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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女偵探 第3節

    陸善柔說道:“我自有話搪塞她。”

    “我能——”魏崔城指著殘稿,“能提前看看你寫了什么故事嗎?”三卷《陸公案》我熟悉的都能背啦!想看新故事。

    “請。”陸善柔看著殘稿上一坨坨的墨汁,苦笑道:“你若是能從這一團墨云里看出來寫的什么,請務必告訴我,我謝謝你。”

    陸善柔把木炭放進熨斗,熨干殘稿,房里的溫度起來了,兩人身上都有些熱熱的。

    房梁上,一只蜘蛛爬出來修補被風吹開的破網,設下陷阱,一只蟲子撞了上去,被蛛網黏住。

    陸善柔用眼角余光掃視著魏崔城專注閱讀的身影,把心一橫,食指往guntang的熨斗上靠攏,“哎呀!”

    魏崔城聽到驚呼,看陸善柔疼得呆立在原地,對著食指水泡吹氣,頓時顧不得男女大防,拉著她的胳膊走到廊下,“燙傷得用冷水多沖一會,吹是不管用的——會不會耽誤你寫字?”

    清涼的雨水緩解了燙傷的痛,陸善柔心道:舍不得手指套不到郎,終于上鉤了,穩住,慢慢把他釣上來,這是復仇的第一步……

    所謂緣分,不過是蓄謀已久的算計罷了。

    雨一直下,蜘蛛已經吃掉了蟲子,繼續結網,等待下一個獵物。

    天黑了,魏崔城餓得腹中鳴叫,方放下殘稿,說道:“溫嬤嬤不在,你手上有燙傷,不能沾水做飯,我反正也要出去吃飯的,順道給你把晚飯捎回來?你吃什么?”

    陸善柔說道:“我不吃內臟,不吃魚,其他都可以。”

    魏崔城戴了斗笠、披上蓑衣、穿著木頭做的泥屐出了門。

    西廂房里,臉上恢復了血色的劉秀喝完了最后一杯紅糖姜水,焦急的看著夜空,“怎么雨還不停?一更三點(注:即現在的晚上八點十二分)要宵禁,關閉城門,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除了過年大年三十到和元宵節正月十五,舉國狂歡,歡度佳節,其余時間京城夜里都有嚴格的宵禁,從一更三點(八點十二)開始,到早晨五更三點(五點十二分)結束,期間若有無故在街上游蕩的,會被巡街的五城兵馬司抓走,先打五十板子再說。

    陶朱吃著西瓜,“你就在這里住一晚唄,明天再出城。”

    劉秀說道:“我會連累你們的,還是早點走吧。”

    “那群追逐你的人是什么來頭?只管告訴我。”陶朱拍著胸脯,“我陶大俠行俠仗義,誰都不怕,說吧,都給你一并解決了。”

    劉秀只是蹙眉搖頭,她做了決定,隨手拿出一根金釵放在案幾上,“多謝你們幫忙,一點心意,一定要收下,我還需要一件蓑衣披著出門,找個車馬行,雇一輛車趕著出城。”

    陶朱看見金釵,有些不高興了,幾次挽留,劉秀都執意要走,陶朱氣呼呼地說道:“還沒有我解決不了的事情,莫欺少年窮,你未免太小瞧我了!”

    劉秀低著頭,“我今晚必定要走的。”

    陶朱只得從衣柜里翻出一把傘,“蓑衣沒有,只有雨傘。”

    “多謝。”劉秀接過雨傘,陶朱卻在她碰到傘柄的那一刻收回去了,“道路泥濘不好走,我騎馬送你去車馬行,你坐在我后面打傘。”

    劉秀和陶朱共乘一騎,剛剛走出馬房,大門就開了,一群穿著蓑衣的騎士們闖進來,用絆馬索勾住馬腿,駿馬跪地,兩人從馬背上齊齊摔下來

    蓑衣人提著劉秀的頭發,將她拖開捆綁,“你這賤人!殺了李公子還想跑!”

    “反了反了!敢打老子!”陶朱摔得一瘸一拐站起來想要反抗,無奈雙拳難敵四腳,被迎面幾道亂棍打暈了。

    “陶大俠!”劉秀哭叫道:“人不是我殺的,也不關別人的事,要抓就抓我一人!”

    蓑衣人不理她,“若不是此人騎馬救你,你早就落網了,都是同伙!搜!里頭的人統統帶走!”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風雨夜追蹤蓑衣人,囚柴房官妓訴冤屈》

    作者有話說:

    我在寫一種很舊的小說。?

