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側(cè)的瘦骨嶙峋的黃毛，此時也明顯能感知，他比王冠力個頭要矮一些，舉著獵槍的手臂上，袖子高高挽起，手臂上的針孔沿著血管密布，新的老的層層疊疊，顯然這人是個吸d的人。

    所有聲音，仿佛都聽不到，即便如此看著他們的口型，周寧也不難猜到他們在說什么，畢竟這個夢已經(jīng)持續(xù)了太久太久。

    而黃毛臉上的那團(tuán)霧氣似乎也散開了，突出的顴骨，鷹鉤鼻子，菱形的臉一片麻子，細(xì)長的眼睛眼角因為贅皮遮擋形成了三角眼，可這似乎不是他原本眼睛的形態(tài)，右耳上一個豁口非常顯眼。

    那豁口是一個尖銳的三角形，看起來似乎是利器刺穿留下的，就在周寧想要靠近，希望能更仔細(xì)去辨認(rèn)的時候，一陣急促的鈴聲，將他拉出夢境。

    張開眼，周寧的心臟狂跳不已，穩(wěn)穩(wěn)心神，這才抓起手機(jī)，發(fā)現(xiàn)此時天已經(jīng)亮了，來電的是夏沫沫，他趕緊爬起來接通電話。

    “喂，你醒了？”

    “嗯，我就是跟你說一聲，我已經(jīng)下樓，準(zhǔn)備回家洗漱換衣服，一會兒直接開車去市局，你不用照顧我，剛剛下樓的時候，看到二叔和何善存在準(zhǔn)備出門，他們做了吃的，你今天要吃飽再去單位。”

    周寧呼出一口氣。

    “好，我現(xiàn)在起床。”

    “等等，你是不是不舒服？”

    周寧趕緊咳了一聲。

    “哪有，只是昨晚興奮的，有些睡不著，畢竟我升級當(dāng)舅舅了，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yīng)。”

    “行吧，沒事就好，抓緊起床吧。”

    掛斷電話，周寧簡單洗漱，站在窗口努力回憶著昨晚的夢境，或許是跟石醫(yī)生這兩次治療起了效，此刻竟然能如此平靜，或許在不久的將來，他能想起來更多。

    周寧沒再停留，趕緊下樓，此時正好何善存要出門，指著桌子上的各種吃食，急匆匆地說道：

    “我先去送飯，然后直接就上班了，桌子上有早點，什么都有，除了周小軍都吃過了，我丈母娘說了不用給他留，走啦不能讓我媳婦和丈母娘餓著！”

    周寧抬手扶額，這貨拎著一大堆飯盒，樂的都閉不上嘴。

    “慢點開，月嫂一會兒就去是吧，讓二嬸別太累到，月嫂到了，讓她先回來休息和洗漱，晚上再去。”

    “知道了，別嘮叨我媳婦餓著呢。”

    說完，轉(zhuǎn)身頭也不回地出去了，周寧搖搖頭，吃了早餐收拾完畢也快速趕到技術(shù)處，一進(jìn)辦公室就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來的最晚的，夏沫沫坐在電腦前，跟劉雨菲在說著什么。

    “菲姐來啦！”

    劉雨菲瞥了一眼周寧，揮揮手。

    “恭喜啊，聽說你當(dāng)舅舅了，我讓夏老師幫我查一下資料，放心不累到你對象。”

    周寧瞥了一眼夏沫沫，夏沫沫趕緊擺手。

    “可不是我說的，你看看朋友圈吧！”

    周寧一臉疑惑，不過見所有人都帶著笑意，打開手機(jī)的微信，朋友圈這東西，他壓根都不碰，一條動態(tài)都沒有發(fā)布過，一進(jìn)去就看到何善存的朋友圈發(fā)了十幾個動態(tài)，又是炫早餐，又是炫孩子，還有周小雨昨天自己走出產(chǎn)房的圖片。

