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德楞泰聞言利索的告退，康熙也不欲繼續(xù)翻看胤礽批過的折子，轉而去看起了未批的折子。

    半個時辰后，德楞泰就從暗衛(wèi)那里匯總好了近期胤礽的行蹤，呈到了康熙的面前。

    ......

    康熙看著折子上最近胤礽又開始聯(lián)系朝中大臣，并且經(jīng)常帶著府中的李佳氏出門游玩，心里是說不出的失望。

    康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又故態(tài)復萌了。

    “去把徐元夢叫來。”康熙的聲音響起，既然胤礽這邊再次故態(tài)復萌，那便看看弘皙和弘晉那邊的情況。

    半個時辰后，徐元夢到達養(yǎng)心殿。

    “臣叩見皇上。”徐元夢身上還是穿著授課的衣服，一看便知剛被德楞泰從上書房叫過來。

    “朕想問問你最近幾位皇孫的情況。”

    徐元夢身形一頓，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啊，也不知道皇上重點是想關注哪位阿哥。而康熙也并未直接點出自己想要了解的對象，因此徐元夢只得硬著頭皮從直郡王家的弘煜開始說起。

    “弘煜阿哥性子沉穩(wěn)，課業(yè)也完成的及時。”

    “弘皙阿哥活潑些，有時候會......會......”徐元夢有些不好開口，康熙眉頭一挑，示意徐元夢接著往下說。

    “弘皙阿哥身邊的下人們多些，因而性子未免有些驕縱。”徐元夢說的還是輕的，弘皙身上有種長于內(nèi)宅的算計，并且得失心極重，這話徐元夢自然只敢在心里頭說說。

    康熙聽徐元夢這般說，心里也大致有譜了，“那弘晉呢？”

    徐元夢一聽，便知皇上此次重點要了解的是弘皙和弘晉兩位阿哥，心里悄悄的為下面幾個調(diào)皮搗蛋的小阿哥們松了一口氣，畢竟若是皇上問起，自己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

    此時上書房以弘晴為首的一干人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弘暉，我這脖子怎么覺得有點涼？”

    “最近春寒，回頭多穿點。”弘暉好心的提醒道。

    ...x....

    “弘晉阿哥與弘皙阿哥差不多，都有些驕縱。”斟酌后，徐元夢還是選擇了跟康熙打著哈哈，皇孫們是君，自己是臣，就算自己是他們的先生，也不能毫無顧忌的將皇孫們的缺點訴之于口。

    康熙冷哼一聲，也不欲多與徐元夢計較，話頭一轉：“那弘暉最近如何？”

    徐元夢聞言神情一振，這個問題好答！

    “弘暉阿哥天資聰慧，勤學善思，最近在書法方面突破尤甚。”

    康熙一聽，腦子里本來的糟心事也都不翼而飛，饒有興趣的繼續(xù)問道：“書法方面？”

    “臣聽說之前弘暉阿哥在四貝勒府門口擺了一口大鍋，里面熬著的是濃稠的米粥，并且立了一塊牌子在旁邊：一頁大字換一碗白粥，于是學子們便排著長隊拿自己的大字換一碗白粥。”徐元夢顯然神情有些激動。

    “弘暉阿哥從中間挑出上佳的，仔細研究對方的筆法，并且勤加苦練，書法方面的突破不可謂不多！”

    康熙意味深長的目光投向梁九功，“哦？朕竟不知還有這種事。”

    梁九功聞言腰彎的更低了，身上也開始冒汗，這太子殿下頻頻出入養(yǎng)心殿，皇上也樂得看到這樣的場景。弘暉阿哥那邊都已經(jīng)極為自覺的不來養(yǎng)心殿了，下頭的人怎會主動將弘暉阿哥的事情報到皇上跟前。

    “要臣說，弘暉阿哥至純至善，今年比往年都冷上不少，很多赴京趕考的學子都缺衣少食，弘暉阿哥此舉一直延續(xù)到春闈前一日，真真是心善。”

    徐元夢自己本就是讀書人，自然知道這青云路上有多少難關，弘暉此舉，正正巧的打進徐元夢的內(nèi)心，同樣，也打進了許多學子的心。

    康熙又與徐元夢說了幾句話便示意徐元夢可以退下了，留康熙獨自將“至純至善”幾個字來回的念叨著。

    能在徐元夢嘴里得到這般的評價，弘暉便是真的如徐元夢所言的至純至善了。

    “梁九功，今日下學后讓弘暉來養(yǎng)心殿。”

    ......

