斯,或許太過抽象與草率了些,但心底有道輕微的聲音,始終在堅定地告訴他,時灼可以相信自己的直覺。

    意識到抓對方手的時間過久,時灼在心中長長吐出一口氣,重新揚起了毫無破綻的笑容,“李警官。”握住李承的手沒有松開,抱著半是試探半是捉弄的念頭,他輕抬眼眸看向對方的臉,聲線里好似帶著誘人的軟鉤,“是警官的約會對象好看,還是我更好看?”

    在他目不轉睛的注視里,對方眼中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像是被他的語氣輕輕勾到了,又像是沉默中帶著微妙不悅,李承面色古怪又微慍地警告:“07755。”

    時灼笑著放開了他的手,低頭將身上的衣服扣好,朝李承擺擺手走了出去。他終于心情愉快地發現,只要不面對尤里斯原本的臉,他似乎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

    晚上集體看過新聞后,時灼回去洗換下來的衣服。睡前這段時間里管得松,他們能在西邊自由走動,獄警過了九點才會來查人。喬諾跟著時灼去洗衣服,甚至過于殷勤地提出來,可以幫他一起把衣服洗了。

    唯恐他會趁自己不在時,對自己的衣服做出奇怪的事,時灼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了。兩人到洗衣房時還很早,里面空蕩蕩的沒有別人在。等他們洗完以后準備離開,就有三四個囚犯走了進來。

    那幾人還未踏入洗衣房里,談話聲就先從門外傳了進來,細聽之下竟然還是在罵他。

    “新來的不懂規矩,早上還敢跟我搶水果,看我明天給他點顏色瞧瞧。”

    “他既然不知道規矩,那就揍到他知道為止。”

    “不用我們親自出手,弗雷德關完禁閉回來,就能折磨到他哭爹喊娘。”

    他們言辭之間毫無半點遮掩,笑聲肆無忌憚地從門外走進來。時灼循聲抬起頭來朝門邊看,認出最前面嗓門粗沉的男人,是早上落后他一步進入食堂,被他搶走了最后那塊西瓜的人。

    雙方視線在半空里筆直撞上,男人隨即露出邪性惡劣的笑來,從身旁人手中奪過自己那盆衣服,大步走過來將洗衣盆砸在他面前,“新來的,幫我洗干凈這盆衣服,早上的事就不和你追究。”

    盆中臭烘烘的汗味迎面熏過來,時灼當即就眉頭緊皺朝后退去,一只手捏著鼻尖面容冷淡地問:“你說什么?我沒聽清楚。”

    “我說,讓你把這盆衣服洗干凈。”看出他臉上毫不掩飾的嫌棄,男人驟然沉下臉色拔高音調,“你沒長耳朵嗎?”

    他說完這句話,就抬起肌rou粗壯的手臂,來抓時灼的耳朵和頭發,卻被時灼輕輕松松躲開了。

    男人臉上升起明顯的怒意,眼看著就要克制不住對他動粗,喬諾從后方走過來輕嗤開口:“馬上就要到查人時間了,你想和弗雷德一起關禁閉嗎?”

    喬諾的話一出口,男人果真就沒有再動。兩秒以后,他滿臉戾氣地放下手來,眼神輕蔑地睨向時灼,“你能躲過這次,躲不過下一次。”

    沒有理會他威脅的話,時灼抬頭看向墻上的電子鐘。離九點已經不剩多少時間,時灼催促喬諾拿上盆子離開。他想早點回牢房里,看李承是否會來查人。

    但令他有些失望的是,九點后來的人不是李承,而是今天值班的那位警官。但按獄警的值班制度來看,明天值班的多半會是李承。晚上牢房大門關閉以后,時灼就早早爬到上鋪睡了。

    時灼的猜測沒有錯,隔天早上他睜眼醒來,看到的果真就是李承。

    伴隨著清晨的喇叭聲響起,男人開始敲警棍叫他們起床。他躺在床上沒有動,直到警棍在門上敲響,才睡眼惺忪地探出頭來,黑發凌亂眉眼懶散地朝他問候:“李警官,早上好。”

    “還不下來?”李承不為所動地開口。

    “好的警官。”時灼連忙乖巧應和,連衣服都來不及整理,就踩著樓梯爬了下來。

    待他雙腳落在地面站穩,李承這才透過鐵門看清,他肩頭裸露腰線微露,明顯衣衫不整的模樣。而當事人非但沒有察覺,反而還抬手捂著嘴巴打哈欠,將腰間原本就卷起的衣擺,又往腰上抬高了幾厘米。