    下面評論多的都需要翻頁看，周寧無語地嘆息一聲，看看發(fā)送動態(tài)的時間，這貨竟然是在昨天回去的車上就開始炫耀，一夜壓根沒怎么睡，一會兒發(fā)一個，剛剛?cè)チ酸t(yī)院，更是連發(fā)好幾條。

    劉永新拍拍周寧的手臂，朝著夏沫沫揚(yáng)揚(yáng)下巴。

    “你們也抓緊吧，別被何善存比下去，這個炫耀的勁兒，確實挺氣人的。”

    周寧嗯了一聲，見夏沫沫偷瞄過來，他聲音不大地說道：

    “我們也快了，婚禮訂在十一，之后會給你們發(fā)請柬的，不過份子錢抓緊存好，別到時候拿不出來。”

    眾人都笑了，劉永新拍拍自己的腰間口袋。

    “紅包早就準(zhǔn)備好了，還不止一份，跟小雨他們兩口子學(xué)學(xué)，看看人家那個速度，結(jié)婚生娃一年的時間全部完成，這才叫效率。”

    周寧見夏沫沫有些尷尬，趕緊停止了這個話題，朝著朱星星擺擺手。

    “通知一下，讓人送過去解凍的尸體，我們?nèi)ザ问頇z查，菲姐你這邊還有別的安排嗎？”

    劉雨菲拿著打印好的東西，已經(jīng)走到周寧近前。

    “沒了，我一會兒帶著夏老師給我打印的資料，直接去一趟琴島的幾個模特學(xué)校和模特公司，既然覺得這人像是做模特的，那就朝著這個方向去尋找一下，畢竟這樣的身高，做別的似乎也少見，只是搜索到的那幾個人真的是一點兒都不像。”

    周寧點點頭，瞥了夏沫沫一眼。

    “我相信夏老師的判斷，這三個人還是搜索的重點，干這行不單單是有身高和體型的要求，長相更是必不可少，先天不足，自然會想別的辦法，再說現(xiàn)在去整容的人不少。”

    劉雨菲晃晃手中的資料，認(rèn)真地點點頭。

    “放心周主任，這案子我上心著呢，張波和張母也派人盯著，現(xiàn)在就去查這個前女友，雖然監(jiān)控上沒留下影像，我們也能找到蛛絲馬跡。”

    說完，劉雨菲走了，周寧帶著眾人來到二號解剖室，兩個孩子的尸體，這會兒被放在兩個解剖臺上，靠近就能感受到他們冰冷的溫度。

    果然，經(jīng)過一夜的冷凍和解凍，他們身上出現(xiàn)了之前沒有發(fā)現(xiàn)的一些變化，上臂外側(cè)，有一大片的網(wǎng)狀淤痕，細(xì)密的網(wǎng)狀，不仔細(xì)看都容易當(dāng)成一片淤痕，不過這痕跡顯然就是窗紗留下的。

    周寧抬起女孩的手臂，大趙舉著相機(jī)，湊過來快速拍照。

    “這是手臂撞擊在紗窗上，留下的痕跡啊！”

    周寧沒說話，劉永新點點頭。

    “看來是的，不過這個位置有些奇特，一般撞擊都是在手肘外側(cè)或者小臂下側(cè)，因為人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下意識會抬起手臂，阻擋頭部，就跟眨眼一樣，算是條件反射，跟年齡無關(guān)。

    而小姑娘這個是上臂外側(cè)，如此大的一個孩子，自身體重才二十多斤，靠自身重力撞擊到隱形紗窗上，很難讓紗窗彈起，也不會留下這么大片的痕跡。”

    劉永新沒有繼續(xù)說，其實在場的人都知道，他沒說的是什么，這就是有人拎著孩子，直接懟在紗窗上，才能造成這樣的痕跡。

    周寧檢查的動作沒停，女孩頸部留下衣領(lǐng)留下的一道淺淡印記，男孩額頭有一道橫著的淤痕，仿佛一道紫紅色的線，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痕跡，尤其是手腕腳腕，周寧抬眼，他環(huán)顧一圈看到孫高鐵。

