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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嫁東宮 第87節

    馬玉才見她惱了,連忙擺手道:“你莫要誤解,我怎么敢欺負你?”又解釋道,“那日我飲了些酒,腦子被驢踢了,犯了糊涂,不慎鬧到慶王府,倘若真要禍害你,當時豈能這么收場?”

    雁蘭偏過頭看他,“如此說來,我還得感激你了?”

    馬玉才尷尬不語。

    雁蘭也不跟他兜圈子,開門見山道:“今日我來是想告訴你,我還不了你的賭債,以后也不會再還了。”

    馬玉才愣住。

    雁蘭從袖袋里取出一枚金錠放到桌上,說道:“你如今招惹上了賭坊里的混子,京中只怕再也沒有你的立足之地,這枚金錠你拿了先離開京城避風頭要緊。”

    馬玉才臉色一變,不高興道:“雁娘是要趕我走?”

    雁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冷酷道:“你要么拿著金錠離開京城避風頭,要么就拿這把匕首一刀捅死我,要么就鬧到慶王府去,告狀與慶王說我同你有染,讓他把你我二人當場打死,隨便你選。”

    這話把馬玉才給氣著了,懊惱道:“你說什么混賬話!”

    雁蘭絲毫不懼他,撿起桌上的匕首,遞給他道:“表哥,我還不起你的賭債了,你殺了我,現在就殺我。”說罷把利刃朝向自己的心窩子,“給,朝我這兒捅,給我一個痛快。”

    馬玉才步步后退,失措道:“你瘋了!”

    雁蘭冷靜道:“我沒瘋,你如今鬧到了慶王府,便沒打算給我留活路,既然這般想我死,今日便成全你。”

    馬玉才沒料到她這般剛烈,一時被她嚇得不輕,氣惱道:“你莫要胡來!”

    雁蘭冷哼,發狠道:“你既然不給我留退路,那大家都別活了,要么一刀捅死我一了百了,要么就拿著這錠金子滾出京城,若是還妄想著我替你還賭債,做你的春秋大夢。”

    “雁娘你別欺人太甚!”

    雁蘭硬是不怕死,面不改色把匕首塞進他手里,“是你逼我去死,現在就給我個痛快,別磨磨蹭蹭,朝我心窩子捅!”

    馬玉才拿著匕首,看她態度強硬,反而慫了,委婉低頭道:“你得多替弘兒想一想,他還這般小,不能沒有親娘。”

    雁蘭像聽到了笑話一般,反問道:“你可有替他著想過?”頓了頓,“你沒有,你除了知道向我伸手要錢外,你還會干什么?欠了賭債找我還債,成日里要么嫖妓,要么賭博,把我當成搖錢樹,卻從未想過我的處境是否艱難,且還吃醉酒鬧到慶王府去了,你這不是想把我逼死嗎?”

    馬玉才著急道:“我知道錯了,下回再也不這般荒唐了。”

    雁蘭壓根就不信他的鬼話,只道:“現下你被賭坊的人纏上了,若再繼續留在京中,只怕會遭殃。如今府里薛嬤嬤看得緊,我手頭只有這些,你拿著偷偷離京避避風頭,把這次的難處躲過去再說。”

    “雁娘……”

    “你要不要,不要我就收回去了,以后不會再管你的死活,你若想逼死我們母子,盡管去慶王府告狀,反正我也不想過這種窩囊日子了,沒有一個盼頭,不得勁。”

    那馬玉才到底是個窩囊廢,不敢與她鬧翻落得人財兩空,連忙把桌上的金錠抓進手里,哄她道:“你別生氣,我都聽你的,這就離京避風頭。”

    雁蘭緩和語氣道:“你若乖乖聽話,知道為我們母子考量,我自會繼續扶持你,只是若再這樣吃喝嫖賭不為正,就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馬玉才連連道:“好好好,我改邪歸正,再也不胡來了。”

    雁蘭滿意道:“這還差不多,把我母子拉下來于你有何好處?你若本分,我日后自然會替你的前程考量。”又道,“進京的這些日我每回都縱你,錢銀從未苛刻過,你心里頭都清楚,若是把我惹惱了,你馬玉才也別想獨活。”

