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海島夫妻 第37節
柜臺后,臉頰上有一團小麻子的女人胳膊肘撐在玻璃桌板上,邊嗑瓜子,邊瞇著眼遠眺孟言離開的方向。 這女人是葵花的表姐曹淑珍,比葵花大六歲, 因為她姐夫宋海生是捕魚隊的隊長,人脈強, 關系熟, 托人在村干部那兒說了一下,曹淑珍就成了供銷社的售貨員。 七十年代, 在農村供銷社上班那可是頂頂好的一件事, 既清閑, 又是鐵飯碗,家里來買東西還能得不少便宜。 這不, 葵花每次來打醬油,曹淑珍都要給她多打一點。 葵花接過醬油瓶在手里顛了顛, 另一只手伸進褲兜里掏錢和票:“廢話, 那是孟言姐嘛。” 曹淑珍接過錢票, 一驚一乍起來:“啊!就是江參謀那個城里來的對象, 孟同志?” 供銷社還有兩個女同志在挑選物品, 聞言扭頭望了眼:“孟言?她來了?” 可左看右看,沒見到人啊。 “來了,剛才走了。”曹淑珍說。 呂春紅沒趣地撇撇嘴,繼續挑選柜臺里的東西。 “孟言你都不認識?姐,虧你還是供銷社售貨員,消息也太落伍了吧。”葵花沒忍住白了曹淑珍一眼,從她手里摳了幾顆香瓜子。 曹淑珍一拍腦袋,懊惱道:“我說咋那么眼熟,主要是她今天穿得好特別,我沒敢認,怪好看來著。” 這話倒是把葵花逗笑了,吐出一口瓜子皮:“孟言姐不穿裙子也好看,穿了裙子更好看。” 說完,呂春紅和杜艷華不屑地瞟了葵花一眼。 人家漂不漂亮跟你有什么關系,一副驕傲的語氣不知道的以為那是你親姐。 在呂春紅看來,島上跟孟言那妮子玩得好的,都是貪圖江少嶼的權利地位,哪有什么人真心和孟言交朋友,畢竟她長得過于“妖艷”。 一般來說,長得越漂亮,越容易被同性嫉妒,被孤立,比如她自己。 唉,這就是長得好看的煩惱,這些蠢貨是不會懂的。 這邊,曹淑珍完全不知道呂春紅的心里想法,還沉浸在方才瞥到的,那驚為天人的一幕。 “葵花,你剛才看見她那條裙子沒?真美啊。” “孟言姐本來就長得好看,你的意思是,她穿了這個白裙子,漂亮到你認不出來啦?” “自打來了咱島,她總穿得灰撲撲,雖然臉是好看的,總覺得缺了點什么,我現在算是曉得了,缺了點那啥,打扮!” 不禁感嘆:“有句老話說得好,人靠衣裝馬靠鞍,就算是孟同志那樣漂亮的人,也需要打扮,比方說如果她背對著咱們走,穿一身粗布麻衣,我也認不出來。” 葵花附和地笑了起來:“確實,她來咱島的第一天我就覺得,沒人比她更適合穿白裙子啦,那裙子就該焊在她身上。” “不就是條白裙子,誰穿不來似的。” 呂春紅的吐槽引得葵花表姐妹倆齊刷刷扭頭,杜艷華悄咪咪在暗處拉了拉她的衣角。 “看我做什么,本來就是,誰沒穿過白裙子啊。” 雖說七十年代流行穿綠軍裝、白襯衫、藍廠服,可白色裙子也不是不能穿,甚至部分百貨大樓都能買到呢。 跟葵花對視一眼,曹淑珍問她:“呂醫生,你不喜歡孟同志?” 呂春紅心下一個咯噔,佯裝無所謂地聳肩:“我可沒有,只是實話實說罷了,那身裙子誰穿都好看,不信你們自己試試。” 說罷翻了個白眼,挽著杜艷華的手走了,步伐亂糟糟的又快,沒一會兒就走不見了。 “哎,春紅,針線還沒買呢!”杜艷華小聲道。 “不買了,下回買。” …… “呸!酸溜溜的話,別以為我聽不出她的意思,就是白送給她穿,也不可能有孟言姐漂亮,拽什么呢,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子。” “癩蛤蟆想吃天鵝rou,就她那點子小心眼,還想要參謀長?中間差了十萬個孟言姐!” 這年頭做醫生吃香,像這種有技術門檻的工作很是受到人們的尊敬,尤其是文化程度落后的農村地區。 呂春紅性格再怎么樣,能當上醫生也算她是個能人。 培蘭島的村民們平時對她這樣的醫務人員可尊敬了,平日里捧著她,夸著她,這人就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加上長了幾分姿色,有時候說話就不愛過腦子,想到什么就說什么,暗地里沒少得罪人,只不過人家是醫生,再看不慣也得忍著,不然下回頭疼腦熱去衛生所打針,讓你多疼幾天! 要換做平時,曹淑珍早跟著葵花一塊兒罵呂春紅,可今兒個她顯然不在狀態。 瓜子也不磕了,拍拍手上渣渣,饒有興致地問葵花:“你說,要是我也穿上一模一樣的白裙子,會不會也像孟言那么好看?” 葵花翻了個白眼:“會,但有一個前提。” 曹淑珍緊著問:“什么啊?” 葵花:“趁天還沒黑趕緊回家睡覺。” 曹淑珍:“睡覺干啥?我想穿她的裙子。” 葵花:“因為白日做夢,夢里什么都有。” 曹淑珍:“……” *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白日做夢,曹淑珍非逼著葵花下班后陪她一塊兒上洪嫂家。 