    第4章 風雨夜追蹤蓑衣人,囚柴房官妓訴冤屈

    ◎正房里,陸善柔隱隱聽到大門方向傳來的哭叫聲,刺耳的連大雨聲都掩蓋不了。難道……陸善柔……◎

    正房里,陸善柔隱隱聽到大門方向傳來的哭叫聲,刺耳的連大雨聲都掩蓋不了。

    難道……陸善柔腦子至少涌起了一千個念頭,她把所有的文稿都塞進書架的暗格里,一群蓑衣人涌進來。

    此時書案上還有一枚梧桐居士的私章,來不及了,她將私章塞進了裝著木炭的熨斗里。

    蓑衣人一哄而上,不容她質問辯解,兜頭套了個大麻袋,將她整個人裝進去,捆起來抬走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不到一盞茶時間,大雨沖走了血跡和腳印。

    所以,當魏崔城提著裝得滿滿當當的食盒回到家時,發現家里門是開的、正房的燈籠是亮的,但是所有人都神秘消失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搶救回來的殘稿一張都不見了!

    這是怎么回事?

    魏崔城一時有些恍惚,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荒誕離奇的夢,剛剛醒來。

    頃刻之間,遭遇巨變這種事情他在十年前遇到過一次,從意氣風發變得消沉避世,也只是一夜之間。

    戰馬嘶叫、箭矢多如蝗蟲、噴濺在他臉上的鮮血……往事如巨輪般碾壓過來,十年了,痛苦并沒有消淡,猶如潮水里的礁石,任憑你波濤洶涌,它自堅不可摧。

    魏崔城不想回憶過去,強行收回思緒,把自己扯回現實。

    他點燃了正房所有的燈具,照得如同白晝,一寸一寸的檢查,很快發現了蹊蹺之處:

    房門上有小半個泥腳印,應是有人踢門,陸善柔是個溫柔嫻雅的貴婦人,她不會用這么粗暴的方式開門。

    地板臟了,好多水漬和泥漿。

    熨斗里的木炭還是guntang的……嗯,里頭好像摻著什么東西?

    魏崔城從書案的筆架上取了兩根毛筆,筆尖朝上,就像夾筷子似的,往木炭里扒拉東西,里頭是塊玉石印章,已經烤得黑紅,底部刻著四個小篆字:梧桐居士。

    正是陸善柔的私章。

    所以一切都是真的發生過,不是夢。可是陸善柔人呢?隔壁的熊孩子和那個路見不平救回來的少婦呢?

    三個大活人不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魏崔城出門,去問左鄰右舍。

    他斷絕一切人情來往,搬過來快五年了,連鄰居都不認識,但這個時候,也不顧的許多,他先敲了左邊鄰居的大門,敲了許久,無人應答。

    怎么今晚都不在?真是邪門了,魏崔城轉道去了右邊的鄰居,門環響了三下,立刻有人在門后應答,“誰?”

    魏崔城說道:“我是隔壁鄰居——錦衣衛千戶魏崔城,有件事要問問你們。”

    魏崔城避世,但也懂人情世故,故意隱瞞他是訓象所的千戶,只搬出錦衣衛的招牌當敲門磚。

    果然,聽到錦衣衛千戶的名頭,門開了,一個提著燈籠的看門老蒼頭客客氣氣將魏崔城請到了前門后罩房里。

    魏崔城拿出他的腰牌,這是一個象牙制的云頭八邊形符牌,符牌有些舊,微微發黃,正面中間排豎刻著“錦衣衛”和”訓象所”,下面橫刻著他的名字“魏崔城”。

    魏崔城使了個心眼,他用手指蓋住“訓象所”三個字,將符牌往老蒼頭眼前晃了晃,“大概一刻鐘以前,我出門買飯,這一刻鐘的時間,你有沒有聽到什么動靜?”

    老蒼頭思索片刻,說道:“我一直在門房當值,這壞天氣,除了風雨雷電,沒聽到什么異樣的聲音,只是有一陣馬蹄聲,來得快,走的也快。”

    魏崔城又問:“東邊的鄰居是什么人?我敲門一直無人應?”

    老蒼頭說道:“那是沈翰林家啊,前年得了外放,一直在外頭做官,家眷也跟著在任上,房子是空的,沒有人住。”

    難怪無人應門。

    老蒼頭渾濁的眼神開始興奮起來了,“兇宅又出事了?別是又鬧鬼吧?這房子邪門的很,京城最出名的鬼宅 ,住在里頭的人沒幾個好下場,千戶大人要小心吶。”

    魏崔城有了一點頭緒,敷衍了幾句就走了,心想暴風雨夜,街上本沒什么人,一陣馬蹄聲的動靜,應該是一群人,再加上三個大活人,如此招搖過市,一定留有其他線索。

    即將宵禁,東、南、西、北、中五城兵馬司開始清道巡街,乾魚胡同所在的澄清坊屬于中城兵馬司的管轄,魏崔城拍馬去追巡街的中城兵馬司隊伍。

    魏崔城這十年來,幾乎每個月都要帶著大象們在兩個象房“交班”,必定經過中城兵馬司的地盤,因而和巡街的士兵混個臉熟,并不需要亮身份,直接道明來意:

    “大概一刻鐘以前,一群人騎馬去澄清坊乾魚胡同方向,人數大概在十人以上,你們有沒有見過這群人?”