    衣擺下雪白緊致的腰線,在視野中變得愈發晃眼起來,李承指尖緩緩摩挲著警棍,神色不明地盯著他沒說話。對面那間牢房里的獄友,卻興奮地說起下流話來:“風景這么好,我已經看硬了。”

    殊不知背對他站的男人,在聽到他聲音的那個瞬間,臉色就好似籠上陰影般,迅速變得黑沉冰冷起來。下一秒,他轉身將警棍砸向對面牢門,語氣冷颼颼地警告牢房里的人:“閉緊你的嘴巴,別再讓我聽到你開口。”

    被警告的囚犯是監獄中老人,聞言連連點頭應和他的要求,同時油腔滑調地緩解氛圍道:“李警官,好風景不能只——”

    若是放在平日里,李承多半只輕罵一句,就將這件事揭過去了。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李承兇得好似換了個人,非但沒有給他臺階下,砸在鐵門上的那根警棍,在他說出緩和的話以后,竟然還滋滋冒出了電火花。

    他當下就看得頭皮發麻,哭喪著臉將嘴巴閉緊了。

    早上跑完圈坐在食堂里,左鄰右舍關系不錯的獄友,紛紛圍坐過來取笑他道:“老黃,聽說你被李承訓了?”

    老黃一臉的嗤之以鼻,任由他們取笑完以后,才神神秘秘地提醒:“我勸你們今天別惹李承。”

    “怎么說?”離他最近的囚犯問。

    “他心情不好。”老黃主觀揣測道。

    “昨天不是出去約會了嗎?怎么今天還會心情不好?”第三個人問。

    老黃認真想了想,隨即幸災樂禍道:“我看這約會對象,多半是已經吹了。”

    旁聽的幾人頓覺在理地點頭。

    不出半個小時的功夫,李警官約會對象吹了的事,已經迅速傳遍了整個食堂。就連獨自坐在角落離的時灼,也從旁人的對話里聽到了一二。

    喬諾吃壞肚子去廁所,沒個十幾分鐘回不來。將目光鎖定在李承的背影上,時灼端著餐盤起身想去找他,卻被旁邊出現的人攔住去路。余光掃見比自己高的男人,時灼輕掀眼皮勾起唇角問:“這回又想讓我洗什么?”

    視線掠向男人手中的餐盤,他語氣不怎么在意地開口:“盤子嗎?”

    男人捏在餐盤邊緣的指節收緊,伏在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壓低嗓音咬牙切齒地道:“真當我不敢對你動手?”

    “關禁閉?”時灼朝他歪了歪頭,伸手指向不遠處的身影,“李承還沒走。”

    男人眉間怒意清晰涌現,堪堪停在被他激怒的邊緣,眼神憐憫地朝他冷厲一笑,“你該不會天真到以為,除了打架以外的其他小事,獄警也會閑得沒事來管吧?”

    “比如?”時灼說。

    “比如——”男人面容陰森地拿起餐盤里,那碗還剩大半沒喝完的熱米粥,獰笑著將熱米粥舉過他頭頂。

    時灼露出畏縮受驚的表情,轉頭可憐兮兮地朝李承喊:“李警官——”

    未料他告狀告得如此不要臉,男人額角浮起明顯的青筋來。但他對時灼說的不是假話,只要和這里的警察打好關系,這點小事他們的確不會來管。

    畢竟就算是獄警,也喜歡更上道的囚犯。而就在兩三天以前,他才剛剛請李承抽過煙。看在那幾根好煙的份上,李承不會站出來多管閑事。

    斷定李承不會回頭理他,男人放下拿在手里的餐盤,騰出另一只手拎住他衣領,直接斷了他所有躲避的后路,“喬諾還沒回來吧,這次可沒人來幫你。”

    時灼被他拽得被迫仰頭,余光掃見四周那些囚犯,如他所說都在冷眼旁觀,沒人有上前插手的打算,心中卻是對此樂見其成。

    剛好他也想試探一下,李承是否會來為他解圍。男人嘲諷他的話不像是撒謊,真正的獄警大概會放任不管。但如果真的是尤里斯,是絕不會放著他不管的。

    男人臉上惡意的笑容加深,舉過他頭頂的那只手逐漸傾斜。

    時灼在他的動作里,無畏無懼地閉上了雙眼。

    熱粥即將從碗沿邊滾落下來,淌落在時灼頭頂的那一刻,男人的手腕被人用力扣住了。

    第56章 出賣

    “11388。”從男人手中奪過那碗粥,李承面沉如水地叫他編號,“不要在食堂里尋釁滋事。”