    “檢驗報告還有沒看的嗎？”

    “有，死者指甲口腔的檢驗報告出來了，口腔中沒有發(fā)現(xiàn)他人dna，不過指甲中發(fā)現(xiàn)了張母和張波的dna，只是沒有皮瓣，崔大姐說，這個沒有什么實際意義。”

    周寧自然明白，沒說別的，示意朱星星他們將兩孩子的尸體翻轉(zhuǎn)，俯臥在解剖臺上，就在翻轉(zhuǎn)那一刻，女孩那個解剖臺周圍，發(fā)出來一陣驚呼。

    “啊，淤痕！”

    周寧趕緊湊過去，果然女孩后背，留下了一個怪異形狀的淤痕，就仿佛是打雪仗的雪球砸在中間，向四周散開，一看到這個痕跡，周寧呼吸都頓了頓。

    第四百五十三章 對畜生的一種侮辱！

    孫高鐵一臉不解。

    “頭兒，這淤痕是怎么形成的，難道是墜樓撞擊造成的？”

    周寧搖搖頭，扯下一層手套，一把抓住旁邊鄒家龍后背的衣物，如此一抓握，鄒家龍頓時覺得呼吸困難，畢竟他里面穿著襯衣，外面是一次性手術(shù)服，衣服料子很薄。

    “這個痕跡，就是在身后抓住衣物留下的，女孩張瑞雪墜落的時候，是微微側(cè)身，損傷和骨折集中在頭部、四肢、頸椎、腰椎，反倒是后背位置是中空的，處于兩個臺階中間，所以這個淤痕是生前傷，就看檢驗科是否能找到對應(yīng)指紋了。”

    這個發(fā)現(xiàn)讓眾人燃起希望，畢竟大家現(xiàn)在最擔(dān)心的是沒有證據(jù)，而這三個淤痕，至少可以證明，孩子不是意外墜亡，而是被人從背后拎起來，先是撞擊到隱形紗窗，隨后被直接從窗口丟下。

    如此殘忍的舉動，讓解剖室空氣都似乎凝固了。

    周寧走到男孩尸體旁邊，他的后背沒有這樣的印記。

    原因是，男孩墜樓造成的撞擊，主要集中在胸椎附近，背后胸椎的位置可以說是全部處于碎裂狀態(tài)，即便有這樣的淤痕，也被后面的墜樓傷掩蓋了。

    不過周寧沒有死心，抓著led燈，開始一寸一寸肌膚尋找，周寧堅信總有什么證據(jù)，是他沒有找到的，畢竟現(xiàn)在只有他，能替這兩個孩子說出最后的證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周寧退后一步，背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他要換個角度的時候，發(fā)現(xiàn)男孩大腿內(nèi)側(cè)有兩道抓痕，很淺淡的抓痕，抓痕很纖細(xì)。

    周寧回憶了一下，這個位置，在昨天尸檢的時候，仔細(xì)查驗過，畢竟要查孩子是否遭受姓侵。

    隨著他的停頓，朱星星湊過來問道：

    “頭兒怎么了？”

    “找到昨天尸檢張洋瑞的照片，比對一下，看看他大腿內(nèi)側(cè)是否留下了抓痕。”

    不用朱星星說話，大趙已經(jīng)開始翻找照片，速度很快，直接舉起相機(jī)，送到周寧面前，遞給他看一眼。

    “昨天，除了高墜留下的痕跡外，在死者身上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抓痕和淤痕，大腿內(nèi)側(cè)也是什么都沒有。”

    周寧臉上卻沒有放松的神色，想了想繼續(xù)說道：

    “找一下，之前尸檢過程中有抓痕的照片我們比對一下，就找那種沒有抓破，但是留下痕跡的照片。”