來的時候孟言正在吃晚飯,一素一葷,加一個湯,素菜是土豆絲,葷菜是昨天趕海沒吃完的海鮮大雜燴。 用粗瓷的砂鍋燉,青色的野山椒和白色的蛤蜊、紅色的螃蟹、土褐色的小章魚,五顏六色一鍋亂燉,再加入幾朵新鮮的野菇子,湯濃rou爛。 刻意多放了些水,rou燉完以后鍋里還有大半濃稠的海鮮湯汁,舀一大勺澆在晶瑩的米飯上,吸飽湯汁的米飯激發出碳水固有的香味,香得在舌頭里打轉。 好吃! “吃什么呢這么香。” 葵花風風火火跑進了廚房,石蛋驚喜地喊:“葵花jiejie!” “石蛋,吃什么呢這么香。”葵花三兩步走近,揉揉石蛋的小光頭。 “葵花jiejie,我們在吃飯,饃饃和土豆絲,還有孟言jiejie做的海鮮,放了辣椒,還放了油,老香老香了!” 吃海鮮還放油?真奢侈啊! 哪像他們家,不是吃水煮就是吃清蒸,說是品嘗最原始最正宗的海鮮味兒,其實就是舍不得放油。 “葵花。”孟言同她打了個招呼,隨即看向她身后的女人:“你好。” 趁著夕陽未落的時候孟言就先洗了個澡,換下了白天穿的裙子,又是粗布短衫,瞧著便沒了早前的靚麗,不過臉還是很好看的。 “客氣了客氣了。”曹淑珍有些惶恐,略顯局促地站在葵花身邊。 她沒想到孟言同志不但長得漂亮,人也很有禮貌啊,本地土著哪個見面你會說你好啊,太客套了。 葵花拍了拍曹淑珍的肩膀:“這我表姐,曹淑珍,非纏著我過來找你。” “找我?是有什么事嗎?”孟言疑惑地放下筷子。 葵花說:“沒什么事,小事。” 曹淑珍連連擺手:“呵呵,小事小事,孟同志你先吃飯,不著急。” 這年頭在供銷社上班的人可了不得,一個個的拽地二五八萬,拽上天,越是窮鄉僻壤地方的售貨員越拽,大多數可比呂春紅拽多了。 可曹淑珍這人性格還行,雖然有時候會顯露出職業性的驕傲得意,但一般情況下不會用鼻孔看客人。 她脾氣挺好,有點像葵花,大大咧咧的直爽性格。 于是孟言繼續吃飯,葵花兩姐妹就在一旁坐著看他們吃。 奇了怪,分明吃完了晚飯才來,這會兒聞著屋里的飯菜香,咋有點饞了呢? 舔舔嘴巴,葵花和曹淑珍快把口水吞完了。 “孟同志,你吃,專門給你帶的。”飯后,曹淑珍把提前準備好的一小包桃酥交給了孟言。 這年頭在供銷社上班,時常能得到旁人得不到的好處。 其實一開始她姐夫宋海生并不愿意給小姨子走后門,還得是她姐曹淑敏吹了吹耳邊風,纏了好久才把工作給拿下。 也虧得曹淑珍爭氣,好說歹說把小學讀完了,一下就提高了競爭力,再加上宋海生的關系,也就拿下了這塊肥差。 “使不得使不得,曹同志,這太貴重了。”這年頭桃酥可不能隨便吃,普通漁民一天的工錢都買不起,挺貴重。 “不礙事不礙事,不值錢的,你吃吧。”說什么也不肯收,忙轉移話題:“孟同志,我看你這也沒工作,一個人在家很寂寞吧?以后我下班了可以來找你玩嗎?就當交個朋友。” 說起來曹淑珍一直在供銷社上班,孟言到達海島的這一個月里,她也只見過她兩三次,這會兒近距離站在面前,才發覺那些孩子們說的話都不假,人家是真真兒的仙女啊。 呂春紅算什么東西,敢跟孟言比?哼哼,不自量力。 孟言還沒回話,葵花先戳了曹淑珍一下,揶揄笑道:“姐,孟jiejie要跟參謀長約會啊,人家哪有時間陪你玩。” 曹淑珍尷尬地頓了頓:“是哦,約會。” 孟言無奈收下桃酥,笑道:“沒事,也不是天天都約會。” 曹淑珍很快又笑起來:“那以后你不約會我就找你玩,我帶你逛逛我們島,多逛逛就熟了。” 葵花無語:“姐,我們早就帶孟jiejie逛過幾百遍了,人家現在可能比你還熟呢。” “嘿,你們可真是。”曹淑珍尷尬地撓撓頭:“那我能跟她干啥?” 孟言噗嗤就笑出來了。 葵花嘆息道:“你啥也不用干,你就跟她聊天,混個熟臉,以后孟言姐去供銷社買東西,你別給她缺斤少兩就行。” 曹淑珍一把捂住她的臭嘴:“呸呸呸,聽聽你說的都是什么話,我清清白白的售貨員,啥時候缺斤少兩過?” 葵花面無表情地說:“劉麻子去供銷社稱瓜子,你是不是少給了一兩?人家還來鬧呢。” 曹淑珍憤憤不平道:“哼,你說劉麻子啊,他壓根就不是個好東西,他還調戲我,我就少一兩,沒少二兩就不錯了!” “人家總共就買二兩,你還想少二兩?你賣人家空氣啊!”葵花沒好氣地說。 一句話說完,哄堂大笑。 洪嫂邊收拾碗筷,邊笑話曹淑珍:“該給多少給多少,你這工作畢竟是宋海生給你求的,到時候給你姐夫惹出禍來。” 曹淑敏高高揚起腦袋,顯露得意:“怕什么,售貨員是鐵飯碗,我可不怕丟。” 緊接著三人又聊了好一會兒,孟言才知道此人的來意。 ——原來是想試試她那條白裙子。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今天穿過還沒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