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第8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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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凈詞不以為然地說:“人情社會,關系也得流通流通,讓認識的人行個方便,大概也就一頓飯、一包煙的事。” 他說:“工作都那么累了,生活中盡量減少磕磕絆絆,不好嗎?” 他說話語速一貫慢條斯理的,很平靜,一如既往,波瀾不驚。 而姜迎燈卻覺得這樣簡單平淡的話,也有著刺耳的感覺,說刺耳,不如說錐心,每一個字都在往她的心口鑿似的。 她不知道,為什么聽到這一些,也會突然間這么失落。 那一年《富士山下》流行的歌詞,那句“誰能憑愛意將富士山私有”很經典,最讓她心痛的卻是另外的一句——“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聽這歌的時候他們還沒有分開。 如今經歷過,才是真的懂了。再來一次,如果注定失去,她選擇不擁有。 姜迎燈已經不想再笑了,她在這一刻累到了極致,只是抬起那雙溫溫淡淡的眸,一點濕氣沒擦,停留在她這雙楚楚惹人憐的眼尾。 她說:“你這樣我很沒面子。” “別為了面子折磨自己,”梁凈詞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話,又說,“臉皮厚的人才混得開。” 姜迎燈腦袋垂得很低。 過很久很久,她聲音顫顫,喊他一聲:“梁凈詞。” 她說:“你犯規了。” 姜迎燈斂著雙目,沒有抬眼,生怕那吊燈的光線也會刺激到脆弱不堪的淚腺,讓瀕臨破功的心情再也無法往回收。 繼續說: “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其實我很討厭你。” 他頓住腳步,豎耳在聽。 “我讓你進門,是因為客氣,我讓你碰我的腿,只是因為,我今天太累了,實在沒有力氣掙扎。我跟你能聊上幾句,只因為你在問我,所以我只能禮貌地回復一下。” “我不把你推開,是因為……你對我還算有恩情。” 傾訴就像開閘的洪水,源源不斷從她的薄唇之間流出。 他守著分寸,站在她朦朧的余光之中,是清冷浮冰,也是無暇美玉,不為旁人觸及的心底,也終是為她有了抹不平的折損。 聲線有了明顯的哭腔,姜迎燈手捧住臉。 “分手就不能再說話了,看見了也要裝看不見。情侶頭像也不能接著用了,都是要換掉的。” “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很討厭你,如果不是工作,我只想跟你老死不相往來。” “我從不覺得我在折磨自己,只有你在一刻不停地折磨我。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你對我做的一切,有多么殘忍?” 到后面,她連發音都困難,像是從心口,從胸腔迸發出來的悲鳴,一字一頓,艱難控訴。 梁凈詞沉默地看著她。 看著姜迎燈微聳的肩慢慢沉下去,沒半分鐘,便恢復平靜,她已經有及時克制眼淚的能力。 人成長了,應變能力都變強,總是沉淀在骨子里的孩子氣,也隨著不斷的顛沛而消弭。這一身成熟的西裝穿在身上,終于也能與她熨帖,構建出渾然天成的知性氣質。 他像是被點了xue,定在那里,不知道如何動彈,好像不論前進或后退,任何舉動都會傷到她,都會令她覺得“殘忍”。 梁凈詞領悟到姜兆林所說的痛心疾首,關于留不住她的那點無能為力,時隔多年,又淤積在他的心中,難以化開。 最終,他艱難地開口,只是問了四個字:“還疼不疼?” 姜迎燈將紙巾按在眼皮上,聲音憔悴:“我長大了,不要你管了。” 梁凈詞緩緩松開眉心,為他的言行做注解:“首先你得過得好,其次再談我們的關系——” 她仍然說:“我不要你管。” 這話講兩遍,就有置氣的意思了。 沉吟許久,梁凈詞說一聲:“對不起。” 她哽咽著:“對不起什么?” 他說:“對不起你所有的失望。” 姜迎燈抬起水光瀲滟的一雙眼望過來。