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鸞(雙重生) 第17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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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屋內燭光搖曳, 點點光影照如白晝。 沈鸞端坐在銅鏡前,通透的鏡子映照出女子姣好的容顏。 綠萼手持篦頭, 為沈鸞梳發。 金鑲玉步搖摘下, 三千青絲輕攥在綠萼手中,她瞧著銅鏡中沈鸞心不在焉的模樣, 笑著彎唇:“姑娘是在為公主擔心嗎?” 裴儀不日就要搬去驪山別院, 雖說靜太妃也在那地,定能照顧好裴儀。 然沈鸞和裴儀自幼一起長大,心系對方, 也是應當的。 綠萼輕聲寬慰:“奴婢聽紫蘇說,驪山別院有隨行的太醫在,姑娘不必過于憂心。”她笑笑, “且那一處離京中也不遠,如若姑娘想公主了, 也可過去瞧瞧。” 沈鸞輕輕哼一聲, 依舊嘴硬:“誰想她了,我不過是為著……” 一語未了, 沈鸞雙頰忽的泛起點點紅暈。 她想起裴晏站在窗下,面色坦然聽完裴儀那話。 沈鸞著急想反駁,然撞見裴晏那雙深沉眸子,她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了。 本以為裴晏會問上一二, 然自用晚膳后, 裴晏對此事依舊一言不提。 紫檀嵌玉屏風外,裴晏恰好沐浴畢, 他一身月白龍紋織金錦寢衣,身影頎長挺立,雙眸漆黑幽深,通身上下透著上位者的神圣不可侵||犯。 綠萼斂去唇角的笑意,朝裴晏福身行禮,和銅鏡中的沈鸞對視一眼后,綠萼欠身,悄無聲息退下。 槅木扇木門緊閉,綠萼和茯苓垂手侍立,守在門前。 寢屋內安靜無聲,落針可聞。 沈鸞一手握著牛角梳,眼睛卻時不時往貴妃榻上的裴晏瞥去。 斑駁光影零落落在裴晏眉眼,他一手握著詩冊,看得入神。 沈鸞偷偷看一眼,又看一眼。 第三回側身時,耳旁終落下一聲輕笑:“……好看嗎?” 沈鸞轉過身:“……誰看你了?” 眼神閃躲,余光的視線中,裴晏站起身,緩緩朝她一步步行了過來。 黑影籠罩,落在自己身后。 沈鸞極力撇開落在裴晏身上的視線,改口道:“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今夜過來了?” 她聽鄭平說,裴晏案幾上堆積的奏折如山,還當他這幾日定然抽不出時間來沈府。 裴晏不以為然:“不過是些老生常談,算不得什么大事。” 朝堂上那些老學究以為裴晏真的金屋藏嬌,要冊封一平民女子為皇后,日日遞上折子。 又聞得尚衣局在為新后的鳳袍趕工,更是心急如焚,恨不得坐在御書房前大哭大鬧,好讓裴晏回心轉意。 “……鳳袍?”沈鸞稍怔,“怎的如此快?” 沈鸞喃喃:“那尺寸……” 余音未落,倏然,聽見門口綠萼的身影,槅木扇木門重新開啟,綠萼手上多了一把軟尺,她低聲:“姑娘,先前尚衣局的公公來,說是要……” 鳳袍的尺寸,定是要重新量體裁衣的。 裴晏淡淡瞥綠萼一眼,他輕聲:“朕來罷。” 綠萼垂首斂眸:“是。” 軟尺握在裴晏手上,沈鸞不禁莞爾一笑:“你以前也做過這事?” 裴晏坦然:“并未。” 沈鸞笑睨他一眼:“那你可別量錯了。” 搖晃燭光中,裴晏眸色一沉,他若有所思往沈鸞望去一眼,少頃方啞聲道:“自然不會。” …… 長夜漫漫,寢屋燭影重疊。 