    男人神情愕然地朝他看過來,想將手從他指間掙脫出來,卻發現自己被握得無法動彈。他面上仍是怒氣沖沖,心下卻忍不住微微一驚,不明白李承什么時候,力氣就變得如此大了。

    但好在對方沒有抓太久,就緩緩松開了他的手腕。這才讓男人沒有顏面盡失,勉強在旁人面前有了臺階下。他強忍怒意沒有反駁,轉身踹開身旁擋路桌椅,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了。

    時灼笑容燦爛地睜開眼睛,滿臉后怕地拍著胸口脆弱道:“謝謝李警官。”

    李承冷淡地睨了他一眼,轉身走回桌邊端起餐盤,朝食堂角落的餐車走過去。時灼連忙拿起餐盤跟過去,停在餐車前小聲朝他搭話道:“李警官,我就知道你會幫我。”

    “我沒有在幫你,這是我的工作。”李承冷嗤道。

    對他否認的話充耳不聞,時灼仍是自顧自地往下說:“李警官,下次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你也會馬上出現的對嗎?”

    李承神色嘲弄地偏過臉來,潑冷水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先對上他那雙明亮眼眸里,幾乎快要滿溢而出的仰慕情緒。被他用這樣的眼神看著,男人非但沒有露出高興神色,還差點就折斷了手中的筷子。

    “不要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將碗筷放入智能餐車里,李承黑著一張臉出聲道。

    時灼眼中情緒微頓,隨即變為委屈與落寞,“為什么?”他手足無措地垂下眼眸,“李警官不喜歡嗎?”

    “……”

    李承深深吸了口氣,面無表情地警告他:“我們認識才不到四十八小時。”

    垂眼忍下唇邊不明顯的笑意,時灼連忙表示理解地點頭,臉上表情也跟著收斂了幾分,“好的警官。”

    李承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轉頭呵斥其他人去集合。

    上午打掃衛生的分配表,還是沿用昨天的分組沒有變。時灼和喬諾拎著工具去樓里,聽聞11388找他麻煩的事,喬諾眼神立刻變得兇狠起來,“我可以找人幫你報復回去。”

    “不用。”時灼懶洋洋朝他擺手,并沒有將這件事放心上。

    喬諾這才沒有說什么,安靜沉默地掃起走廊來。

    但這并不就意味著,時灼不需要他幫忙。回憶起昨天中午,喬諾午休期間離開的事,時灼打算好好利用起來。

    這天中午吃完飯以后,時灼決定不回自己牢房,而是藏在喬諾的牢房里。喬諾住的單人間牢房,不用擔心他的室友會告密。而他只要提前用枕頭與衣服,偽裝成自己在上鋪睡覺的模樣,即便來查人的不是李承,其他獄警也不會查得太仔細。

    喬諾自然不會拒絕他,甚至激動到開始舔嘴唇。時灼直接當作沒有看見,趁無人時躲進他的牢房里。一切都如他計劃那般,進行得十分順利。就連住在對面的囚犯,也沒有發現他不在牢房中——

    直到負責查牢房的人出現。

    說是獄警但也不完全是,兩個聲線陌生的獄警,只是作為下屬跟在身后,不斷用警棍敲擊牢門道:“睡覺的都給我起來,唐監區長來查人了。趕緊穿好衣服站起來,在監區長面前失禮的人,今天中午都別想再睡覺。”

    時灼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妙,他藏在上下鋪后面沒有動,但也從獄警拔高的聲音里,敏銳地捕捉到了“唐”這個姓。姓唐的監區長,來人必定是唐唯。

    不成想會以這樣的方式重見唐唯,大概率會被對方發現自己不在,他開始思考用來搪塞唐唯的理由,耳中同時始終留意牢房外的動靜。

    他聽見其他囚犯紛紛站了起來,喬諾也穿好衣服鞋子朝門邊走去,唐唯帶著兩名獄警從牢房外走過,沿路檢查過其他監牢中的人以后,最后終于停在了盡頭時灼住的監牢外。

    隔著鐵欄桿圍起來的堅固牢門,掃見牢房里面沒有任何囚犯身影,唯有上鋪被子有明顯的拱起弧度,獄警當場發怒質問對面監牢的人:“住這間下鋪的人呢?”

    老黃戰戰兢兢答:“弗雷德在禁閉室里。”

    發話的獄警這才稍稍平息怒火,轉頭用帶電火花的警棍敲向牢門,“里面睡覺的人是誰?聽到監區長還敢不起來,是想讓我用警棍電醒嗎?”

    里面的上鋪仍舊毫無動靜,甚至連翻身的動作也沒有。獄警這才隱約察覺到了蹊蹺,打算刷開牢房門鎖進去掀被子,卻被始終沒說話的唐唯攔了下來,“人在里面就行,睡著的不用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