    一番話說下來,縱使馬玉才心中懊惱,也不敢跟她撕破臉。

    他沒有她的膽量,既不敢殺她,也不敢把事情捅到慶王府去,權衡之下,只得窩囊拿了錢銀走人。

    雁蘭說得也不錯,現在他被賭坊的無賴纏上了,若再繼續留在京中,只怕日子艱難,唯有偷偷跑路避風頭要緊,若不然就得她替他還債。

    欠下的錢銀委實不少,倘若她為錢的事在府里事敗,那大家都得一起死。

    馬玉才是一個惜命的人,雁蘭母子就是他的盼頭,他還盼著靠著娘倆翻身呢。

    回去后,他思慮再三,決定偷偷離京要緊,先把這風頭避過去。

    之后的一段時日雁蘭得了清凈,原以為馬玉才離京后能稍稍得到安寧,哪曾想那廝運氣不好,偷偷離開京城后,在陳縣碼頭被賭坊里的人追上了。

    他欠下的錢銀委實太多,賭坊把他當成肥羊宰,豈會輕易放過他?

    馬玉才被賭坊攔截回京后,他們并未為難他,只要他還債,一切都好商量。

    遺憾的是他還不出錢來。

    賭坊里的人也不跟他啰嗦,讓他簽下以手抵債的契約書,要斬斷他的右手抵債。

    馬玉才被唬住了,他本就是個貪生怕死的,看著那明晃晃的剔骨刀,當場就被嚇尿了,走投無路之際,再次把希望寄托到府里的雁蘭身上。

    賭坊之所以如此猖狂,皆是因為背后有汝陽王府做庇護。

    起初他們只當馬玉才有慶王府的關系也僅僅只是府里有家奴當差罷了,卻不料捅出了馬蜂窩,后悔都來不及。

    那馬玉才為了保住性命,迫不得已吐露說慶王府披香閣有人當差,能替他還債。

    賭坊里的人當即便去慶王府找家奴討債。

    雁蘭聽到賭坊的人又來糾纏,被嚇得夠嗆,她決計不信馬玉才會作死來找茬,忙差小桃去打聽具體情況。

    好在是馬玉才也不算太笨,給她留了退路,只說披香閣有人當差,但未提及是何人。

    小桃見苗頭不對,連忙把這事頂了下來,說馬玉才是她的遠房表親,這才暫且把事情平息。

    然而賭坊兩次前來鬧事,令薛嬤嬤很是不滿,她命人把小桃找來,問她的話道:“小桃你那表親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桃跪在地上,哭哭啼啼道:“表兄初來乍道,應是不慎著了賭坊的道兒,被他們那群潑皮無賴給纏上了,如今鬧到府里來,實在不像話,奴婢會想法子把表兄打發走。”

    薛嬤嬤看著她,“你應該明白,府里是容不下這等惡習的,若他再來糾纏,我會差人送官處置。”

    聽到送官,小桃被嚇著了,連連磕頭道:“請嬤嬤開恩,不會再有下次了。”

    薛嬤嬤當時也沒細想,只看在雁蘭的顏面上沒有追究。

    披香閣里的雁蘭則忐忑不安,等了許久才見小桃心事重重地回來了,主仆二人關在廂房里,雁蘭小聲問:“薛嬤嬤怎么說?”

    小桃也知曉一些關于馬玉才的事,但具體情形并不清楚,壓低聲音道:“奴婢聽說賭坊里的人要馬郎君的右手,馬郎君被逼無奈,才提起了披香閣來。”

    雁蘭暗罵了一句劣貨,皺眉問:“薛嬤嬤可有生疑?”

    小桃搖頭,“暫且沒有,不過她警告過了,若有下次,會把馬郎君送官。”

    雁蘭被唬住了。

    小桃憂心忡忡道:“娘子得盡快下決斷,你還是先想法子舍些錢銀把事情壓下來為妥,倘若賭坊里的人又來糾纏,只怕……”

    雁蘭眼皮子狂跳道:“我知道。”又道,“你先拿我的私房去親自還給賭坊,讓他們寬限著些,勿要把事情鬧大了,若是驚動到慶王,事情就難辦了。”

    小桃點頭。

    于是雁蘭咬咬牙把自己平日里積攢下來的私房又取了些交給小桃去辦這事。

    賭坊里的人得了錢銀果然沒再鬧事,馬玉才的手算是保住了。

    原本雁蘭以為這件事能暫時得到壓制,不想月底賬房送賬給薛嬤嬤過目時,她對披香閣的開銷生了疑慮。

    自從崔氏離府后,薛嬤嬤便把關府里的大小事務。

    雁蘭只是妾室,且又是鄉野出身,慶王自然不會把家業交給她打理,故而一直都是薛嬤嬤在替管。

    一來她跟了慶王多年,信得過;二來是從宮里出來的老嬤嬤,經歷過事,算是輕車駕熟。

    以前崔氏在時就把府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雖然離開了,按部就班影響不算太大,薛嬤嬤也處理得下,就是要辛勞些。