沈鸞閨房的穿衣鏡,乃是西域進貢而來的。鏡身澄澈空明,一絲一毫都容不得敷衍。 而此時此刻,沈鸞就站在穿衣鏡前。 身上石榴紅的寢衣松松垮垮,沈鸞怕熱,寢衣所用的料子,自然是輕薄柔軟的。 那料子輕盈,乃是西洋鮫絲所織,穿上身如無物。 沈鸞往日素喜這料子,如今卻只覺得煎熬萬分。 按理說,這鮫絲所織的寢衣,最是輕盈透氣,穿上身,半點也不覺得悶熱。 然僅僅過了半盞茶的功夫,沈鸞卻覺得汗流浹背。 裴晏就站在自己身后,那軟尺叫他拿在手里,似念書時太傅所用的戒尺。 “站直點。” 手中的軟尺在沈鸞腰下那處輕拍了下,沈鸞瞬間臉紅耳赤,氣息亂了幾分。 “手抬高。” 身后,裴晏一張臉冷靜從容,沒有多余的表情。 他垂首,目光落在軟尺上,好似未曾察覺到沈鸞半點的異樣。 如今天熱,屋里四角都擺上好幾個冰盆。 掐絲琺瑯雙耳三足香爐彌漫著茫茫青煙,沈鸞盯著穿衣鏡上的裴晏,耳尖猶如綴上紅珊瑚,紅得灼目。 身后那人垂目,軟尺自身前繞過,而后,徐徐拉緊。 落在頸邊的氣息溫熱guntang,頃刻間驚起一片顫栗。 沈鸞屏氣凝神,腳上發軟,搖搖欲墜。 盈盈一握的細腰攏在軟尺之中,再往旁,是裴晏一雙晦暗不明的眸子。 他低垂著眼睛,記下所需的尺寸。 而后轉身,在紙上記下沈鸞的尺寸。 束縛的軟尺松開,沈鸞無聲松口氣,腰上好似還有那軟尺的溫熱殘留。 額角薄汗沁出,沈鸞借著穿衣鏡,偷偷瞟身后的裴晏一眼。 對方依舊是一本正經的模樣,就連眉角,也不曾皺過半分。 貝齒咬著下唇,沈鸞紅著臉,暗暗在心底腹誹自己半句。 明明往日也是茯苓和綠萼幫著自己量尺寸,怎的那會坦坦蕩蕩,如今卻畏手畏腳。 好沒見識。 一鼓作氣,重振旗鼓。 倏然,卻聽得身后裴晏一聲:“站近點,還差肩膀的尺寸。” 沈鸞依言照做,那軟尺貼在雙肩上,隨即又離開。 裴晏動作利落,沒有任何的拖泥帶水。 沈鸞悄悄松口氣,暗笑自己先前的小題大做,果真是自己想多了,只是量幾個尺寸,哪有什么…… 記下肩寬的裴晏轉過身,他目光平靜,從容不迫:“還差一個。” 沈鸞狐疑偏過頭:“……什么?” 視線猝不及防和裴晏撞上,雙臂叫裴晏握住,而后,緩緩抬高。 軟尺繞過身前,而后落在那一處。 緩慢收緊。 帝后大婚,自然處處都是要最好的,從里至外的衣衫,都要重新裁定。 包括,心衣。 柔軟無力的軟尺好似被附上重重力道,又好似,裴晏攏著自己的雙臂。 臉一點點紅了,緋色自雙頰蔓延,而后漫至全身。 寢屋角落的寒冰在此刻像是全部融化,空中沒有半點冷氣,有的,只是guntang焦灼。 “別動。” 落在耳邊的聲音喑啞低沉,似在壓抑著什么。 從沈鸞的方向,只能看見裴晏滾動的喉結,燭光照不到的地方,裴晏一雙眸色深深,猶如一汪深不見底的潭水。 手中的軟尺收緊、用力。 薄薄鮫絲寢衣瞬間多出幾道褶皺。 喉結輕滾,jsg裴晏眸色一沉。 他又一次收緊手中的軟尺。 雙足再也支撐不住,沈鸞腳下趔趄,直直往后跌去。 身后的懷抱guntang炙熱,耳邊氣息急促,分不清彼此。 燭光晃動,軟尺無聲掉落在地。 高高的穿衣鏡前,兩片衣角交疊在一處。 良久,屋內方響起沈鸞低低的一聲嗚咽。 “裴晏,你故意的。” “……我不要你了。” “你走開,讓綠萼來。” 直至被人攔腰抱起,沈鸞眼角的淚珠尚未干透。 她紅著一雙眼睛,紅唇上的胭脂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