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長著驢耳朵 第12節
原也面孔平靜:“我想專心高考。” 原屹不以為然:“這沖突嗎?再考一次怎么了,又不是差多少,六十二名,差兩名就能進集訓隊,清華北大就穩了,按你的勢頭和這么多年的經驗,下次進是百分之百的事情,為什么就不去了?早奮斗早享受的道理我不信你不懂。” 原也直直看著他:“那又怎么樣,我全科成績從沒掉出過年級第一。你擔心什么?” 原屹嘲他:“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國家集訓隊的含金量是高考能比的?” 原也彎了彎唇,并無切實笑意,只覺冷森:“是對你機構來說的含金量吧。” 原屹如鯁在喉,半晌,他按住火氣,放平聲腔:“你弟弟和程阿姨還在下面等,我沒工夫跟你掰扯這個。我是你爸,我會害你嗎?你現在還不明白當中的利害關系,別拿自己的將來賭氣?!?/br> “我的將來我比誰都清楚,”原也雙手撐床,稍稍后仰的姿態分外悠閑,也愈顯肆意:“我能為自己負責。你別管了?!?/br> 提到這個原屹更是來氣:“我怎么管你了?這么些年我睜只眼閉只眼偏袒你的趟數還少嗎?今晚川川的事,你真當我不明白?還有,你偷偷給博知出題——掙那幾個錢準備干嘛,家里是不給你錢用還是虐待你了?” 男人想想又冷笑: “我原屹、原校長的兒子,給對家出題,你怎么想得到的,講出去真是讓人笑掉大牙?!?/br> 原也沒有吭聲。 原屹深諳兒子脾性,完全遺傳他親媽,看著溫煦好相處實際心硬如頑石。 于是又擺出好商好量的態度:“原也,你真想清楚了?備戰高考不參加競賽,不再好好考慮考慮?” 男生目光決然,閉門謝客:“不用再考慮了。你回去吧。畢竟川川和程阿姨還在等你?!?/br> 他說話夾槍帶棒,原屹聽得血往大腦涌,怒不可遏,起身就是一句:“行,你厲害,不參加奧賽,好啊,那就給我當狀元!” “不然你就對不起你現在說的每句話!跟家里慪的每回氣!” 男人說完就走,步伐不帶停頓。 最后轟一下甩上正門。 — 偷聽許久的春早被摔門聲嚇一激靈,手里的自動鉛筆也吃勁往下一按。 她心跳如雷,忙抹開草稿紙上斷掉的鉛芯,嘎噠兩下按出新的,強令自己繼續做題。 然而思路全亂,再也解不下去。 她撓撓頸側,心思mama去超市前肯定關掉了屋外所有燈,他們可能以為家里沒人才吵成這樣。 還是不要讓原也知道她的存在為好。 這么想著,春早決定“坐實”屋內無人的假象。 她輕手輕腳起身,關掉臥室頂燈,只留著桌角的護眼臺燈打光。 坐回桌邊,她不忙握筆,靠向墻面,側耳聆聽,屏息留神隔壁響動。 那端傳來穩定的鞋履聲,只六下,便中斷了。 吱呀一聲,似乎是開衣柜門的動靜。 少頃,踩在地板上的步伐再度響起,漸而遠去。 她吁口氣,一屁股坐回椅面,這才將筆捏起來,將寫滿的稿紙換面。 正要伏身繼續做作業,門板被叩三聲。 春早驚彈起上身,看向房門,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知道她在家??? 心亂片刻,女生拉一拉睡衣衣擺,端正表情,走去開門。 門外果然是原也。 從臉色到狀態,風平浪靜,仿若無事發生。連身上的白t都干凈規整得看不出一絲皺褶。 春早盡量不與之對視,不想讓他感覺到端察和研判,以至于挫人自尊。 男生遞出左手,一張嶄新的白色手機卡被他夾在兩指間:“你的卡?!?/br> “接著?!彼院喴赓W。 春早雙手抽走,頷首致謝,又問:“多少錢?” “嗯?”一個困惑的鼻音掉落下來:“這好像是借給你的,不是賣給你的?!?/br> 春早頓時臉熱。 “我知道,”她連忙解釋:“我沒有要一直占有它的意思。