    夏沫沫在旁邊，趕緊cao作起來，如此明確的搜索范圍，自然找圖片很容易，不多時大屏幕上出現(xiàn)了四張照片，都是各種各樣的抓痕，至于右下角上面的圖片，就是剛剛大趙拍攝的男孩大腿內(nèi)側(cè)。

    放在一起，朱星星才發(fā)現(xiàn)問題，有些驚奇地咦了一聲。

    “這個抓痕，似乎更窄一點兒，更輕一點，就像……就像很尖銳的指甲劃過似得。”

    周寧下意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腦海中瞬間想到的是美甲。

    “難道是美甲？不過也沒有這么尖銳吧？”

    朱星星沒說話，因為干他們這行，還真的不能做指甲。

    “頭兒你問錯人了，我也沒做過，不過看過美甲，似乎真的沒有這么尖銳的，大多都是跟指甲一樣寬度，前面稍微是個圓弧，顯得手指纖長，誰能把指甲弄的跟梅超風(fēng)練九陰白骨爪似的？”

    夏沫沫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個遙控器，將屏幕上的圖片，進(jìn)行了調(diào)整，隨后介紹道：

    “現(xiàn)在女孩子美甲有很多比較特別的，什么法式的，方頭的，還有一種又長又尖的，當(dāng)然這種美甲有非常大的弊端，就是很多事無法做，比如拉易拉罐，狹窄的地方進(jìn)行指紋解鎖。”

    隨著大屏幕上圖片的變換，周寧一挑眉，汗毛立了起來，說實話這樣的審美，他著實有些接受不了，最長的已經(jīng)比本身指甲，長出來一倍半，這不是將自己整成殘疾了？

    大趙哆嗦一下，隨后驚呼一聲。

    “我去，我以為只有漫畫上這樣的情形，沒想到真有這樣弄的人，這也太滲人了，周小周男孩大腿根留下這樣的抓痕，按照位置來說，有人……有個女人抓著男孩的褲襠，將孩子抓起來丟下去？”

    周寧確實如此想的，回身看向朱星星。

    “昨天送檢的時候，男孩穿著死襠褲還是開襠褲？是否有尿不濕？”

    朱星星想了想，趕緊堅定地說道：

    “這個我記得，男孩是穿著開襠褲，里面露出來尿不濕了，當(dāng)時送檢的時候，尿不濕也送檢了，頭兒你的意思是，查一下尿不濕外層材料上，是否有什么殘留，畢竟這個表面比針織物更容易留下痕跡。”

    周寧點點頭，不用朱星星說，孫高鐵已經(jīng)快步出去，親自去樓上跟崔莉莉說一下。

    一時間，周寧沒急著動，此時二次體表尸檢算是結(jié)束，能找到兩個死者身上的痕跡，確實讓周寧驚喜，可更多的是憤怒。

    女孩后背抓握留下的淤痕，那個形態(tài)，還有頸部同時形成的衣物勒痕，都顯示女孩當(dāng)時是被多么殘忍的對待，拎著后背的衣物，直接撞擊在紗窗上，隨后被拋下樓的。

    男孩雖然沒有那樣的淤痕，卻留下了幾道抓痕，還很大可能是做了那種尖利的美甲，這樣的人，大概率是女人，而且最有可能的就是那個張波的神秘女友。

    首先，這樣的人，是不可能每天忙于家務(wù)，必然是有人照顧起居，不然很日常的事情都無法獨自完成。

    說句最難聽的，拉完屎擦屁股可能都擦不干凈，或者是戳漏了紙，弄的指甲都是。

    想到這里，周寧微微擺手，朱星星趕緊讓人將兩個孩子的尸體送走，解剖成年人，無論多么慘烈，似乎都能做到淡然，可死者是兩個孩子的時候，大多數(shù)人都做不到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