隔著那層薄薄的霧,她低低地喊他:“梁凈詞,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他微一頷首:“你問。” “你當年,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怕自己口音太黏糊,她十分鄭重地咬著字在說,將多年以來攢聚的勇氣集中于此刻的唇齒,“有沒有動過結婚的念頭,哪怕一次。” 梁凈詞站在迎燈的身前,看著她稍作思忖:“連孩子都談到了……” 他沒有閃躲視線,就那么清明澄澈地看著她,坦坦蕩蕩說:“怎么會沒想過娶你。” 只不過念頭發生的時機太糟糕。 她年紀太小。 而他的身邊,確實有著那么多令人百般無奈的阻礙,一時間無法肅清。 他沒有辦法在一個危險動蕩的環境里,輕易地給她許下未來。梁凈詞也不想說“你再給我一點時間、等等我”這樣的話,叫人等,何嘗不是誤人青春的罪過? 太過謹慎的壞處,就是令他錯失一切能夠開口的良機。 姜迎燈聽完,閉了閉眼,在忍受著克制著什么。這樣的神色,不知道是釋然或是悲痛,或許是有些失控,她過好久才道:“你能不能……現在離開?立刻。” 梁凈詞尊重她的意愿,除此之外,他也做不了任何。將她的毛巾歸位,走時說了晚安,但沒有聽到回聲。 - 他來一趟,寸草不生。 姜迎燈回到辦公室后,整天沒有話講,時以寧還在把她的前男友掛嘴邊,咒著男人快快入土。所有人已經被迫聽了好多遍她嘔心瀝血的愛情故事,麻木地附和,又各自忙碌。 姜迎燈在電腦上剪片子,即便心里裝著事,工作效率也出奇的高。 他說她工作辛苦,卻沒見過她最辛苦的時光。 最開始還沒有這么多同事幫忙,從策劃到后期,全都是固定的幾個人在做,一天根本睡不了幾個小時,男丁不夠用,姜迎燈要提著沉重的腳架在外面奔波,所幸她的學習與適應能力還可以,有點累,那也是身體上的。 人的韌性是能鍛煉捶打出來的。 裴紋在晚上發來消息,問她是不是還在工作,又給她傳了個男人的微信名片過來。 姜迎燈瞄了一眼就擱一旁了。 她不拒絕相親,但不接受主動。對待感情,對待不喜歡的人,一副麻木而消極的心理。 于是很快,男人的好友申請就發了過來。 附上他的名字,姓鄭。 鄭某:你好,你嬸嬸叫我加你。 姜迎燈放下手里的工作文件,回:嗯嗯。 鄭某:你在燕城工作嗎? 她窩進沙發,休息下來,手里抓了一個三文魚飯團在吃,一邊回復男人:對。 鄭某:可能一上來說這個有點冒昧,不過既然是相親,我想大家都不會想浪費時間,我問你一個問jsg題,你別生氣哈。 姜迎燈有種不祥預感:什么。 鄭某:你有生孩子的想法嗎? 姜迎燈:? 鄭某:因為我上一個女朋友,我們都快到談婚論嫁那一步了,她突然跟我說她是丁克,我感覺受到了一萬點傷害[苦澀][苦澀],所以要問問清楚,因為我明確是一定會要孩子的,如果你有別的想法,麻煩現在提出來。 姜迎燈扶著漲漲的太陽xue,快速地回了一串字:我嬸嬸沒跟你說嗎?我是去年離的婚,有一個女兒快兩歲了,剛生完二胎在坐月子,丁克是不能丁克的,放心啦~[可愛] 鄭某:[驚恐][驚恐] 鄭某:打擾了[抱拳]。 姜迎燈翻了個白眼,把手機扔一旁。 話不投機半句多,又黃了一個。 想起周暮辭問她,那樣的男人會不會把你的眼光拔高。姜迎燈有時也偶爾反思一下,是不是真的她要求太高。 是不是梁凈詞把她的眼光養得過于刁鉆了? 可是妥協好難,和不喜歡的人結婚好難。一輩子的事情,她真的不懂如何將就。 飯團被塞進口中,迎燈拿起手機,看到還沒退出的聊天界面。 孩子這個詞,又讓她眼波一滯。 那天他說:連孩子都想到了,怎么會沒想過娶你。 梁凈詞明明說了那么多話,統統被這句輕飄飄蓋過,不復存焉,唯有“娶你”二字,動人心魄,縈繞耳梢,久久的,揮之不去。 慢慢地,隨時間推移,那沉沉的低音,變得與她夢境的場景無異。 她恍惚在想,他是不是真的說了這句話? 她是不是那天喝多了在做夢? 仿佛要將屏幕看穿,姜迎燈盯著看許久,直到旁邊的章園拍她肩膀:“姜迎燈,是不是有人在追你啊?” “什么。”她驀然回神。 章園指著外面:“快看快看!飛過來了!” 39樓的落地窗邊,幾個好奇的人眼巴巴趴在窗口,觀察那升騰起來的孔明燈。 章園說:“好漂亮,是不是給你放的?” 姜迎燈遽然起身,撥開人群走到最前邊。 燈很大,一米多高,正慢騰騰上移,將瀟瀟的夜空照得恍如白晝。薄薄的紙面很干凈,沒有寫字,沒有落款,被燭心染成明黃的色,今天沒有風,因而它動作輕盈,左搖右晃,優哉游哉,不疾不徐。 倒有某些人的風范。 姜迎燈不禁失笑一聲。 躊躇著,她按下撥號鍵。 對面的人接聽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