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廊檐下，挽著茯苓的手，細(xì)細(xì)問起裴晏這幾日的起居飲食。

    聲音不高不低，順著滿院的花香，傳至沈鸞耳中。

    紫檀嵌玉屏風(fēng)后，檀香如影隨行，青煙裊裊。

    沈鸞如躺尸一樣躺在榻j(luò)sg上，盈盈一握的細(xì)腰落在裴晏熾熱的掌心中，動彈不得。

    肩上隱約有溫?zé)釟庀⒙湎拢螓[僵硬著脖子，全身上下，好像只有眼皮在動。

    茯苓和阮蕓的聲音在屋外響起，沈鸞悄悄偏首，深怕動靜引來外面的人。

    甫一轉(zhuǎn)身，倏然發(fā)覺自己的青絲壓在裴晏手臂下。

    稍稍抬高身子，立刻扯到頭皮。

    沈鸞無聲望裴晏一眼，悄聲扶起裴晏手臂，欲抽走自己的長發(fā)。

    無奈那手如銅墻鐵壁，竟紋絲不動。

    驚詫之余，沈鸞只當(dāng)是自己力氣不足，使出渾身解數(shù)往上一抬。

    忘記自己剛剛僵直許久，足尖發(fā)麻，猝不及防一用力，沈鸞整個(gè)人陡然失去重心，直直往裴晏身上撲去。

    驚呼聲未從口中呼出，驀地，落在自己細(xì)腰上的手忽的往上一抬。

    鴉羽睫毛掩著的眼皮輕輕眨動，裴晏睜開眼。

    四目相對，裴晏一雙眸子深沉漆黑，空明澄澈，半點(diǎn)困意也無。

    “你……”沈鸞后知后覺，“你沒睡？”

    雖是質(zhì)問，然阮蕓就在門外，沈鸞聲音低低，幾乎是用氣音道出。

    裴晏勾唇，面不改色應(yīng)了一聲。

    落在沈鸞細(xì)腰上的手指漸漸往上，直至撫上沈鸞纖細(xì)單薄的脖頸。

    往下一按。

    落在唇角的吻如蜻蜓點(diǎn)水，輕而密，細(xì)細(xì)麻麻的。

    少頃。

    沈鸞唇間溢出一聲低吟，白凈的足尖弓起，身子漸漸失去力道支撐，若非裴晏扶著，她早就跌落下去。

    薄唇落在眼角、鼻尖，唇角。

    又沿著下頜，一點(diǎn)點(diǎn)往下。

    白皙纖瘦的美人肩還留有一個(gè)淺淺的齒印，是昨夜留下的。

    裴晏唇角溢出一聲輕笑，垂首在那齒印上輕輕捻過。

    屋外的腳步聲漸行漸近，沈鸞屏著呼吸，意識逐漸渙散。

    倏然，槅木扇門傳來輕輕一聲響，阮蕓悄聲步入寢屋。

    隔著一扇紫檀嵌玉屏風(fēng)，青紗帳幔朦朧綽約，沈鸞一顆心提到嗓子眼。

    單手緊握成拳，輕推裴晏肩頭，她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姨、姨母……”

    裴晏輕嗯一聲，在她唇上輕啄了下。

    “阿鸞昨夜是幾時(shí)睡下的？”

    “這般晚，日后可不能這樣，她身子本就不好。”

    雖刻意壓低，然阮蕓的聲音，還是一點(diǎn)點(diǎn)穿過帳幔。

    沈鸞心急如焚，一個(gè)不妨，竟意外咬傷裴晏的薄唇。

    裴晏揚(yáng)高眉。

    ……

    日光慵懶，阮蕓踱步至屏風(fēng)后，遙遙望見悄無聲息的寢屋，終還是沒繼續(xù)往前。

    她笑笑，一手扶住鬢間的紅珊瑚步搖：“罷罷，阿鸞前兩日未曾將息，讓她多歇歇也好，省得頭疼。”

    一語未了，阮蕓扶著侍女的手，款步提裙自沈鸞院中離開。

    茯苓和綠萼松走人，轉(zhuǎn)身折返回沈鸞屋子。

    屋內(nèi)靜悄悄，茯苓放緩腳步聲，捏了塊香餅丟進(jìn)三足琺瑯鎏金香爐中。

    她悄聲往帳幔望一眼，卻只能瞧見沈鸞背對著自己。

    錦衾擁在身上，無人瞧見錦衾之下，沈鸞滿臉通紅的一張臉。指尖泛起點(diǎn)點(diǎn)紅暈，待聽不見茯苓的腳步聲，沈鸞方躡手躡腳下了榻，她雙手?jǐn)n著空蕩蕩的寢衣。

    紫檀木衣柜拉開，一眾柔軟綢緞心衣立刻映在沈鸞眼前。

    挑挑揀揀，沈鸞終找到一件和昨夜一樣的，重新?lián)Q上。

    默默在心里暗罵了裴晏數(shù)十回。

    呸，不要臉。

    竟當(dāng)著她的面將她的心衣拿了去……

    一想到自己的心衣被裴晏緊握在手中，沈鸞又一次紅了臉，面紅耳赤。

    裴晏雖回了自己院子，然這么一鬧，沈鸞哪里還睡得下。

    約莫過了一盞茶，寢屋忽的響起一陣細(xì)碎的鈴聲。

    茯苓和綠萼推門而入，雙雙笑道：“姑娘可是醒了？”