    一直以來薛嬤嬤就覺得雁蘭的日常開銷著實太大了些,以前還是外室時就花費不少,如今抬成妾,更是花錢如流水。

    幾乎能抵正室主母了。

    再加上前些日賭坊里的人又來鬧過,雖然跟雁蘭無關,但小桃好歹是她的貼身侍女,多少都牽連了一些,故而心中更是不滿。

    這不,晚上趙承延下值回來,薛嬤嬤同他說起披香閣的開銷賬目。

    趙承延也沒當回事。

    見狀,薛嬤嬤把賬本呈遞給他,說道:“郎君且仔細瞧一瞧罷,這是雁蘭進京的所有開銷,竟有近一百兩銀子了,這可不是小數目,她成日里待在后宅,足不出戶,哪來這么多的花銷?”

    聽到這話,趙承延也嚇了一跳,“這么多?”

    薛嬤嬤點頭,不痛快道:“郎君平日里大方,待她好老奴也知道,只是她一個妾室,僅僅一年就這般揮霍,若是其他世家的姬妾,每月也不過二三兩零用。”

    趙承延對賬目沒甚興致,說道:“我既然把家事交給嬤嬤你管理了,有什么疑問你自己去問她便是,我不想理這些雞零狗碎。”

    薛嬤嬤道聲是。

    既然慶王放了權,她便不再顧忌。

    姜到底是老的辣,當初雁蘭作妖逼慶王和離始終令薛嬤嬤看不上眼,若不是為了子嗣,哪有她的翻身之地?

    如今孩子保下來了,她若不知收斂,便是自討苦吃。

    那薛嬤嬤也是個人精,雖然對雁蘭的開銷起疑,卻也沒有查她的公賬,只從平日慶王賞給她的首飾里下手。

    每回慶王給她的物什,都是從慶王的私賬里出的,有記賬。

    薛嬤嬤從私賬記錄里扒拉出十多樣物件,有玉鐲、玉簪、頭面,金釵等。

    她特地挑了大件的物什命人去披香閣詢問。

    雁蘭沒料到會來這出,應付得手忙腳亂,因為些許物件被她私自給了馬玉才換成錢銀,手里還余下幾件。

    舍出去的八件物什交代不出去向,雁蘭要么說弄丟了,要么就說換成錢銀寄給娘家了。

    薛嬤嬤得到答案后也沒過多追問,既然換成錢銀流落到了外面,那就從外面查吧。

    她素來頭腦清醒,當初慶王為了子嗣與崔氏鬧翻和離,本就令她遺憾,如今雁蘭入府來,她自然也不會縱容她為所欲為。

    一個才進京一年的鄉野后宅女郎,竟然開銷了近百兩錢銀,就算是主母崔氏,都不曾這般揮霍過,照這個速度敗下去,慶王府哪里吃得消?

    薛嬤嬤也沒跟慶王告狀,只私下里查雁蘭這一年來的行徑。她既然說把慶王賞給她的物什換成錢銀使了出去,自然就會跟外頭有聯系。

    按照這一行徑,她差人細查她平日里去過的地方和接觸過的人。

    不查不要緊,這一查下去翻出不少名堂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幾經周折,薛嬤嬤意外查出那馬玉才竟跟雁蘭有牽聯。

    這是她意想不到的。

    為了弄清楚二人的關系,薛嬤嬤又命人去查馬玉才的來歷。

    慶王府在京中立足,人脈關系網自然不消多說,只要你肯花心思,總能撈到些蛛絲馬跡。

    下頭的人把馬玉才的來龍去脈摸查得一清二楚,說他也是魏州人,去年開春就進的京城,一直無所事事,沒有任何生計營生,但日子又過得快活,吃喝嫖賭什么都來。

    薛嬤嬤心中蹊蹺,一個游手好閑的外鄉人,從哪來的錢財供他吃喝揮霍?

    若說是小桃跟他有親戚關系,但她只是一名婢女,每月的月例就那么一點,再省吃儉用也沒法養著一個大男人恣意揮霍。

    薛嬤嬤愈發覺著事情不對勁。