    “孫兒給皇瑪法請安。”康熙看著眼前的弘暉，覺得不過半年的時間，眼前的小人似是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但要真說哪里變了，康熙又覺得自己有些說不上來。

    “朕聽說你前不久在府門口施粥了？”康熙溫聲問道。

    “皇瑪法，那不是施粥，那是孫兒想要別人的大字，所以想用白粥來作為報酬。”弘暉認認真真的解釋道，阿瑪提醒過自己，讀書人有傲骨，自己應當尊重這份傲骨。

    康熙心里也跟明鏡似的，但聽到弘暉這樣說也覺得窩心。“能想到這般程度，你做的很好。”

    弘暉沖著康熙笑了笑，直到這時康熙才發(fā)現(xiàn)，以前的弘暉眉宇間的肆意和張揚如今已經(jīng)盡數(shù)隱藏了，留下令人心悸的內(nèi)斂和穩(wěn)重。

    “弘暉長大了。”康熙感嘆道，在自己沒有召見的時候，老四和老四福晉依然將弘暉教導的很好，弘暉也依舊快速的成長著。

    康熙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自己并不想錯過弘暉成長的點點滴滴。

    “最近都怎么沒見你來養(yǎng)心殿了，是不是將朕這個皇瑪法忘的一干二凈了，以后記得來。”康熙笑著開口道。

    “孫兒遵命。”弘暉彎腰一揖，果然，莫心急，有些事情自然水到渠成。

    第133章 狀元

    康熙四十四年四月，春闈放榜。

    貼榜的地方早就被圍得水泄不通，人人爭破頭的往前擠，在榜單上找到自己名字的人欣喜若狂，而沒有找到自己名字的人則失魂落魄，擦肩而過的兩個人可能就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命運。

    四月二十一日，新科貢士至太和殿參加殿試。

    太和殿內(nèi)，鴻臚寺官設置黃案二處，一在殿內(nèi)東邊，一在殿外丹陛上正中，鑾儀衛(wèi)設鹵簿法駕于殿前。

    新科貢士穿袍服冠靴于丹陛排立，王公百官亦穿朝服分列丹陛內(nèi)外，而新科貢士之列中，李蟠赫然在列。

    靜立約半個時辰后，鳴鞭，鼓樂齊鳴，康熙步行至座位處。

    朱軾從殿內(nèi)黃案上捧出考題，由禮部官員放置在丹陛黃案上，眾位官員和貢士向皇帝行禮畢，禮部散發(fā)題紙。

    康熙坐在上位，掃視著下首的眾位貢士，這些都是大清未來的肱股之臣。

    前幾日地方官員所上的關于黃河治理的折子給了康熙靈感，此次的策論便是關于黃河之患治還是不治的時務策，若治，則如何治？若不治，則何故不治？

    各位貢士們奮筆疾書，而康熙則召來了梁九功問李蟠乃是何人。

    康熙能事先知道李蟠，蓋因為弘暉前幾日在養(yǎng)心殿時的無心之舉。

    ......

    前幾日，養(yǎng)心殿。

    康熙看著弘暉的書法不住地點頭，“筆酣墨飽，較之前進步良多！”

    弘暉聽到后眼珠一轉，連忙將自己當日從眾位學子中找到了一張上佳大字的事情說給了康熙聽，同時不可避免的提到了李蟠的名字，于是康熙在心里便對李蟠這個人產(chǎn)生了些興趣。

    ......