    一面伺候著沈鸞更衣漱盥，又自小廚房取了糕點(diǎn)和rou餅來。

    沈鸞瞥一眼，倏地?cái)n眉：“大早上吃這個(gè)，怪膩的。”

    茯苓手指院外碧藍(lán)色的天，捂唇笑道：“姑娘可是睡糊涂了，這都什么時(shí)辰了，還早。”

    沈鸞笑睨她一眼。

    茯苓：“姑娘若是早上半個(gè)時(shí)辰，興許就碰上阮夫人了。”

    沈鸞訥訥，眼神閃躲，心虛道：“可是我姨母來過了？無妨，過會用完膳，我去她院子便是。”

    茯苓下意識道：“姑娘今日不去陛下那嗎？”

    “誰要去他那里！”沈鸞嗔怒，脫口而出。

    茯苓唬一跳，訕訕：“……姑娘？”

    “不關(guān)你的事。”沈鸞咬牙切齒，她偏過頭，“反正我今日斷不會去他那了，誰愛去誰去。”

    茯苓和綠萼面面相覷，都不知裴晏是怎么惹到了這位小祖宗，只能挑些好話哄沈鸞高興。

    午膳是在阮蕓院中用的。今日天熱得厲害，晌午剛過，沈鸞已熱得受不住，阮蕓笑著拿絲帕為她擦汗。

    “……怎的如此怕熱？”

    說著，又吩咐人，多送些冰盆去沈鸞院子。

    “女孩子家家，貪涼最是忌諱，你還是該忍耐著點(diǎn)，莫傷了身子。”

    又想起jiejie也怕熱，往常夏日，最愛的便是那口玫瑰冰沙。

    阮蕓眸色一暗，轉(zhuǎn)身吩咐侍女，叫小廚房多做幾碗，給沈鸞和裴晏院中送去。

    沈鸞撇撇嘴：“給他做什么？”

    阮蕓怔怔，片刻方意識到沈鸞說的是裴晏，她笑著點(diǎn)點(diǎn)沈鸞的鼻尖：“怎么，和陛下鬧別扭了？”

    沈鸞虎著臉：“我哪敢。”

    阮蕓無奈搖頭，陪著沈鸞說了一會話，困意逐漸涌現(xiàn)。

    沈鸞不好打擾阮蕓午歇，起身告辭。

    她最是怕熱，往年夏日，屋里總要備多多的冰盆。京城那地還好，如今身在青州，才剛?cè)胂模螓[已熱得受不住。

    茯苓和綠萼一左一右，手執(zhí)團(tuán)扇為沈鸞扇風(fēng)。

    貴妃榻上的狼皮褥子收了去，沈鸞仰躺在榻上，總覺得不快意。

    正心煩意亂之時(shí)，忽而聞得門口鄭平的聲音。

    綠萼悄聲退下，不多時(shí)，手里多了一個(gè)漆木捧盒。

    她雙手小心翼翼捧著，提裙進(jìn)屋：“這是陛下剛剛讓鄭平公公親自送來的，姑娘瞧瞧，可是什么新鮮玩意，也好讓奴婢開開眼。”

    那漆木捧盒只有三寸之大，沈鸞半夢半醒，只聽見這聲，她悠悠睜開眼，雙眼迷離模糊：“什么玩意，拿來我瞧瞧。”

    綠萼福身應(yīng)了聲是，她揚(yáng)揚(yáng)紅唇，雙手端上漆木捧盒：“姑娘瞧瞧。”

    小小的一方長木盒，樣式精巧別致，木盒上雕花畫鳥，別出心裁。

    茯苓和綠萼垂手侍立在下首，皆引頸望去，好奇心勾起。

    沈鸞瞧著也新鮮，剛要打開那青銅鎏金扣子，忽聽綠萼笑著道：“鄭平公公還說了，這本是姑娘的物什……”

    ——哐當(dāng)一聲。

    沈鸞手中的長木應(yīng)聲落地，她雙目直直，脖頸漲得通紅。

    幸好那木盒□□，并未摔開。

    綠萼驚呼一聲，俯身撿起，嘴上喃喃：“姑娘這是怎么了，怎的……”

    “——放下！”沈鸞驚呼，手指指著那長木盒子，話都說不利索，“別動它，你們……你們都出去。”

    裴晏晨間才當(dāng)著她的面拿走她的心衣，這會特特著人送來，除了這一物，還有什么。

    沈鸞耳尖紅得猶如紅珊瑚，待屋里沒了人，方輕輕掀起那盒子，心下早將裴晏罵上無數(shù)回。

    無恥之徒，卑鄙小人，拿了她的貼身心衣，竟還明目張膽著人送來，真真不知羞……

    沈鸞忽的愣住，雙目怔怔望著木盒中的物什。

    不是心衣，卻是一張薄薄的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