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17節
春早急沖沖地將那張紙翻面,抽出一本更大的教材完全壓住,才沉下心離開座椅。 沿途不忘拽上童越。 “干嘛啊……”童越將雜志捅回桌肚深處:“我還想趁著下課看會兒帥哥呢。” “幫我送本子。”春早威逼利誘:“明天請你喝飲料。” “好吧。”童越不情不愿地應著。 從辦公室出來,手里沒了厚重的題冊,胸口也失去隔擋,春早急需把陌生沉甸的情緒鏟除或轉移,遂看向童越:“問你個事,原也不是借了手機卡給我嘛,也沒收我錢,我答應請他吃飯表達感謝,你覺得什么時候請比較合適?” 她在心底補充:當然是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請完了。 對原也的虧欠就能一筆勾銷,她也不用再惦掛著這件事,從而獲得完全意義上的解放和松懈。 所有異樣的情緒……一定也會連帶著消弭吧。 沒錯,絕對是這樣。 春早肯定自己。 “你們還約了飯?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童越發出不滿的嘟囔。 春早斜她:“因為還沒定時間。” 這頓薛定諤的飯,誰知道哪天實現。 但現在不一樣了,務必要盡快兌現。 童越沉寂下去,撐了會下巴,苦惱道:“這是個很重要也很嚴肅的問題,下節課我好好想一想,放學的時候告訴你。” 春早心思有理,點點頭:“行,那我等你建議。” 情緒嫁接法果然成效顯著。 第二節晚自習,春早全神貫注,什么都不再想,兩耳不聞窗外事地寫題。下課一收拾好書包,她就走去童越位子邊上堵她。 “你怎么不說話,考慮好了嗎?”春早低聲問著,追隨故作深沉的朋友走出教室。 童越停下腳步,轉頭看她:“我是想好了……”又是一陣欲言又止:“就是……” 春早擰眉:“什么?” 話音剛落,胳膊突然被兩只手緊緊握住,不由分說地往前扯去。 童越高喊著“借過借過!”,也不管會不會撞到人,反正像失控的野豬一樣,拉著她一路猛沖,剎停在一班前門。 兩個女生氣喘吁吁。 童越一臉逞笑,往里面探頭探腦。出來的學生都會多瞄她兩眼,并避道讓行。 春早反應過來,轉頭要逃,被童越捉住書包肩帶。 “哎?別跑啊,”童越把她拉扯回來,攥著不放,目光死鎖班里,大概是發現目標人物了,她招手叫道:“原也——” 聽見名字,春早臉上有了細微但急速擴張的刺熱感。 剛走到一排課桌邊的男生放緩步伐,跟身邊同學對看一眼,加快速度走過來。 “有什么事嗎?”他停在門邊,眼一偏,逮住童越身后的春早。 女生靜悄悄地立在墻邊,光線并不好,也沒朝這里看,表情有些捉摸不透。 但能感覺到她不太自在。 童越正要開腔:“就是……” “我們好像擋著門了,”原也溫和地斷開她的話:“邊走邊說吧。” “是喔。”童越方才察覺。 三人步出走廊,來到敞闊的樟樹大道上。 周邊環境暗了下去,童越愈發大大咧咧:“春早跟我說借了你的卡,問我什么時候請你吃飯表達謝意比較合適。我就想,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反正你們住一塊兒,一起吃完飯,還能順路一起回家,多好啊。” 喂!偷聽的女生繃直背脊,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只字不落地全盤托出吧? 原也上身微側,視線越過童越去找春早:“你要今天請客?” 春早硬著頭皮解釋:“……我本來是想等你通知的,但……” “今天不好嗎?天氣這么好,空氣也這么好,”童越看看樹,又看看天,一錘定音:“這么好的一天,怎么能浪費掉。” 講完話,一開始居于正中,勻速并行的女生,忽然開始倒退。 而左右兩人已不自覺地多走出幾步路。 發現身側空了個人,春早立即轉頭去找,不料對方已經在不遠處一臉燦爛地揮手:“那我就先走啦!你們吃好喝好!