    待梁九功給康熙指了指李蟠的方向后，康熙饒有興趣的走了下來，側著身去看各個貢士的答題情況。

    有些心理素質(zhì)稍微差些的貢士在康熙從他們身邊走過時拿著筆的手都開始發(fā)抖，寫出來的字也歪歪扭扭的。而李蟠不同，康熙特地在李蟠身邊駐足了一會兒，李蟠似是感受不到康熙的存在似的，仍然筆走龍蛇的答題。

    康熙瞄了幾眼李蟠的字跡，果然是好字！康熙心里默默的想著。

    ......

    殿試結束后的第三日，朱軾等人才將擬定的前十名的考卷呈給康熙，康熙一眼便看到了李蟠熟悉的字跡。

    “先念這份。”康熙示意道。

    讀卷官連忙拿出李蟠的考卷，開口朗讀道：“

    臣對臣聞，黃河水患乃我朝重要之隱患，當積極治理。

    禹之治水，水之道也。縱覽各朝，疏堵之策實為上策，然如何疏堵，則要靈活變通也。

    ......

    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zhàn)栗隕越之至。臣謹對。”

    短短不過千字的策論，聽的康熙連連點頭，之后再聽其他貢士的策論時，便也沒有了聽李蟠時的驚艷。

    最終，李蟠被康熙欽點為狀元郎。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不外如是。

    當李蟠被康熙單召進養(yǎng)心殿時，內(nèi)心洶涌澎湃，既有一朝躍龍門的欣喜，又有單獨得見天顏的恐慌。

    “臣李蟠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李蟠行叩拜大禮。

    康熙笑著與李蟠圍繞黃河治理的事情繼續(xù)探討著，而李蟠雖顯得有些緊張，但也對答如流。

    “春闈前，四貝勒府門口，一頁大字換一碗白粥，你可是也去了？”康熙話中帶笑道。

    李蟠聞言呆愣了一瞬，又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皇上，臣家中自幼清貧，聽聞四貝勒府門口可以用一頁大字換一碗白粥，便連著去了好幾日。”雖然面上有些微紅，但語氣里也盡是坦蕩。

    “朕那孫兒前幾日還提起你呢。”康熙樂得讓弘暉當個好人。

    “弘暉阿哥？”要說別的皇孫，李蟠可能不熟，但對于弘暉阿哥，李蟠絕對是知曉的。自己還撞見過弘暉阿哥出來將他們的大字收進府中呢！

    小小的少年郎禮數(shù)周全，行事有度，而且懂得維護他們這些讀書人的體面，李蟠心里對弘暉阿哥是好感倍增。

    康熙聽到李蟠說起弘暉的名字后點點頭，“他拿著一張大字，說這是他覺得寫的最好的，朕一看旁邊的名字，正是你李蟠啊！”

    “臣不敢當。”李蟠心神劇震，為弘暉的欣賞而感到振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機會了讓你見見朕那孫兒，他如今的書法都有幾分你的影子了。”康熙笑著說道，幾句話的份量壓得李蟠一直跪著都不敢起身。

    “過些時日你便先入翰林院吧。”康熙思忖了一會兒后說道。

    “臣遵旨。”

    ......

    四貝勒府，正院。

    “額娘，李蟠是狀元哎！”弘暉高興的說道，如今的弘暉只有這個時候眉宇間的自信和肆意才會不加掩飾的展示出來。

    宜筠也笑著拉著弘暉，“我們弘暉果然是眼光獨到！”

    “狀元郎。”弘暉小臉，臉上盡是向往之意，惹得宜筠樂不可支。

    “哪有皇孫去考狀元的？”胤禛出言打破弘暉的美夢。

    弘暉給了胤禛一個相親相愛的眼神，繼續(xù)盯著李蟠的字跡暢想著。

    “大哥，我以后也是狀元！”弘晏也跑過來尋求存在感。

    弘暉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眼前這個還不到自己腰高的小蘿卜頭，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悠然的開口道：“剛才阿瑪說了，皇孫不能考狀元。”

    說罷便心里默數(shù)：三，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