就是這樣白用你的卡……我感覺不太好,畢竟話費流量都要錢?!?/br> 她還在扭捏不安,而男生已快速給出解決策略:“這樣吧,請我吃頓飯好了。” 春早看向他,眼底有所顧慮:一頓飯就夠了嗎? 男生似乎并不在意是否等值交換,繼續征求她意見:“可以嗎?” 好吧,就按他說的來吧。春早心一橫,同意:“好,下個星期你選一天,我請你吃飯?!?/br> 原也嗯一聲,示意她手里的卡:“不試一下么?” 春早反應過來,回身走到床邊,掏出枕頭下方的手機,開始裝卡。 她知道怎么cao作,但因為少有這樣的時刻,所以有點手忙腳亂。 原也沒有主動插手或指導。 屋外有燈,屋內晦昧。 女生恰好停在光與影的交界處,腦袋微傾,小巧的鼻頭像是半掩于深水間的珍珠。 她的動作略顯生疏,但非常地認真和執著。 時間和空間都變得像是屬于她的,他不想入侵,也舍不得打破。 終于開機。 屏幕的光映亮女生的雙眼。 原也也忍不住抿高嘴角,就像是,贈送禮物的人也分到了一角蛋糕。 春早克制著翻騰的喜悅,走近他,點開音樂軟件,隨意選了一首,輕快前奏很快沒出。 “謝謝?!彼俅蔚乐x,心頭幾要感激涕零:“可以用。” 網速還很快,嗚嗚。 原也回:“那就好?!?/br> 完成“交易”,男生正要走,忽的,他側回身來,薄薄眼皮微掀,朝只余一盞微光的屋內隨意一瞥:“你還真是節約用電?!?/br> “……”春早噎住,無措地用手背蹭額角:“呃,反正就一個人在家?!薄?/br> 極為刻意地目送“原大恩人”回去自己臥室,春早才關上房門。 她一個箭步坐回床邊,戴上一邊耳機,配著歌單bgm,滑屏瀏覽各大網站,登qq,上微博,盡在掌控。 非黑即白的空屋正式與外界搭軌,有新鮮的清甜的氣流灌進來。 春早愉快地跟著音樂哼歌,腳后跟也在拖鞋里有節奏地上下蹦跳。 當然,時刻警惕看門,留心屋外動靜,以免過于得意忘形,被回來的春初珍逮個正著。 正自嗨著,一條短信提醒跳出來。 春早打開。 陌生號碼,內容:“test”。 測試? 測試……手機通信? 除了這張卡的另一位擁有者,她想不到還有誰會來發這種消息。 作為忘乎所以的租賃方,春早本想惡搞地回復一個:td 但想起方才隔壁的激烈情形,她規規矩矩地敲下“收到”,并將號碼保存到通訊簿里。 男生沒了動靜。 春早等了幾分鐘,情緒不受控制地宕下去。 她倒頭躺回床上,覺得如此膨脹的自己有點刺眼和過分了。 原也和他爸爸爭吵的內容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很難不往深處想,他應該是回家拿卡才會遇見他爸爸;他們口中的“程阿姨”,是報道那天過來的那個女人么,原也的家庭構成竟然是這樣的……出題掙錢,該不會她借用的這張卡也是他的辛苦錢吧?至于競賽狀元之類的,對成績有這么明確的要求,跟她的悲慘處境沒兩樣,甚至更為嚴苛。 看似完美到毫不費力的一個人,私底下居然過得這么艱難。 春早怔怔舉著手機。 外表看起來沒關系,就真的沒關系嗎? 她聯想到自己和mama拌嘴之后的傷心難堪,越發歉疚。 春早關掉所有軟件,只留個短信界面。連音樂都恥于再開。 冥思苦想過后,她主動發出問候:你還好嗎……? 對面回來一個“?”,似是不解。 “……” 春早繼續委婉發言:你知道的,這間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 但令她驚掉眼珠的是,兩條消息接連蹦出來,不帶標點符號: 「吵到你了嗎」 「抱歉」 不不不……不是啊—— 春早挺坐起身,內疚加倍增長。無奈她口笨,只能組織出一些生澀拙劣的安慰: “跟家長吵架其實蠻正常的……” “你看我上周不也和我媽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