我還要一大堆作業要回家寫!拜拜——” 說完就一溜煙朝反方向跑遠。 春早:“……” 為什么要把這種史上最難應對的局面留給她——春早完全失語,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擠出合宜的場面話。 她抬手整理兩下被氣流刮亂的劉海。 深吸氣,一咬牙,繼續朝前走總沒錯吧。 她小心地窺看原也。 男生已經自若地靠了過來,填補他們之間的突發空缺,讓彼此的間距回歸到正常社交狀態。 近來頗為熟悉的胸窒感卷土重來。 要說什么?快說話!春早焦慮地敦促自己,問他想吃什么應該ok的吧?? “你們班作業很多么?”原也突然這樣問。 春早說:“不多啊。” 他說:“你朋友說還要回去寫作業,我以為你們作業多到晚自習都做不完。” 春早:“……” 春早捏起拳頭。 既然童越不提前知會一聲就將她置于此等境地,她也不介意通過(講實話)來抹黑對方:“她一直效率低下罷了。” 原也笑了一聲。 是稍縱即逝的電火花,迸裂在在發梢上,無形勝有形。 ——有著會讓人情不自禁想要縮一下脖頸的,那種好聽。 春早倒也這樣做了。 反應過來忙挺胸收背,專心梳理思路。正要直奔重點,她突地想起,傍晚擦黑板的事情……她還沒有當面道謝。 畢竟原也很高效地清理完整張黑板時,她還手足無措地傻站在原地。 他將抹布遞回來,她也只是訥訥接過。然后對方就轉身離開了。 仿佛只是途經于此的舉手之勞,不逗留也不邀功,更不介意是否一定要換取她的好意。 她的目光離不開他的背影。 走廊盡頭,就是他的班級—— “今天謝謝你,幫我擦……”春早一邊回憶,一邊遮掩地更換稱謂,修改措辭:“幫我們擦黑板,真是幫了大忙了。” 男生口吻隨意:“沒事,又不麻煩。” 春早將聊天引向請客主題:“對了,你想吃什么啊?” “嗯……”這個簡單的問題,似乎讓男生陷入了困境:“吃什么啊……” 他在夜色里慢悠悠地復述她的話。 “你覺得呢?”他把問題拋回來。 春早瞥他一眼,理所當然道:“你喜歡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原也說:“我不怎么挑食。” 嗯?春早滯住,“什么都不挑嗎?” “嗯。” 選擇題擺回春早面前。她望向不遠處的學校大門,差點要給自己掐人中。童越真是給她挑了個好節點,晚自習下課,外面還有幾間店鋪開著?要么炸貨攤子,要么就是奶茶店,后者絕對不合適,不然給原也買烤腸炸串? 她突然有點想象不出長得這么月白風清的原也,吃這些垃圾食品的樣子。 他也會吃辣條嗎? 代入童越每次課間,手持整包辣條,爭分奪秒狂暴開吃的惡犬撕咬狀或倉鼠咀嚼狀,春早自顧自笑了。她偷偷摸摸地,把臉偏向一邊,鼓著蘋果肌,保持了好一會兒。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盡管很想問她在笑什么,但原也還是沒有直接開口,只無聲無息地從高處將一切盡收眼底。 女生估計是緩和過來了,轉向他,一臉正肅:“那我只能隨便買了。” 原也頷了頷首。 “你可不能買完才說不想吃啊。”她稍稍透出警告意味。因為童越沒少這樣過,苦哈哈地求她帶飯,真買回來又嫌棄,常氣得她眼冒金星。 “放心好了,”男生莞爾著垂下眼睛,朝她看過來,語氣是并無所謂的溫柔:“吃什么東西,本來就不是最重要的吧。” 春早下意識駁問:“那什么才是?” 原也沒有接話。 慢慢,春早回味過來,那什么才是,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那些被掩蓋的氣泡,又在身體里開啟新一輪的爆炸,每一粒似乎都寫著回答。 作者有話說: 仰臥起坐:飯圈術語,形容粉上,脫粉,又粉上這么個反反復復的行為。 第13章 第十三個樹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