    暴風雨夜,街道冷清的很,這種群馬奔馳的大動靜著實引人注目,中城兵馬司的士兵們說道:“有啊,剛才往南邊方向去了,魏千戶往南邊找找。”

    魏崔城向南,一路問詢,追蹤到了崇文門,此時已經開始宵禁了,路過的行人都要接受中城兵馬司的身份排查,方能放行,魏崔城亮出符牌,詢問看守城門的護衛。

    護衛說道:“是有這么一群人,我們盤查的時候,他們拿出了李閣老的名帖,誰敢阻攔?他們過了城門,去了南城,魏千戶不妨去找南城兵馬司問問。”

    宵禁只約束普通人,對特權階層是無用的。大明朝廷最有權勢的部門是內閣,內閣一共五位大學士,俗稱為閣老,李閣老就是李東陽,朝廷五巨頭之一。

    區區一個錦衣衛訓象所的千戶,連李閣老的門都進不去,也沒有證據,更別提闖進李閣老家里尋人了。

    魏崔城怎么也想不通,高高在上的李閣老和一個喪夫的五品誥命夫人有什么關系?

    果然不該多管閑事啊!上一次多管閑事的教訓還不夠嗎?

    十年前的往事又碾壓過來了,鋪天蓋地的悲愴如此時的暴風雨般兜頭淋過來,心都澆冷了。

    魏崔城開始猶豫:這本就不關我的事,只要我不管,就不會沾邊,現在回去睡覺,大門一關,往床上一躺,睡一覺,第二天一切如常,太陽照常升起,無事發生。

    更何況,陸善柔是五品誥命夫人、陸青天的遺孤,李閣老在朝廷的名聲還不錯,應該不會把她怎么樣……吧?

    魏崔城默默說服著自己,他調轉了馬頭,往回走。

    回到陸宅,魏崔城一眼看到桌上的食盒,正是他買回來的晚飯,他不想她久等,自己沒在外頭吃,買了兩份,提回來一起吃。

    此時他餓極了,打開食盒,將兩碗陽春面、半斤醬牛rou、一只燒雞、溜藕片、蓮子湯、炒豆角都端了出來。

    菜早就涼透,面也泡坨了,一根根膨脹起來,堆得比碗口還高,不過,此時他也沒有味覺,只是機械的咀嚼、吞咽。

    一道閃亮,黑夜瞬間成了白晝,魏崔城似乎看到院中梧桐樹上吊著一個人,梧桐居士陸善柔。

    這個女人就像一粒石子,給他十年來如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掀起來絲絲漣漪。

    難道一直這樣麻木的生活?萬一只是一場誤會,我出面調停一番就能解決?管一點閑事不打緊吧……

    魏崔城重新披上雨具,拍馬消失在暴風雨里。

    身在官場,他這種孤僻避世、拒絕一切人情來往的性格在訓象所十年都無人敢排擠他、牢牢端著飯碗,是有原因的。

    他后臺夠硬啊,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是他義父。

    李閣老是內閣五巨頭之一,但錦衣衛是皇帝耳目,指揮使牟斌的面子李閣老不能不給。

    單靠自己是無法與李閣老抗衡的,搞不好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魏崔城火速去搬后臺。

    與此同時,被打暈的陶朱悠悠轉醒,身下全是稻草,房東陸善柔坐身邊,正在用濕布巾給她擦臉。

    “你醒了?”陸善柔把濕布巾遞給她,“那就自己接窗外雨水擦吧,你的頭被打破了,臉上脖子全是血。”

    陶朱捂著腦袋坐起來,發現頭上用一圈圈布料緊緊包扎著,并不覺得有多疼,就是惡心想吐,卻吐不出來,只是一味干嘔,嘔得聲嘶力竭。腦袋被撞擊震蕩后就是這個癥狀。

    “可惡!反了反了!”陶朱聲音嘶啞,問道:“天子腳下,擅闖民宅,這都是些什么人啊?他們想干什么?這是什么地方?劉秀姑娘呢?哎呀,誰扯破了我的裙子?一群臭流氓!”

    陶朱上著杏子紅單衫,下穿一件鵝黃色馬面裙,馬面裙左右兩邊打褶,中間的裙門有兩片,重疊閉合,這樣走路騎馬都不會露腿,現在裙門就剩一片了,走路時雙腿就會從裙門旁邊“紅杏出墻"。好在裙子里都穿著褲子,沒有露rou。

    “為了給你包扎受傷的腦袋,我把馬面裙的裙門撕了一片。”陸善柔說道:“別問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人在家中坐,就被一群人套進袋子里綁走,比你還懵,但此事好像因劉秀而起,他們把劉秀拖走了,我們被扔進了柴房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